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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苏东坡这哥们儿-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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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心里明白,被哥们儿给涮了,却不动声色,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口中直夸:皛饭,好吃!

辞行时邀请刘贡父:“兄弟明天答谢哥哥一餐“毳饭”,务必赏光啊。”

刘贡父知道东坡饶不了自己,但心中却难以忍耐对“毳饭”的好奇,三种长毛的东西总得是个荤菜吧?第二天便兴匆匆地到了苏府。

苏东坡也是热情招待,沏上清茶,一通胡侃,时已过午,腹内如鼓,却不见饭菜上桌,苏东坡却是聊兴不减。

刘贡父饿得实在忍不住了,只得提醒老苏:该开饭了呀,吃完“毳饭”咱再聊?

苏东坡像是刚被提醒,连忙抱歉慢待,领客人到了餐厅,刘贡父一看桌子空空,东坡却举筷热情相让,赶快品尝啊!

啥也没有,莫非来啃桌边?那“毳饭”呢?东坡也是笑眯眯的解释:“饭也毛(冇),萝卜也毛(冇),盐也毛(冇),三样都毛(冇),这不是‘毳饭’是什么?”

“冇”乃南方的方言,意思是没有,读音为“毛”,苏东坡用谐音回敬了一桌“毳饭”给刘贡父。刘贡父捧腹大笑:“早知道你会报复我的皛饭,没想到是这种“毳饭”,老兄可谓一毛不拔!”

两人玩笑开过,这才叫仆人端出酒菜来,开怀畅饮,尽欢而散,不过东坡却算扳回了一局。

这种非载于正史的故事无法追究它的真实与否,但是却极附和东坡幽默豁达的性格,尤其能侧面告诉我们:苏东坡对于贫富并不大在意,就算影响了自己的口福也能苦中求乐,坦然面对。

等官的日子终于到头了!皇帝都说话了,苏东坡是否能从此一步登天?

不容易!宋代皇帝的金口并不是像今天戏台上表现的那么有效,别说是后宫的一句聊天闲话,就是明令颁旨也未必能使权重朝臣百依百从,莫非宋朝的法规对皇帝的权力有什么法律上的制约之处?

首先是宰相这一关,官吏的提拔任用推荐权归宰相,而宋朝对宰相的职权并没有明确的规定,所谓“宰相”的实际名称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一般还设有两位副宰相,称为“参知政事”, 下面的户部(财政部)完全独立,御史台独立,主管军事的枢密院独立,这些部门直接对皇帝负责。其它各机构,一般只供作赠予空衔之用。

宰相通过“知院”来领导全国的行政部门,“知院”由三省侍郎、枢密院太尉组成,通常中书省侍郎与门下省侍郎由宰相兼职。与其说“知院”是政府内阁还不如说更像个小型“国会”,所有的内阁成员“知政”们都有权提各种“议案”,在这里,包括宰相在内的大家身份是平等的,意见的重要性同样分量,决议做出,最后决定权仍然在皇帝手中。

但制度不是万能的,当宰相的能力大于皇帝太多时,情形就会变化,尤其是宰相能在思想上左右皇帝时,真正的决定权就成为宰相了。

这时的宰相权力就大极了,皇帝的所有政令不经宰相同意是不好意思颁布的,看来古时的宰相不大像“我大清朝”时,动不动对皇帝自称奴才,朝堂上由于君臣政见不合当场吵嘴是常见现象。

别说宰相,就是负责起草诏令的知制诰,如果对皇帝的某项任命有意见,也可以拒绝撰文,根据规定,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强行命令。

可见中国古时候的皇权在大多时候也是受到一定制约的,当然,也有强势的皇帝不理睬这一套,这也不稀奇,中国没有了皇帝之后,不也是出了几个比皇帝还皇帝的横人吗?

苏东坡开始也认为自己终于能开始一个辉煌的前程了,语言非常自信:“敢以微躯,自今为许国之始。”

论说苏家兄弟参加制科策试,苏轼还入了第三等,应是翰林院的当然人选,可是等到任命书颁下,他被授的第一个官却是“大理寺评事,签书凤翔府节度判官厅公事”。

大理寺评事为正八品衔,而且只是个虚职,苏东坡具体的实职工作是“凤翔府判官”,是凤翔府的二把手。

苏辙的职务还不如哥哥,仅被委了个商州推官的头衔,这与负责起草诏令的“知制诰”王安石有点关系,他觉得苏辙在制科策试时“专攻人主”,锋芒过于外露,应该压段时间再委以职务。

