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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秦始皇大传-第113章

小说: 秦始皇大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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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派中车府令你去?〃李斯仍然有点不服气。

“在这种节骨眼上,我才不会傻得肯离开主上身边!〃赵高不屑地微笑。

他这句话使得李斯蓦然惊醒。

对啊!看情形始皇的病是不会好了,那他千里迢迢的到泰山祭祷,他要讨好谁?再说太子未立,始皇一死必有一场惨烈的政治斗争,他不在场,注定会倒楣遭祸。但他不能就此改方向松口,便假惺惺地叹了一口气说:

“我李斯承蒙皇帝厚恩,三十多年来由一无名书生,提拔到位极人臣,荣封通侯,儿子皆尚公主,女儿亦皆嫁公子。主上对斯如此恩德深重,老夫不表达一点心意,于心不安!”

赵高微笑地看着李斯,不断地摇头。他在心里想——你这只惯会惺惺作态的老狐狸,你经过我的点破后,真要你去的话,你才会着急得哭出来。

但他口中说的却是:

“丞相,打开天窗说亮话,在立太子方面,我们是立场不同的。”

“哪里!哪里!〃李斯连口否认。

“我得到宫人报告,说前不久主上问到立太子的事,你建议立扶苏,可有此事?〃赵高带着逼问的口吻。

“没有,没有,你别听他们胡说。”

“也许你站在大公无私的立场,建议立扶苏是对的。〃赵高阴沉地说。

“不对,不对。〃李斯情急,接连不承认。

“丞相是说我的话不对?还是立扶苏不对?〃赵高对这个极富才能,却利欲薰心的老头子,打从心里看不起。

“老夫是说我根本未建议立扶苏,那个传话的宫人说得不对。”

“好,现在谈这些无益,立太子的事,还可缓一步商量,因为在这种情形下,谁都不敢向主上提起。”

“不错,不错,〃李斯乘机改变话题:“我们应讨论的是派谁去祭祷山川。”

“依丞相所说,在下不适宜去,依小人之见,丞相不应离开,那该谁去,不言自明了!赵高装出豪放状,仰天哈哈大笑,但不男不女的声音,更加尖锐刺耳。

李斯无奈地跟着笑,不知为什么,他李斯学富五车,足智多谋,遇着赵高这个阉人,却是胆战心惊,凡事不能不步步为营。

外面家仆来报,廷尉蒙毅大人到。李斯和赵高不敢托大,两人皆至门外迎接。

坐定以后,两人轮番提出理由,说以蒙毅既亲又贵的身份,乃是代表始皇祭祷山川的不二人选。

蒙毅自思祖孙三代皆受始皇恩宠,本人和始皇更是名虽君臣,情同父子,理所当然地该由他去,他欣然的一口答应了,决定几天内择吉出行。

10

“贤弟,你真的就这样舍我而去?”

十里长亭的送别宴后,蒙毅执着张良的手,再三盘桓,依依不舍。多日来的相聚,两人不再是宾主情谊,而是成了推心置腹的莫逆之交。

蒙毅脸上充满离愁,张良则是满脸的忧郁。

“只怪我一时感情冲动,自忖于情于理,这次祭祷之行都该我去,忘了你的叮嘱。〃蒙毅自怨自艾地说。

“事已成定局,再后悔无益,〃张良安慰他说:“何况事情也许不会像我们所想的那样糟,说不定因为你的虔诚感动上帝(奇*书*网*。*整*理*提*供),始皇的病真会好起来。”

“但愿如此,只是按照目前主上身体状况看起来,病想好,难!难!难!”

离愁加上伤感,蒙毅忍不住两眼湿润。

张良内心感动,也不禁神情惘然,两人相对默然良久,蒙毅折下长亭边柳树上一根长枝,递给张良说:

“天涯海角,愿长相忆!说实在的,你为什么不能留下帮我?”

“多蒙蒙兄厚爱,张良只是一个亡国臣虏!〃张良心中也是充满了激动,不忍再欺骗他。

“贤弟何出此言?〃蒙毅惊问。

“小弟不名张继,本名张良。〃接着他将自己的家世原原本本说了,当然没提博浪沙以铁锥刺秦王的事。

蒙毅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多时来倚同心腹的人,却是一个胸怀复国的亡国余孽。最后他叹口气说:

“往事已矣,现天下一统,贤弟不该再存这种地域观念!”

“早就没有这种狭窄的偏见了,不然我会赞成立胡亥,不会费这么多的事,装神弄鬼帮你促立扶苏了。〃张良强笑着说。

“功败垂成,只怕我这次离去,事情会有变。〃蒙毅又懊恼起来。

张良仰脸看天,日头还未正中,他执起蒙毅的手说:

“时间还早,说实在的,我也舍不得就此上路,来,让我们进入亭内小歇,以茶代酒,小弟为你借箸代筹一番!”

