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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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女指住大尹子和那个名叫郭华的少年:“他们两个长得像强盗,做强盗。”
阿雪也叫嚷:“阿哥,我也要做公主!”
狄阿鸟抓了抓头,给两个不情愿的伙伴说:“你们俩虽然看起来是强盗,其实是义士,在背地里保护公主,我,才是强盗。”
接着,他指问那少女和阿雪:“谁做大公主?谁做小公主?”
两个少女充满敌意地相互对视,一个说:“我做大公主!”一个说:“哪有两个公主?”
狄阿鸟调和了好半天,最后把“苯苯”给他们做神兽,然后圈了一个圈,住下“两位公主”,好心地为他们排一下阵型,最后才回去建强盗窝。
此游戏是由强盗去抢将军们护卫的公主,但强盗不能太长时间离开自己的老巢,定期要回去一趟去休息,出来时间由公主计数,通常是快快地五百声。一旦强盗冲进公主的圈子后,要被公主问三个题目。全回答上来,公主就要跟他走。强盗携带公主杀回老窝,要保护公主住下一定时间;要是在时间内,强盗晾在路上,就要去被公主惩罚。
公主住进强盗窝的时间由强盗数,他要一边打退别人一边数,非常地辛苦,据说是为了锻炼少年们在对战时的镇定的。
一旦将军们打败强盗,进圈,强盗也要问公主三个题目,公主回答上来就可以走。
那来到的公子一身青花锦缎,听着狄阿鸟解说。
他今年虽未满二十,有些浮华,有些纨绔,有着孩子一样的心性,却被父亲锻造出观人之术,早已从几匹骏奇的马身上推测狄阿鸟的身份,判断是出没落军功世家的子弟。
这类世家通常还保留着爵位,但已经入不敷出,家中子弟得到钱财活动,将来入仕不难,至于少年时,则往往习些武艺,喝酒、打架,能花钱。
他们是手头很紧的。那公子有着自己的打算,觉得认识了狄阿鸟,自己使着钱,现在可以靠他跟别的少年打架,将来把他们当成政治筹码,所以妹妹嚷着要玩弓箭,就纵容她来,借机认识。
他是想让贴身随从上去斗斗,喊了一声,派了出去。
狄阿鸟看一看他拍来的随从,浑身肌肉大块,牛高马大,却也不当回事地点头,照让他做将军。
随着一声“开始”,狄阿鸟立刻冲向大尹子,三下五除二地将他甩开,无意间被郭华拦住一拌了一脚,在地上翻了跟头,去滚起来继续跑。
外面的公子遥控指挥,然而他号令的丫鬟还没有跑狄阿鸟,就倒在地上。不过,到地的丫鬟却挡住了狄阿鸟的去路。大尹子和郭华猛地从背后跑上来按,狄阿鸟也停住脚步,双手各拉一个往后退,将他们引撞倒一起,在哎叫声中晃过另一个丫鬟。
上场的随从还在犹豫拦截的方式,就感到被狄阿鸟抱住了腰,往上掀。他有点自诩,觉得自己的牛高马大,正要沉腰,方知道被吸了个动弹不得。
他慌忙用手按狄阿鸟,确不知道“夯力抬”最忌讳重心不稳,反无意中把重心抬高了,只感到自己身子一轻,真被抡了一圈,从别人的肩膀上朝后翻去,当即惊呼一声抱头。
他刚刚抱住头,砸到地下,身上就趴来两个身体,是后到地大尹子和郭华。狄阿鸟回头看一看,跑到公主圈里,大声叫着:“快问。”
那少女兴奋激动,问:“你叫什么?”
狄阿鸟有点儿不敢相信,愣道:“狄阿鸟!”
阿雪问上一个狄阿鸟老爱糊涂的问题:“你前面是南还是北?”
狄阿鸟果然挠头郁闷,自嘴巴嚷:“上北下南!”
阿雪毫不客气地把推走。后面的人赶上来就摁,狄阿鸟踩着脚冲回老窝。一个丫鬟被他踩哭了。旁边的公子感到大丢面子,高声喊过她,给了一巴掌。
丫鬟再不敢哭,抽噎着返头。
狄阿鸟很不满,喊道:“不服气,进来。”
公子本来就有着兴趣,叫着“狂妄”,甩掉衣裳上来。
狄阿鸟这次很慎重,慢慢从靠近丫鬟的地方走,用余光扫着靠上来的四个人,问那个哭过的丫鬟说:“脚还疼不疼?”
