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大传-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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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无语。
“注意李斯,商鞅尚有两次不合王意,最后一次才作逢迎,而李斯一次逢迎就使你如痴如醉,他比商君更没有原则,更会见风转舵,善于投机者不可靠!”
老人闭目不再说话,秦王知道该告辞了。
第十二章 龙腾之前
1
室外西北风怒号,蕲年宫南书房却室内如春。
金盆兽炭,火势正旺,琉璃灯照明的四壁,也抹上一层淡淡的红。
秦王政的书案上,奏简文书堆积盈尺,他埋首其中,迅速地批阅,眉头却始终是紧皱着的。
丞相奏简上说,今年天时坏得特别,四月天气犹寒,路上竟发现冻死人。同时天大旱,到八月才下雨,农民春秋的收成全都落空,要不是为了军粮补给,在各地广设谷仓,紧急由巴蜀运来余粮,早就会闹大饥荒了。赵魏两国就已传出了饥馑,百姓吃草根树皮、易子而食的消息不断。
他在丞相王绾的奏简上朱批:
“粮仓应增设,道路要多建!”
他丢下玉笔,在室内走动,掀开南窗的厚重锦帘,看到的是满天乌云,与宫内未熄的少数几盏灯光,遥远得像是天边的寒星。
“快下雪了!〃他自言自语:“十月的天就这样冷,百姓的冬衣恐怕还未来得及准备!”
“陛下也该休息了。〃赵高在身后启奏。
他回头望了望这个身材矮小、面目丑陋的儿时玩伴,心上浮起些许愧疚。自从失去成蟜以后,他是他唯一可以吐露心事的人,虽然赵高过度拘谨谦顺的样子,常提醒他赵高是奴才自己是主子的事实,使他无法和他畅所欲言地交谈。
可是赵高的确可爱,他想见他的时候,他一定会在身边,不想见他的时候,他一定不在;平时赵高很少开口,但他想听什么话,赵高总是会适时适地地说出来。
“什么时候了?〃他随口问。
“子时已过,陛下该休息了。〃赵高恳切地说:“要为天下人保重玉体。”
“寡人何尝不想早休息?〃秦王政苦笑着说:“事情没办完,只是想到民间缺粮,上床也会睡不着。”
“陛下英明仁慈,只怪王丞相等人不能为陛下分忧!”
秦王政看看这个神情猥琐的阉者,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想,赵高真是个会随时抓住机会恭维和挑拨的人,但奇怪的是他不会讨厌他!
“王绾、蒙武、李斯都是很能做事的人,但寡人不想再有吕不韦的事情发生,清除吕不韦和嫪毐的余孽已伤了国家不少的元气。〃秦王政笑着说。
“是,不过……〃赵高看了看秦王政微露倦容的脸,没有说下去。
“说啊,赵高,不过什么?〃秦王政微笑着催促。
“奴婢认为,陛下意在天下,统一天下指日可待。可是行之不易,守之更难,将来政务的多与繁,绝对不是君王一个人所独力负担得了的,陛下天纵圣明,精力过人,应付没有问题,但千万代子孙中,总会出一两个资质平庸精力不济的人。”
赵高说到这里停住,又观察了一下秦王政的脸色。
只要提及政事和千万代为王子孙,秦王政的精神为之一振,脸上些微的倦容立即一扫而空,他笑着说:
“赵高,来,坐下说!”
