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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秦始皇大传-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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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得上是自己知己的蒙武,不也是因为他和这两个人合流而疏远他,甚至为了眼不见心不烦而主动请求率兵出征?

也许,唯一能用来安慰他自己的就是那句话——大海不嫌污流,所以形成其大。人至清就没有徒众,就像水太清不会有鱼一样。

“李大人在想什么,想得如此出神?〃赵高问。

“哦,我在想,姚兄的话也许有道理,〃李斯好久才回过神来说:“我们三人轮流在主上面前说韩非的好话,不断说他如何如何忠于韩国,主上是举一反三的聪明人,他会明察到韩非绝对不会忠于秦国!”

“我还知道主上是个极端果断的人,自己不能用,绝不会让别人用!〃赵高嘿嘿地笑了。

“不,也许我们不应做得太绝,将韩非撵出秦国也就够了,他到底是我的同窗。〃李斯有点犹豫。

“打蛇不死反遭咬,斩草不除根,明年春又生……〃姚贾在一旁笑嘻嘻地长吟。



三人有意无意地在秦王面前,轮流不断说韩非的好话,这个策略不久就见到效果。

那天,秦王政在早朝以后,召李斯到便殿谈话。两人坐下以后,秦王政开门见山地问:

“姚贾是卿推荐的,但国际间他的风岂不太好。寡人最近还听说,他任大梁门监时常收贿买放,逃到赵国为臣,最后被逐,可有此事?”

李斯一听到召见,对如何回答有关韩非的事,他早就有了腹案,秦王不问韩非,反而单刀直入地问姚贾,他有点措手不及,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复。

秦王政的眼睛微闭时长,睁开时却大得惊人,尤其是注视人的时候,所射出的目光有如利刃,使人不寒而栗。秦王政现在就是用这种眼神在等着李斯答话。

“有人说,女无妍丑,入宫见妒;士无贤愚,谤随誉至,”李斯乘着说这句谚语时,整理好了思绪,然后从容地回答说:姚贾这两件事的传言不假,但内中细情据臣所知,都是为了看不惯魏赵政治腐败,所以器官而逃。”

“为什么卿家提供寡人他的个人资料中,未谈及此事?〃秦王政毫不放松,语起稍带严厉地问。

“臣是怕陛下看了,会认为臣对他美誉过当。〃李斯恭敬地答复。

“哦?为什么?〃秦王政不解地又问,但脸色已见缓和。

“不满时政,器官而逃,不是显得他太清高?陛下反而不敢用。”

“对啊!〃秦王政击案笑着说:“不过,姚贾在寡人面前的表现并不那样耿介。”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找到良主当然也会珍惜,就如同人君珍惜良臣一样!〃李斯顺势暗赞秦王一句。

“卿家说得不错,〃秦王政拍案哈哈大笑:“寡人险些为韩非所误!”

李斯没插话,脸上也未露出任何惊诧。

“对了,〃秦王政又问李斯说:“寡人要的韩非个资料,卿家何以尚未提出?”

“臣正在为难,韩非是臣昔日同窗,交情匪浅,若照实情说,陛下或许会认为过于吹嘘,但不照实情说,臣又良心不安。〃李斯一脸犹豫。

“当然实话实说,〃秦王政语其中带点责备:“卿家未听说过'内举不避亲,外举不拒仇'这句推荐人的古谚?”

“臣知罪了!〃李斯心中暗笑,表面却装得诚惶诚恐。

“那就说吧!〃秦王政微笑说:“好的坏的都照实说。”

“据臣所知,韩非对国至爱,对君也至忠。〃李斯说到这里停住等秦王政问话。

果然秦王政〃哦〃了一声,随即问道:

“他忠君爱国有何事实证明?”

“据臣所知,他为了劝谏韩王建立法治,逐离佞臣,曾多次尾随韩王,拉着他的袍角苦谏,有次将韩王袍角都扯裂了!还有几次跪伏哭谏,叩头至于流血!”

“啊,〃秦王赞叹的说:“寡人这里没有这种忠心苦谏的人!”

“那是大王不需要,疾风方能见劲草,〃李斯又乘机奉承一句:“国乱才会显忠臣。”

秦王政微笑不语。

“据臣派在他身边服侍的人报告,在秦的这些日子,韩非每天早晚都会焚香祷告上天,祈愿上天保佑韩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能在秦楚两大之间利用相互制衡,和平地生存下去。他也不忘为韩王祈祷,求上天让他早日觉醒,将国家治理富强,每次焚香祷告,他都是声泪俱下!”

“唉!〃秦王政长叹一口气:“韩先生真是忠臣!”

