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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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边说边看,等了一会才去外面。
只等他们一离开,监督的女弟子土玉便咳嗽一声,把暗号递给孩子们。里面的孩子顿时除去了伪装,乱糟糟地说话。狄阿鸟身边的女孩子欺负他头整个都被包了,干脆取了自己眼上的碍布,把小葱一样的细指插到狄阿鸟最边上的格子里抓一撮豆子,偷得意地在掌心里数。
狄阿鸟头上的布根本不是自己要求的,而是被土玉他们故意缠结实的。他还不知道豆子被偷,只顾嘟囔嘴巴数数。
女孩拿了他的豆子,本不该让他知道,可见他怡然不觉,继续抠豆子,就生出故意想让他生气的打算,捏着腔奚落他:“奶孩子。你数错啦。”
狄阿鸟眼前黑忽忽地一片,只求赶快夹完两千五百颗豆子去玩,仅仅从鼻孔里“哼哼”两下。女孩子见他不搭理自己,隔了他给另一个男孩子比划,让他也偷狄阿鸟的豆子。男孩子一边偷偷摸摸去抓,一边已忍不住笑出声。
旁边监督他们的土玉不但不理,走到狄阿鸟身旁的那女孩子身边时还一丢手给她添了几十颗豆子,接着若无其事地围着孩子绕,和小声要豆子的孩子说话。
那女孩早不知道自己的豆子数目,也不管土玉送她多少,只是偷狄阿鸟上瘾,吃吃笑笑地又去捏颗粒。很快,她手下的那个格子空下好多,狄阿鸟丢豆子时一探就“哇”地一叫,说:“我的格子漏豆子!”
周围哈哈大笑,有的人干脆离开凳子跑来偷摸。
“都回去,都回去!想让土玉姐姐挨骂?”狄阿鸟身边的女孩子掀着嘴唇赶人,而自己摸了个带壳的花生,剥了吃。很快,她看到狄阿鸟偏了个身,用鼻子正对着自己,不禁得意地晃着头,笑出声嚷:“你看到啥啦?”
“你偷我的豆子!”狄阿鸟气忽忽地说。
“我偷你的?我都数完了。”女孩半点不认,还故意把手伸到狄阿鸟的格子里,心说:我就是偷你的,你也看不到。
刚想到这儿,她摸到什么,嫩红的面孔便一点一点地变。直到某一刻才反应过来,刹那拿出自己的手叫嚷。原来,狄阿鸟早知道她在偷自己的豆子,不知不觉中挥了一团鼻涕进去。众人见女孩那秀气的鼻子都扭曲成一团,显露出十足的恶心,纷纷好奇地问:“琉姝。你怎么了?”在大伙的哄笑中,那叫琉姝的女孩子红着面孔,边在狄阿鸟身上抹鼻涕,边厌弃地嚷道:“狄狄阿鸟,你太恶心了。”狄阿鸟去了头布,在土玉验证自己的豆子数时还了一个龇牙。土玉怕他告状,又接到龟山婆婆要他一数好就去找自己的话,胡乱验过他自称没被人偷的那格豆子,就警告一番,放他出门。
周围的孩子见他晃头晃脑地走了,眼气不已,也纷纷朝着土玉叫嚷,有几个干脆丢下就跑。※※※
狄阿鸟出来就被花倩儿看到,却听不进她喊自己,赌气地撅起嘴巴。随即,后出来的孩子从后面猛地一蹦,趁他失神时搂了脖子把他摁倒,然后撒腿跑开。和他相处久了,花倩儿实实在在地心疼,连忙上到跟前把他拉起来,给他拍打身上。
她知道这都是雪山族里的近亲,又都比狄阿鸟大,不许他去追,只轻轻地他耳朵递话:“我见了你的阿爸。他让我带了你的衣服,小弓和一点吃的。他过两天来看你。”
“丢下我就走,还回来干什么?!”狄阿鸟皱了面孔诉她的不是,一边挣扎一边嚷,“我阿爸呢。他在哪。怎么不来接我回家,却还让你给我带东西?”
“你阿爸听说你在阿婆这里就放心了,要你好好地给阿婆学本领!”花倩儿说。
狄阿鸟把头扭去一边,爱理不理地扯回自己的胳膊,心想:骗我。我阿爸一定不会不来接我。想到这里,他觉得眼前的阿姨又一次辜负了自己的期望,心里发酸,一声不响地往一边走。花倩儿只好跟着他,边走边解释:“婆婆养阿姨长大,就像我的阿妈。她让我给你阿爸说一声,留你在这儿跟着她修行,我要不要听呢?”
“那你也要给我说一声。”狄阿鸟抬起头,用眼睛瞥睨她看。花倩儿见他眼睛红红的,一把把他抱起来,亲昵地问他,“你愿意留在这修行吗?恩?有许多孩子玩!”