秦王政先在正中的几案前坐下,摆手示意要赵高坐在下首几案。
“奴才怎么敢?〃赵高躬腰屈膝,诚惶诚恐地说。
“赵高,私下不要太过拘礼,不坐下怎么议事!〃秦王政用命令的口气说。
“是,奴才遵命。〃赵坐在下首几案前,依然是半跪姿势。
“继续刚才的话,说下去。〃秦王政看到他半坐半跪的姿态,心想这不比站着还累人?但他不方便再管。
赵高侃侃而谈,提出了一套完整的做法。
他的建议是建立一套权能分开的制度,丞相和国尉率领属官办事,分掌军政事务,但决定权在君主。换句话说,君主只要提出构想和要求,丞相和国尉就应按照君主的意图拟订详细计划,待君主批准后执行,不再有独揽政事的权力。而国尉在军政方面不再经过丞相,直接向君主负责。
同时加重御史大夫的职权,要他不再是丞相伴食的副手,而是独立行使职权,考核和监察百官,包括丞相在内,另外对君主也有劝谏的权责。并且御史体系应由中央到地方,形成一个整体。
为了防止吕不韦事件的重演,应设置一个秘密机构,掌握在君主自己的手上,随时侦伺中央大臣及地方首长的言行举动,使君主耳聪目明,能够知道这些人的一举一动,有事可预先防止。
这些侦伺人员又可分明派和暗插。明派方面,朝中重臣和地方首长或分封君侯的机要人员,必须由君主指派,而暗插人员则不暴露身份,分置在各便于监视的职位上。
明派可以震慑大臣或地方首长不得有异心,暗插人员则是要受监视的人时时事事戒慎恐惧。
再有就是扩大廷尉的职权,虽然廷尉属于九卿之列,地位不如丞相、御史大夫、国尉等三公,但秦要以法治国,就必须将廷尉和地方的郡尉、县尉、亭尉接连在一起,形成一张完整严密的法网,由廷尉负责管理执行,而网纲掌握在君主手上,收发顺心,运用自如,用来对付所有不法之徒,只有君主个人例外。
听完赵高这一套做法,秦王政不得不对他另眼看待,以往只知道赵高深通刑名狱政之学,还了解他为人深沉富于机心,却从未想到他的思考也是如此周密。
“赵高,寡人很同意你这套构想,先去拟订详细的组织体制,拿来寡人看,然后再决定那个秘密机构的首长和廷尉的人选。”
“是!〃赵高恭敬答应。
秦王政忍不住想:赵高也真是天赋异禀,精力过人,他白天主持国际情报工作,晚上还得陪侍他,却一点也不显AE1态。何况他已去势,照说阉掉男性象征,身体会女性化,精力也会衰退,但他却超乎常人。
“陛下早点休息吧。〃赵高正要出外找人掌灯笼送秦王回寝宫,只见一近侍慌慌张张地进来跪禀:
“太后驾到!”
“赵高,你先回去休息,太后如此晚来,不知有什么急事。〃秦王政皱着眉头向赵高说。
2
“母后驾到,儿臣未能远迎,请恕罪。〃秦王政拜见了太后。太后在上首席案前坐下,摆摆手要秦王坐回正中的主位上。〃母后深夜到来,不知有什么紧急事?〃秦王政关心地问。自地道重逢的悲喜剧发生以后,秦王政才发现到母亲只是个可怜的女人,十几年时间里,连死三个男人和两个儿子。除了庄襄王以外,全都是直接死在他的手上,他不免怀有内疚。
自从迎接母后返居甘泉宫后,他更感觉到世上只剩下他是母亲唯一的亲人,母亲对他有种相依为命的依赖。因此他从内心怜惜她,不但按照体制每天晨昏定省,而且只要抽得出时间,他都会尽量陪她,可是他抽得出的时间实在太少。
“没有事,〃太后像怕打扰了别人的小女孩,脸上有点腼腆地说:“年纪大了,睡眠少了,往往会半夜醒来。刚才问绣儿,她说你南书房的灯未熄,我想你还未睡,所以过来看看。”
她看了看秦王案前成堆的奏简文书,而露关切地又说:
“寅时都快过了,还不睡,小心坏了身子!”
“事情不做完,上床也睡不着。〃秦王政笑笑说。
“君王的事,什么时候会做得完?多分点给下面做。我见过你先祖孝文王办事,也伺候过你父王庄襄王治国,没见他们这样从早到晚地忙,国家还不是治理得好好的。〃太后很显然不赞成他凡事躬亲的作风。
秦王政在心里想,吕不韦和嫪毐事件就是孝文王和庄襄王治国作风所造成的恶果。要在以前,他就会直言出来,但现在看到母亲出现了皱纹的脸,以及已经发胖的臃肿身躯,他不忍伤她的心,便忍住就要脱口而出的话。
“是,母后。〃秦王政恭敬地说:“儿臣刚才和赵高还在谈论权能分开体制的事。”
“赵高?〃太后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阉者不能重用,历史上、传闻中,寺人乱政的事,比比皆是。”
“是,母后。〃秦王虽想说赵高此阉不同,但他仍然没说出,只要牵涉到这方面的事,恐怕会触及母亲的旧痛。
“好了,我不是来和你谈这些的!〃太后微笑着说:“第一,我要你爱惜身体,别的太后劝儿子爱惜身体,多半是劝少喝酒,对女色要有所节制,我这个太后劝你这个儿子,却是要劝你少操劳政事,多做点消遣和娱乐。过犹不及,儿子,你应该懂。”
“母后教训得是,体制建立好,政事分层负责,儿臣也许就不会这样劳累了,到时候去多陪母亲。〃秦王政刻意讨母亲的喜欢。
“你这样大了,自有主张。〃太后开心地笑:“第二,你也该找个人伺候你了。”
“伺候我?〃秦王政惊诧地微笑:“宫中服侍我的人好几千,衣、食、住、行,样样都有专人司职。”
“你扯到哪里去了!〃太后笑着说:“我是以普通母亲的身份和儿子说话,你都廿五岁,还不打算立后?”