丫鬟猛然想起挨过的一巴掌,不敢怠慢,不顾一切去拽。
狄阿鸟哈哈大笑,高叫着跑回自己的老窝,让一群人望尘莫及。
众人不走,他不出来,公子故意作于假象挑逗,说:“我们都回去歇息歇息。”大尹子和郭华也都假假地往回走,时而回头留意狄阿鸟。
狄阿鸟突然冲刺,从正中间跑,眼看就与那回头的公子撞上,把脚尖踮起来,转了个圆溜溜的弯,到他背后奔跑,临走时还用屁股顶了他一下。
那公子怕他和自己碰撞到一起,正伸着脚来抵,被他的屁股一顶,差点没有摔倒。狄阿鸟趁着后方空虚,长驱直入,后面的人谁也追不上。
狄阿雪怪身旁少女只会兴奋地叫,来回跺脚,慌忙将自己数了二、三十的数交割给她,自己召唤“护国神兽”。但遗憾的是,“苯苯”不理睬她。
狄阿鸟嘿嘿笑着,正要慢悠悠地踏进去,面前的少女摆着手,大声宣布:“五百!”狄阿鸟一下傻了眼,问:“怎么这么快?”但一看自己的脚,高兴如故,说,“我踏着圈线了。”
少女不高兴地撅着嘴巴,问:“你叫什么名字?”
狄阿鸟意外,烂笑道:“狄阿鸟!狄飞鸟。”
狄阿雪要补充,少女已经抢问第二问题:“前面是北还是南?”
狄阿鸟只是老反应不过来,上次狄阿雪已经问过,他当然想都不想:“南!”狄阿雪立刻接话:“阿妈是要生阿弟还是阿妹?”
狄阿鸟回答不出来,肯定也回不去,只好扯旁边少女的短处:“她问了问过的问题。”
后面跟上来听答案的都谴责狄阿鸟:“你不早说?”
少女已经迫不及待,大叫:“罚。罚。罚他学小狗爬。”
狄阿雪推那少女:“你才学小狗爬,凭什么叫我阿哥学狗爬?唱歌。”
那公子一位两个公主的意见不和,提议说:“即唱歌,也学会叫的小狗爬!”
狄阿雪却不是,嚷道:“其实你阿妹根本没有数够五百个数……”
阿雪立刻扯出那少女的作弊,说,“我才数了二十来个数,她接过来就数到四百七十七。”那公子也因妹妹耍赖无趣,说:“不完了,天要黑,改天再玩吧。我叫黄天霸,人人都叫我‘京城第一骑’。”
狄阿鸟连忙介绍:“我阿妹狄阿雪!大尹子。郭华。”他不怀好意地问:“你阿妹呢?!”黄天霸不高兴地说:“我妹妹是我家的宝贝,你休想打她的主意。”
狄阿鸟说:“我妹妹也是我们家的公主呢,她就有名字,你阿妹没有名字?!”
少女根本不因自己作弊丢面子,挑衅地冲着阿雪哼了一声,勾勾指头,让狄阿鸟到自己跟前,说“我叫皎皎。小黑碳。”
两拨人分开,分别回家。
路上,狄阿雪一个劲地问狄阿鸟:“我和刚才的黄皎皎谁漂亮?”
狄阿鸟整日和妹妹在一起,倒是觉得黄皎皎漂亮,却笑着说:“你好看,她可爱,你没她白。”阿雪发了无名之火:“我也没她娇气。”
狄阿鸟闻闻身上的汗味,发愁道:“不知回家能不能先洗澡。”
狄阿雪就是想和他顶嘴,说:“你说信奉长生天的人——”她顶到一半,大尹子打断说:“苍生天不让洗澡?”
狄阿鸟以前懒,含糊说:“有地方让。有地方不让,以前……那个……!”接着拿大堆的道理来推搪。
回到家里,女人们正在一起纳凉,二牛媳妇给婆婆打着扇子,跟花流霜说:“我家二牛说他行,他替二牛卖肉可有一手了。不少回头客人有时候都在回去的时候问他弟弟呢。”花流霜说:“我就怕他闹着要合伙,胡搞八折腾,把你们生意搞坏。”
花流霜笑笑,说:“是吗?娜你们将来别后悔,要不,把他赔的钱说给我。”
狄阿鸟心里有了数,高兴得不得了。
第一部 刀花马浪 第四卷 金阶玉堂青松在,任尔东南西北风 第五节
次日早上没有杀猪时的猪叫,狄阿鸟也没有闻猪起舞。
但偷懒只延迟到天蒙蒙发亮。他已经习惯早起了,都是在往常杀猪时候转醒,花流霜叫他起床晨练,他正猫在床上装懒,假装还在梦乡,哼哼着四处藏头乱拱,花流霜叫了两下,先一步出去。他猛然警觉,出其不意地睁开眼睛,害怕母亲回来时带着凉水,“呼”地一下往床下钻。
龙蓝采提着个鞋子要过来威胁时,狄阿鸟还躲在床底下。可惜床下太脏,他打了喷嚏,被龙蓝采掀开单子,看对眼睛。
狄阿鸟赖笑一下,连忙说:“我鞋子掉床下了,我找一找鞋子。”
龙蓝采不争执真假,问:“找到了没有?”