蒙毅命从人再摆出茶具,重新生火煮茶。两人再进入亭内坐下。

“蒙兄去后,这里可能发生三种状况,〃张良喝了一口热茶说道:“一个状况是蒙兄祭祷回来,始皇病情好转或是没有恶化,那就一切照我们的原计划,什么都不要说了。”

“那第二种情况呢?〃蒙毅急切地问。

“第二种情况是蒙兄回来,始皇已有不讳,但明示诏立扶苏。这时你只要防备朝中其他公子有变,以及各地引发的动乱。但这些可能性不太大,你只要会同李斯丞相及各大臣维持朝中秩序,等待扶苏回来发丧继位即可。怕只怕发生第三种状况……”

“什么状况?〃蒙毅插口问。

“那就是等你回来,始皇已去世,而诏立的是胡亥!”

“那又怎么样呢?主上一直想立的就是胡亥。〃蒙毅不以为然地说。

“这里面一定有诈,因为依小弟判断,在目前这种状况下,始皇绝不会立胡亥。”

“你是说李斯赵高他们可能矫诏立胡亥?〃蒙毅不相信地摇摇头:“他们不敢,再说李斯一向都是主张立扶苏的,继位的事需要经由丞相之手公告天下,单凭赵高一人无法弄鬼。”

“但你不要忘记,赵高虽名为中车府令,而且一直委屈为始皇御车,可是印玺和文书全由他掌管,无异掌握了整个宫中枢密!”

蒙毅蓦然一惊,喃喃着说:

“那该怎么办?我是否该请求另派人去?”

“事已如此,后悔无益,你要求改派别人去,会伤到始皇的心,因为他认为这些大臣中,唯有你会真诚为他祈福。”

“那该怎么办?贤弟何以教我?”

“以我这些日子观察所得,不管胡亥是始皇本意所立,或是矫诏所立,今后政局会由赵高所主导。〃张良忧形于色地说。

“这个我知道,胡亥从小就在赵高的管教之下。〃蒙毅点点头说。

“那扶苏和蒙家就危险了!〃张良感叹地说。

“何以见得?〃蒙毅并不完全相信张良的警告。

“扶苏几年来监北地蒙恬军,和令兄处得很好。”

“这我知道。”

“胡亥和赵高怕扶苏有所异心,必定会先除去扶苏的势力,也就是令兄和那三十万大军。”

“……”

“蒙家一直受始皇宠信,远超过所有将相,早已成为朝中大臣的妒忌目标,一时有事,幸灾乐祸的多,愿加援助的可说绝无仅有。”

“那蒙家要如何自保?〃蒙毅这时才真的完全醒悟,长叹一口气说:“蒙家自先大父蒙骜,家父蒙武,一直到我们兄弟,只知忠心报国,并未刻意邀宠!”

“只是树大招风,这是一定的道理,别人只妒忌蒙家得宠,不会管宠信是怎么得来的!张良也跟着长叹一声。

“那该怎么办?〃短短的一段谈话中,蒙毅连说了几个

“该怎么办?〃显示他已慌张得失去了主意。

11

张良环视周围,只见群仆正围在山坡远处聊天,不会听到这边的话,他压低声音说:

“假若有这种情况发生,蒙家唯一自保之途,只有破釜沉舟的做!”

“如何破釜沉舟?〃蒙毅不解问。

“只怕你们兄弟做不到!〃张良注视着蒙毅说。

“说说看,让我衡量一下。〃蒙毅催促说。

“一旦胡亥立位,赵高势必煽动胡亥除掉扶苏,免留心腹之患,连带将蒙家连根拔除,不仅是你兄弟二人,恐怕会是灭族之祸!”

蒙毅由心底冒出寒意,但他不能不承认有这个可能。

“蒙家将如何自处?贤弟有以教我!〃蒙毅恳切地说。

“拥兵自保,待势而动,这是蒙家唯一自保之道!”