后来苏辙因为父亲年老,觉得不能留一个老头独处京城,就干脆辞不赴任,留在了父亲身边,一边尽孝一边等待时机吧。

“知制诰”王安石对苏东坡的评价还算可以:“尔年尚少,已能博考群书,而深言当世之务,才能之异,志力之强,亦足以观矣。”

不过评价归评价,具体到安排工作还是必须从基层做起,那年代还没发明出“直升飞机”突击提干法,当官还是要由小到大慢慢的升。

宋代官员外放任期通常为三年,也就是说,东坡在此后的三年中将久别父兄,父亲、兄弟血肉手足之情只能深埋在心底,苏东坡携妻带子奔赴凤翔府任上,开始了仕途的第一步。

苏家兄弟情感非同一般,两人自小朝夕相伴,同窗共读十数载,现在身入官场如人在江湖,一切都身不由己,可谓“相见时难别亦难”!

苏辙送兄嫂赴任直送出京师四十里,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兄弟还是要经受平生第一次分手的悲痛。东坡望着弟弟逐渐模糊的背影,犹如心裂,不由句从口出:不饮胡为醉兀兀?此心已逐归鞍发。

归人扰自念庭怖,今我何以慰寂寞?

登高回首坡陇隔,惟见乌帽出后没。

苦寒念尔衣裘薄,独骑瘦马踏残月,路人行歌居人乐,僮仆怪我苦凄侧,亦知人生要有别,但恐岁月去飘忽,寒灯相对记畴昔,多雨何时听萧瑟,君如此意不可忘,慎勿苦爱高官职。

十、凤翔通判家妻贤

古今官场上的职务,二把手是个相当微妙的角色,一般人都有个一般概念:宁为鸡头,不为凤尾!也就是说:要做就做老大,“老二”这个称呼太有点……那个――有些挨骂的味道。

例如当年的林彪元帅,从见习排长干起,一路拼杀上来,就从来没有任过副职,晚年终于就任了一生唯一的一回副统帅,结果一下从天上被摔倒了地上,看来老二这个角色确实不易干。

初涉官场的苏东坡现在所干的就是凤翔府二把手的角色,毫无工作经验的东坡能适应这个职务吗?

其实老二不好当还有一说:只要你别显得本事高老大一头,保持谦虚谨慎的良好工作态度,勤快别争功,这二把手的座位还是比较舒服的。

当然,要是你若眼里一直盯着老大那把交椅,内心深处权欲无止境,那就不好说了,所以归根结底,舒不舒服在于坐在这第二把交椅上之人的心态。

苏东坡初任的这个判官职务是个凤翔府的副职不假。但宋时对地方官吏的管理与其它朝代略有不同,各省、府的判官也是有相当权力的。

大宋王朝接受了唐代藩镇割据为害国家的教训,对各省长官考核节制甚为严格,其任期通常为三年便轮调它处,而且副职判官直接由中央任命,称为“通判”,通判负有监察本州官员的责任,所有公文、奏议也需有判官连署。

至于有些专家在电视里说通判相当于“办公室主任”角色,大概是在臆断或想当然,北宋通判之职是有相当实权的一州副职,并且有着监察上级主官的重任。宋朝老赵皇家武功不怎么样,文治偏才还是有一套的。

东坡就职的凤翔位于陕西的西部,由于紧挨强邻西夏,陕西省其实担当着卫戍边境的重任,举省人力财力消耗甚大,治下人民生活也甚为困苦。

但苏东坡到任后第一年内,便建了一栋前有水池,后有亭子的庭园,作为自己的官舍,另有一处上好花园,园内养花三十余种。

由此可见:苏门积蓄甚富,决无家境清贫一说;还有就是,初涉国家公务的苏东坡此时并没有像有些传记中所赞:一心扑在工作上,忧百姓之所忧。

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官员倒是有,不过那是焦裕禄、孔繁森等人,不是苏东坡。

这是苏东坡的天性使然,吃了皇粮也不忘寄情山水,工作繁忙也善于忙里偷闲,不然,日后遭贬被难的东坡怎会照样苦中求乐?

尤其是,东坡乃性情中人,远离老父、胞弟的亲情寂寞,更使他需要自我排解,这从他自来凤翔任职后,几乎每月一封书信来往中可以得到证实。而且就在这些往返需要近月的书信中,东坡兄弟用诗词唱和给后人留下了诸多难忘的佳句。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趾爪,鸿飞哪复计东西。

……

这首寄给弟弟苏辙的佳作便是一例:诗中前四句,东坡形象地表白了自己对待人生的态度,应对“雪泥”般的尘世,理应“飞鸿”般潇洒,那雪泥上偶然所留的趾爪印记,有必要那么执着地挂在心头么?人生应如志在九天的飞鸿,不去“复计”这些地上的“东西”,未来就在高处、远处!