狄阿鸟干笑半天,快快地爬出来,看阿妈还在看他,回来又笑,接着猛地跑到院子里,在水井边拔盆水。夜里很热,他睡了一身汗,刚刚又从床下出来,身上很脏,四处看一看,转身进了洗澡棚,一再倒水。
他洗起澡来也不消停,边跳动如见鬼边唱歌:“我是一只可怜鸟,每天早上睡不好。”他突然停了下来,四处警惕,从缸边的木头缝里抽出张镜子,照照镜子,咧咧嘴巴看看牙齿,蘸水抹着眉毛说:“不知道阿雪找不找她的镜子。”
他不是很满意自己的长相,却安慰说:“黑点庄重。”
他把镜子藏好,擦了擦身上的水,穿上自己的短裤,出来到处炫耀胳膊上的肌肉般,蜷着胳膊,四处走动,看阿爸在水井边洗脸,也立刻过去,再次抡起胳膊,让肌腱隆起。
狄南堂怪异地看着他,问:“你有事给阿爸说吗?”
狄阿鸟看看自己胳膊上的老鼠,看住阿爸,问:“怎么样?”
狄南堂放下布巾,微笑着说:“我看看。”说完,把两只粗大的指头放上一按。
狄阿鸟惨叫了一下,再看软了的“老鼠”酸疼,半哭半笑着说,“怎么可能?”
“快穿衣裳,迟早阿爸按不动。”狄南堂笑一笑,拍拍他,“你妹妹和阿妈们先去玩了,阿爸等你。”
这个早上,狄阿鸟很是勤奋,不停地撑牛(俯卧撑在过去的叫法),休息时道貌岸然地给狄阿雪说:“阿哥今儿起就要挣钱养家,你得要听阿哥的话。阿哥说一是一,明白吗?”
狄阿雪莫名其妙地看住阿爸阿妈,过了一会儿,才知道狄阿鸟有求于人,想改变自己那一头的小辫子,扎起爵来,并说:“今年十四,该束发了。”
龙蓝采抓过他的辫子,团半天,却不明白,说:“好好的,很好看的。”
狄阿鸟叹了口气,说:“要和二牛哥一起做生意了,总要让人不能小看吧。”
看一家人都不理解,他立刻苦闷地笑笑,哼哼两句,说:“有什么了不起!?我自己束起来?”他这么说了,回去也这么做,对坐水盆,整弄他的头发,直到二牛喊他一起出去,他才结束水盆边的奋斗,只是把头发用绳子歪扎在脑袋后面,垂在背上。
逛街逛到中午,他还特地买了凉帽遮住太阳,免得面孔黑上加黑,而后,他特别爱惜相貌,连夜晚坐到月亮下也带上帽子,在房子里见灯光也遮住面孔。
一家人从来都没想过他想白起来,只觉得他诡异到极点。
等真相大白的时候,众人都当成笑谈,一有空就笑着提醒他,监督他,就连二牛的瞎眼老娘见狄阿鸟都问:“小鸟,你今天忘记带帽子了没?”
最先受不了的不是旁观者,反而是越来越坚持不住的狄阿鸟。
他很快受不了弄直头发的苦差事,更不要说时时带帽遮阳的习惯,夜晚不见光的无奈,一开始故意忘记带,在人家提醒中表示,一次半次不要紧,接着,干脆弄丢帽子,谁知丢一个来两个,二牛媳妇把出嫁前的白蔑子的小凉帽也给了他。
狄阿鸟终于见帽色变,正式宣布自己已经很“白”了。
当然,“美男子”计划的夭折还和他们面临的困难有关。
在如此急着找房子的时候,让一本正经努力赚钱养家的人连带劳累,思考,还要兼顾美容?
开铺子首先就要定铺子的位置,租赁房子。肉店时间久了肯定有异味,不能放在熏香店家的旁边;要靠近牲口行,方便采购;要和类似的铺子放在一起,不能一堆兵器铺,一排衣物铺之类的地方里,否则,八百年都没人过去要肉;而且酒楼,饭馆,贵族大户都靠内城,店也要靠近内城。
二牛和狄阿鸟跑了四、五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
狄阿鸟对狄南堂的崇敬越来越如滔滔江水,无论在一起吃饭中,还是在晨练喘气中都努力撬阿爸的东西,但狄南堂偏偏有兴趣了给他个引子,没兴趣时根本不搭理。
最终拐了一大圈,狄阿鸟还是把眼睛瞄准东市。
二牛是个很随和的人,不管狄阿鸟大小,只要听着在理,就愿意听从,这就在狄阿鸟不断改变的理由中,再次“巡查”在东市。
东市热闹如故,并不因为二牛的不在就稍微变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