傍晚,秦王政在南书房批阅文书,赵高随侍在侧。

秦王政停笔抬头突然问赵高说:

“韩先生这个人你认为怎样?”

“大王圣明,哪有奴才插嘴的余地。〃赵高恭谨地回答。

秦王政简单转述了和李斯的谈话,然后又问:

“赵高,你看事透彻,寡人一直很欣赏,不妨就这件事说说你的看法。”

“韩先生是韩国诸公子,对韩国的确是忠爱得令人感动,真可惜他不是秦人!”

“嗯!〃秦王沉吟不语,过了很久,他忽然说:“赵高,代寡人向李斯传话,要李斯限制韩非的居处,并调查他近日在秦做过的活动。”

“陛下是要治韩非的罪?〃赵高装出一副震惊的样子,并且带着想求情的口吻。

“你不要多问,〃秦王政用惯常的果断口气说:“就这样转告李廷尉!”

“是,奴婢遵命!〃赵高内心欣喜若狂,表面却装出满脸惊讶。



李斯带着数名武装随从,由廷尉大牢典狱陪着,走在大牢的过道上,他是要去探视囚禁在特别室内的韩非。

这条过道通往地下,要经过重重铁门,才能抵达一排十数间的特别囚室。这些囚室专为犯罪——特别是谋叛罪——的亲贵大臣所设,内部设备豪华舒适,享受应有尽有。虽有犯罪嫌疑,尚无确切证据的重臣会幽禁此处,为的是让主上有考虑和搜证的余裕时间,有很多也是为了犯颜直谏,打入此地,等候主上回心转意。

秦国有很多君侯将相,就曾三进三出这处地方。对能进来却又能出去的人,这里不是耻辱,而是平生的光荣纪录。

李斯一面听着过道中迴响的脚步声,一面极力压制心头越来越沉重的愧疚。

“打蛇不死反遭咬,斩草不除根,明年春又生!〃姚贾的长吟又在他耳边响起。

“他是你的同窗,而且是你自己和恩师荀卿都欣赏的人!”有个李斯在他心里说话。

“不要忘了庞涓和孙膑的故事。〃另一个心中陌生的声音对他说。他思索这个故事的全貌,却发现听的时间过得太久,已经记不得细节。他只模糊地想起一个大致轮廓——

庞涓和孙膑都是名兵学家鬼谷子的杰出弟子,和他与韩非的情形完全一样。魏惠王爱才,要庞涓将孙膑介绍到魏国,但庞涓嫉妒他的才能,找藉口处以断起两足的刖刑和在脸上刻字的黥刑,用意是要孙膑永远不能用世。

但是齐国听到这个消息,暗中派使者将孙膑偷运到齐国,齐威王尊之为军师,最后统率齐军在马陵坡大破魏军,庞涓也死在孙膑巧妙设伏的乱箭之下。

“你应该以这个故事为鉴,同门相残就会落得这种悲惨下场!〃他心中的李斯说:“假若他们同心协力为魏……”

“你是应该以此故事为鉴,打蛇不死反遭咬!〃那个陌生的声音说。

“不错,打蛇不死反遭咬,我要避免蹈庞涓的覆辙。〃现实中的李斯咬咬嘴唇,下定决心。



囚室内,韩非盘膝而坐,一脸的烦躁,彷拂想定心却定不下来。

他看到李斯来如获至宝,赶快站起身来表示欢迎。

只见囚室分成两间,里间为梳洗及更衣室,外间宽敞,虽然没有窗户,却也几净壁光,纤尘不染,灯光明亮,用具齐全。最好的是除了几案上的刀笔竹绢可供书写外,书架上还堆满了竹简皮卷,数量虽然够不上充栋,但绝对可以汗牛,一辆牛车拉不完。

两人分宾主坐下后,随来的典狱暂时充当侍仆,为两人奉上茶来。典狱在大牢别处作威作福,有如凶神恶煞,又像奴隶主,可是来到特别囚室,却是毕恭毕敬,完全一副奴隶像。

因为历任典狱都知道一个故事——

在特别囚室刚建立初期,有位秦国先王的的宠臣跟他闹脾气,这位先王一气之下将这宠臣打入此地。当时的典狱不知利害,照以往的方式折磨虐待,这位宠臣说:

“你怎么知道我就不能翻身,不能出狱了呢?”