年方二十四岁的苏东坡,这时的兴趣不会专注在一个好官常爱表演的那些程序――出镜访贫问苦的具体行动上,翻越游览太白山和黑水谷的乐趣肯定大于翻阅山积的案卷;有时他甚至远赴西安附近的终南山,去看一个珍奇的手稿,或是一个朋友珍藏的吴道子画像。

难以想象,东坡会像那个在荧屏上火爆的“我大清皇上”,被经常吹嘘到老农的稻田泥里,去检查颗粒是否饱满?百姓是否小康?

当然,在基层历练的苏东坡也决不会做了和尚不撞钟,判官的本职工作还是不能让上司挑出毛病的,所幸判官之职也没什么繁重公务,到南部东部山中旅游数日,对于一个地方上的二把手来说,不会是什么“难得浮生半日闲”的奢望。[小说网·。。]

这是东坡生平第一次独立生活,虽然能相伴娇妻稚子,但已尝到的做官味道,却并不是如他梦想的那般美妙。不甘寂寞的苏东坡并不讨厌京师的骚扰杂乱,充任判官、副署公文、审问案件等公务,使东坡感到索然无味。

这时期的苏东坡心情矛盾多变,有时难免感觉寂寞,只得举杯在手面对月影婆娑;但有时又极为关注京城的政治风云变幻,苏东坡是个诗人,他以诗人的独特目光遥望着动荡多变的朝局。

诗人们涉及政治通常都是件可悲的事情,这时的苏东坡还没有成熟老练的居官技巧,他需要忠言箴劝,需要有人能不时的能将他从浪漫的天空呼唤回扎实的大地。

妻子王弗在务实际、明利害方面,似乎远胜过丈夫。她当然对丈夫是钦佩的,但她更知道东坡是个年轻英俊的诗人,而诗人在处理人情世事方面却往往是愚人。

林语堂先生在评论东坡夫妇时这样说:“才华过人的诗人和一个平实精明的女人一起生活之时,往往是显得富有智慧的不是那个诗人丈夫,而是那个平实精明的妻子。”――这话对极!伟大的诗人在政治上通常难有伟大的业绩,在理财上一般更是表现的一塌糊涂!

当然,事情也有例外,尤其是那个诗人兼备了疯子的性格时,更可怕的是掌握了皇帝的权力时!这时恐怕只能会出现两个结局:其一:国破家亡人离索,只留佳句醒后人!如:南唐李煜、当代的徽宗;其二:国穷民贫天下乱,五湖四海全神经!例如……多了去了。

说明一下:两种结局一种现象,都是老百姓倒霉。

还有一种惯例:诗人们在家庭婚姻上少有幸福结局的。这倒容易理解,诗人只能与爱情结缘,而现实的婚姻却多是爱情的坟墓,诗人进了绝不需要浪漫的家庭,也就基本如同进了坟墓――不过这倒不一定是悲剧,因为诗人首先是人,然后才能谈诗。

也有一些幸运的例外,但这时的诗味不是写在纸上的,而是由共同参加的夫妻双方表演出来的,那些金婚喜宴上的一对白头,就是这种立体的无言诗歌!

再一种例外,就是遇到了王弗这样的妻子,诗人也能获得长期的幸福,只要她活着――离去又是一首诗!

有了王弗,苏东坡得到了男女相辅相成的幸运。王弗了解东坡那坦白直爽、浪漫有余、而又沉稳不足的性格,她用一个妻子的明智与贤惠来中和丈夫的过激之处。

妻子经常提醒丈夫,现在是自己独自生活,在外没有父亲照料提醒,出门靠朋友的前提就是必须能识别真正的朋友!苏东坡有次与来访的朋友谈话被王弗听到,客人走后她告诉丈夫:“你竟费那么多工夫跟他说话,可是他只是留心听你要说什么,尽说好话迎合你的意思啊。”――王弗在知人之明方面胜于丈夫。

苏东坡不大善于发现别人的短处,这其实说不清是优点还是缺点,但能有位贤内助时常提醒却是件绝对的幸事。

枕头风有时也不一定刮的全是歪风,可以肯定,现实中所有一清到底的官员,枕边都有一位王弗那样的好妻子,只可惜小报记者不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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