“立后?〃秦王政支吾着说:“一时还找不到适当的人。”
“苏夫人怎么样?她帮你生的儿子都快满周岁了!”
秦王政知道太后喜欢苏喜,人美而端庄,最讨喜欢的是她从不多话,也不过问政事,只尽一个普通女人对一个一般男人的责任。在她眼中,秦王政不是君王,她也不是贵夫人。
秦王政不是不好色,他经过中隐老人的调教,身体健康,精力过人,在男女方面更是天赋异禀。但他遗传有生父吕不韦的性格,不愿为女人所控制。
他十八岁初近女色,不说没立初夜的女人为后,仍只是姬妾身份,而且连个夫人的称号都不给她。
以后也几乎夜夜都有女人,也纳有不少姬妾,连生了几个女儿,一直到苏姬为他生了长子扶苏,才封她夫人的称号。
他比吕不韦更进一步,吕不韦是在女人身上找快乐,追求美的感受;他完全是为了发泄男人的情欲。无论是在书房批阅奏简文书,或是兴奋不能入睡时,感到需要了,就要近侍找某个姬妾来,办完事,发泄了,即要近侍送走,从未让女人留过一个时辰以上。自从轮值表排定以后,他就按表找人。
历史上的周幽王宠爱褒姒,以致燃烽火,戏诸侯,博其一笑;商纣夏桀为了女人不早朝,在他都像是上古神话,哪有这样没出息的君王!
但他也不是完全轻视女人,他本身明白,当你爱——真正地爱——一个女人时,女人对你就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不立后只有一个原因,他要将这个宫中最尊贵的位置留给一个他真爱的女人——他的玉姊。
看到他这副想得出神的样子,太后轻击席案喊:
“嬴政,你想到哪里去了?”
“哦,母后,有些政事儿子放不下心。〃他红着脸说谎。
“你是在下逐客令了?〃太后脸上出现不悦。
“儿子怎么敢!〃秦王政连忙陪罪。
“不管,限你这两个月就将人选好,是不是苏夫人我不管,过年后就举行大婚!”
“娘!〃秦王政带点哀求的语气喊。
“我不管,后宫无后,全国无母,后宫的事有时还找到我。娘老了不胜其烦,要是孝顺娘的话,就赶快立后,让娘清静。”
“儿臣遵命!〃秦王政无奈地答应。
但在送太后走后,他再一想,这何尝不是个向玉姊开口的好藉口。
他回到寝宫,兴奋很久不能入睡,但不是需要女人的那种兴奋。
3
不知为什么,每逢他走近上苑的机织房时,他的心跳就会加快,踏上那条灌木丛中的小青石板路,鼻闻周围花坪传来的阵阵花香,耳听急促的机杼声,他心中就会充满一种温馨沉醉的感觉,忘掉政事的繁忙和一切不快。
每次来,他都是要座车停在上苑的月门前,他摒除所有随从,单独进入月门,缓慢地走在这条小路上,以延长这种享受。
一幢广大片屋,里面放着百余部织布机和纺纱机。织布机的穿梭声,纺纱机的哑哑声,汇成一股嘈杂的洪流,到近处震耳欲聋,在他听来却是绝妙的人间仙乐。
每次他来,大部分的时间都不会惊动玉姊,他只站在能望到里面全景的那扇大窗口看着。看到这些埋着机中的众多宫女,以及忙着来回搬运布纱的可爱女孩,他的眼前就会出现一幅男耕女织的太平景象。
秦国人有句俗谚:“老婆孩子热炕头,再加壮牛好梭头(织布机)〃。这就是百姓最大的梦想。
他日夜烦忙,不也就是为了要实现秦国人民这个最大也是最低限度的梦想,然后推广到天下?
有时候,偶然经过窗口的女孩中会有人发现到他,她们震惊失措,想去禀告她们的嬴大家,他都会示意不要,禁止她们发声。
他想看到的是在织布机间忙碌来往的玉姊,她像梭头一样穿梭在众多女孩间,脸上始终带着微笑,不怕麻烦地教她们,修正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