“到这里来的都是失宠之臣,就如火已燃尽的死灰一样,还有什么翻身不翻身的!〃典狱讥笑他说。

“你怎么知道死灰不能复燃呢?〃宠臣又警告他。

“再燃我就撒尿浇熄!〃典狱得意地哈哈大笑。

所谓最后笑的人才是真笑,这句话一点都不错,不到三天,先王派人赦罪出狱,这位宠臣却不肯走。要出去可以,先杀了典狱,用他的人头送行,当然这位先王照办了。

所以,历任典狱都会交代后任这个'死灰复燃'的故事。他们对这些特别囚犯每天都是亲自问安,即使这位大臣已判了斩首,明天就会执行。因为临时传诏法场,刀下留人的事并不是没有。

尤其是目前这位典狱,他知道廷尉就是韩先生的老同窗。

“狱中执事对非兄还恭敬吗?〃李斯首先问候。”

韩非看了典狱一眼,典狱背脊都发凉了,用哀求的眼光看看韩非。

“他们对我很好。〃韩非回答的是实话。

“有小弟在,他们不敢亏待非兄。〃李斯哈哈大笑。

典狱在一旁侍立陪笑。可是韩非笑不出来,他着急地问:

“昨日席上客,今天阶下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误会吧!〃李斯微笑着说:“有人向主上密告,非兄到此是为韩国作间谍,所以主上要非兄暂居此处等候调查。”

“堂堂韩国特使,乃是持有国书证明而来,会作间谍?秦王不怕闹出国际纠纷?〃韩非仍然说学者书呆子话。

“秦强韩弱,秦大军已压韩境,还谈什么纠纷?〃李斯哂然而笑。

“我韩非……名,名满……天下,贵为……贵为……贵为……公子,会……会……做间……谍吗?〃韩非一急,口吃又出来了,满脸胀得通红,说不出话,只有拍打几案出气。

“非兄息怒,非兄息怒。〃李斯连忙安慰。

但见到韩非愤怒气息,脸色恢复平静,他又刺激他一下:

“非兄日夜著书立说,不问政事,所以不知道间谍无孔不入,也不分贵贱。不瞒非兄说,秦国就有很多间谍是各国大臣,甚至是君主枕边的宠姬。”

“这不要你告诉我,我懂!但谁都……都……可能……绝……绝不……不会……会是我!〃韩非又说不出话来了。

李斯连忙笑语安抚。

“小弟一定会在大王面前辩解,相信我,当时是我拿你的著作给大王看,引其他的爱才之意,才请你到秦国来,谁知道出这种事,当然我要负责。〃李斯装出诚恳地说。

听了他的话,韩非的情绪稳定下来,感激地看着李斯。这时他才想起应该要典狱坐,他到底是一狱之长。

李斯和他闲聊了一些别的事,突然转向侍坐的典狱说:

“你们这里是怎么对待间谍的?现在没事,也让我听点长长见闻。”

典狱听到廷尉问他本行的事,不禁受宠若惊,夸大地描述狱中如何向间谍逼供。

“不错,廷尉刚才说得对,间谍是不分老少、贵贱和男女的。〃典狱诌笑着说。

接着他描述了很多真人真事,最后他说,有的人不肯招,用鞭抽不算,还用火烙,对少数硬汉火烙都不行,就用钳子拔指甲。十指连心,拔指甲的痛,非身受者根本形容不出!有的只拔一根指甲就忍不了痛,全都招出;有的拔三根才招;有的拔五根六根才认栽;有的十双指头的指甲全拔得光光的,只剩血淋淋的十双光秃秃的指头,轻碰一下任何东西都奇痛彻心!

“不要说了!不……不要……要……要说了!〃韩非口吃地大吼〃禽……禽……禽兽……不……不……不如!”

“不要说了,〃李斯装作惊惶地叱责典狱:“你先出去,我和韩先生私下有些话要谈!〃典狱行礼告辞,在走出囚室门的时候,听到这位书呆子学者在喊:

“斯兄救我!

他这次不口吃了。



在秦王宫南书房里。

秦王政和王后刚用过晚餐,正是夫妻闲聊家常休息的时候。没有多久,秦王又会开始工作到深夜,王后则是一面做着女红或是看书陪伴,亲手奉茶添水、按摩捶痛,或是帮他传内待,完全学民间庶民的家居生活。

这是他们最甜蜜温馨的片刻,而且不见得每天都能享受得到,所以他们最珍惜这段时间。

“好久你都忙得晚餐后这段休息都没有了,〃王后叹了一口气:“爱惜玉体,还是要抽时间多休息。”

“没办法,接连召开御前会议,太多的作战准备工作要做!〃秦王政也叹了口气。

“别的君王多为色情狂,你却是标准的工作狂。〃王后笑着说。

“有你陪着,工作不嫌累。〃秦王政深情地说。

“要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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