“胡亥如要加罪,一定是反叛罪名,那岂不正应了这个罪名?〃蒙毅摇头说。

“扶苏和蒙家可效昔日赵国李牧故事……”

“怎么做法”

“不奉诏,不言叛。你应早些通知令兄和扶苏预作准备,令尊虽在渭水躬耕,自认已在尘世外,但覆巢之下没有完卵,弄不好还成为要挟你们弟兄的人质,所以你应及早通知令尊和其他家族,以投亲名义提早迁往北边。而你祭祷山川已毕,假若得知始皇已驾崩的消息,也就不必再回去覆命,南奔北边令兄军中。”

“只怕家父和家兄都会说我危言耸听。〃蒙毅有点懊恼地说。

“不然,〃张良笑着说:“依我判断,只要你将始皇病重的消息传回令尊处,令尊就会迁地为良,不过不一定会去北边。”

“难道说,贤弟比我这个做儿子的更了解自己的父亲?〃蒙毅有点不服。

“也许令尊和张良乃是同道中人,淡泊名利,知机先着,一切以养生恬适为主,能为则为之,不能为则高蹈远飞,绝不像一般所谓忠臣烈士或贪夫夸士,自起名利之火。至于令兄和扶苏,那就看你如何说服他们了。”

“这又要惹出一场刀兵之祸,蒙毅兄弟于心不忍。〃蒙毅低头叹息。

“我的看法不同,〃张良说:“只要扶苏和令兄不公开言反,胡亥和赵高不敢轻撄三十万精兵之锋,再说朝中大将也没有一个是令兄的对手。〃张良侃侃而论。

“……〃蒙毅陷入沉思。

“这样一来,胡亥在位若贤,扶苏和令兄可加以辅助,若赵高以恶济恶,胡作非为,引起朝中宗室和大臣反感,民间不安,扶苏可以名正言顺讨伐,这就是所谓进可以攻、退可以守的上上之策。”

蒙毅仍然沉默不语。

“临别之言,望廷尉留意,否则听从乱命,不但扶苏公子及蒙家遭殃,而且会祸延天下百姓。始皇帝加在民众身上的压力已到极限,始皇因为英明勤劳,尚能控制。最要紧的是因他年事已高,有志之士尚怀一点希望,等待仁慈的继位者。假若年轻的胡亥继位,再变本加厉地增加百姓的负担,一旦反抗发动,将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发就不可收拾。”

张良注视蒙毅,只见蒙毅还是低头无语。他抬头望望天际,日头已经当中,他充满离愁地说:

“蒙兄,时间已不早,小弟该上路了。”

蒙毅握住他的双手说:

“假若扶苏能继大位,还望贤弟出山辅助。”

“到时候再说吧!〃张良洒脱地笑了:“只希望蒙兄能谨慎而又果断地度过这一关。”

“贤弟放心,我虽然离开主上身边,还是留得有人,有所动静会先通知我。”

“那小弟就放心了,我会永远记得和蒙兄这段交往。〃张良诚恳地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此告辞!”

张良爬上一部单马安车,自行御驾,绝尘而去,犹时时回头挥着手上的柳枝。

蒙毅伫立远望,一直到车后尘灰散去,仍舍不得走。

12

始皇躺在病床上,近日来也都处在昏迷状态,今晚夜半,他突然清醒过来。

内寝沉寂,只有一名轮值的小近侍坐在昏黄的灯光下,头一点一点的在打着瞌睡。

往日见到这样,他一定会加以叱责,甚至是交近侍总管严罚,但今夜对这个只有十多岁的半大女孩,却有着说不出的一股怜惜。

俗话说得真是一点都不错,〃有福之人人服侍,无福之人服侍人!〃十多岁的孩子应该是最贪睡,雷都打不醒的年龄。

他不想惊醒她,虽然他感到有点饿。

中隐老人告诉过他,身为帝王,应该凡事都以理智判断,不能带一点感情成分,譬如,眼前轮值的这名小近侍打瞌睡,按宫规,不出事杖责二十,因而误事者论斩,绝不能因为她年幼长得可爱,就动了怜悯。

中隐老人说,帝王动了感情,就表示他的统治人格已经软化,乃是帝王的一大危机。

他为什么近来常出现这种统治人格软化的现象?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在世的日子不多,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依恋,因而对周遭的人和事,动不动就会感到伤感和怜惜,还是因为在这几天的断断续续昏迷中,他想到和梦到的都是充满着柔情的人和事?

刚才他还梦到了皇后,病后这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会梦到皇后,中间偶尔会掺杂着其他的人:中隐老人、名义上的父亲庄襄王、生身父亲吕不韦、母亲帝太后……等等,但都没有像梦到皇后这样真切,两相面对,就像生前一样。

刚才他梦到的皇后着的是仙女装,宽大的绿袍,大袖细腰,头戴珠珞冠,长长的珍珠串成排地覆着额头,看上去比着皇后服更多一份飘逸。

她无限怜爱地抚摸着他苍老瘦削的脸说:

“嬴政,你辛苦了几十年,如今是该休息的时候了,看,你好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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