狄阿鸟透过她的肩膀看,正好望到那个把他摁倒的男孩子,嚷着让花倩儿放自己下来。花倩儿知道这家伙颇爱面子,不肯让别的孩子看到自己搂他,就把他放下。她刚刚放手,就见狄阿鸟凶悍地向背后跑去,连忙转过头看。
这时已经晚了,狄阿鸟撑着两个胳膊肘撞到那个比他略高的男孩背上,把对方推倒在地。
第一部 刀花马浪 第一卷 点石成金寻常事,丈夫出世立功名 第九节
被狄阿鸟撞倒的龙沙獾是龟山婆婆亲兄弟的那枝。他冷不防,躬腰跑出许多步才扎在坚实的地上,登时就捂住最先挨地的胳膊,疼得“嗷嗷”叫。花倩儿知道他足足比狄阿鸟大了三岁,虽然个子没怎么长,吃的饭却在那,格外担心他的报复,就地逮了狄阿鸟,拖到龇牙咧嘴的龙沙獾那,想靠教训他来平息别人的怒气。
狄阿鸟却把手放在额头前,惊讶地像个小猕猴儿,咯咯笑着,问一旁傻眼的孩子和花倩儿:“跑得太快了。撞了块石头吗?”
花倩儿哭笑不得,用一只胳膊别过他的身子,卡在腿上拍他的屁股。
龙沙獾忍痛拧牙,伸出胳膊看看划痕,吸着鼻涕、疼气嚷:“不疼!让我们带他去玩去吧。”花倩儿犹豫了一下,觉得无什么大碍才放手。男孩子们这就引上狄阿鸟,腮帮子鼓劲,叫嚣着往敖包所在的山上冲去。后面又出来的女孩子们有跑不过,只好停在后面叫人名字。龟山婆婆在半山腰里咳嗽。她看着天真烂漫的孩子们,羡慕得忘了合嘴,回过神后喘了几口气,给走到身边的花倩儿说:“我都看到啦。你可别替他操心。他皮实,年龄又小。人人都想捞摸他几下,逗他玩,哪会舍得欺负他。他昨天就和人家混熟了,夜里和几个男孩子不睡,趴在敖包下怪叫。”
龙沙獾是龟山婆婆的侄孙,花倩儿不愿承认心里向着狄阿鸟:“阿婆可不能纵容他。自小没大没小,长大还成?”
龟山婆婆沉默一下,收了笑容,用沙哑的声音缓慢地问:“什么是大?什么是小?”说完,蹒跚就走。花倩儿回想起自己的过去,此时不知是她另眼看待,还是她的又一次的超脱,只是连忙扶住她,暗暗嚼味里面的话味。
※※※
狄阿鸟很快从山上回来,偷溜到花倩儿身边,拿上自己的小弓,扯着她往后山去。花倩儿还在为龙蓝采早晨所吐露的话意烦闷,带了换换心情的想法,很容易就接受他去打猎的建议。一大一小带着盘索,一路连跑带走,不停地商量怎么分配猎物。
花倩儿眼看阵阵的燕雀在远处扎下,飞起,笑呵呵地逗他:“谁射的谁吃,好不好?”
“我每天都练箭。倒是没见你练习过。要是你在我家,我阿爸一定给你巴掌。”狄阿鸟不服软,气喘吁吁地吹,“告诉你吧。一百步外的羊,我一抬手,‘咩’!一声就倒。我阿爸这次回家看了,捋着胡须就喊:乖乖,百步穿羊!”
花倩儿“扑哧”就笑,忍不住奚落他:“看不出来,你一个小羊头,还‘百步射羊’了。我倒只听说过百步之外射杨树,一箭把杨树射穿的,这即表示此人射法高明,又显示出他的臂力,开的弓超过三石。”
狄阿鸟略有些脸红,抓了头,强笑几声:“啊!不射羊?干嘛要去射杨树?杨树能吃吗?我阿爸明明说是‘羊’的,不信,你问问他去。”
花倩儿无话,只好再问:“那你阿爸什么时候留了长胡子了?要捋着胡子喊?”
狄阿鸟口结,一想便想出来了,说:“他捋着‘羊’胡子呀。羊不长胡子吗。很多人都喜欢捋的,还喜欢捋山羊的胡子呢!”
花倩儿受够他的胡缠,只好就此白了他一眼。
他们先奔逐猎物,享用了一番夕阳晚照,接着在一起对头喘气。花倩儿好箭法好眼力,自然不会空手,趟了两趟林子,就提了三只野鸟,一只钉烂头的死蛇。而跑也跑不动,射也射不远的狄阿鸟,一直跟在花倩儿的屁股后面,想靠捡别人猎物来耍赖都做不到。
他累得一头是汗,想到谁射的谁吃的前话,一边咽口水,一边拿了花倩儿的战利品,打算用绳子拴住自己射,表明也是自己射的。
花倩儿肚子都笑疼了,只好问他:“阿鸟。拿出你的箭,走过去插上面不更好?”
“我射得中,干嘛要插上?”狄阿鸟老脸不见红。他干脆自干自的,拿了打猎的绳子就拴鸟,拴蛇。穿了三只鸟,该往上系蛇了,他丢了那条老蛇到扣不紧的粗绳环里。老蛇却“啪嗒”一声掉到地上。他左瞅右瞅,只好把蛇捡起来,打个结,和绳子互拴。这时勉勉强强好了。但他却无法把猎物吊到树上做靶子。
他也累坏了,只好喘口气,拿了把小刀,在地上刻了线,喊花倩儿下“憋死牛”。
这种棋非常简单,就是一个边框,两条交叉线,一口井,只要记住站住中心,不要把自己的两个石头集中,就永远不会输。狄阿鸟下得多了,自己总结了危险,诱敌,塞路,只要第一步棋不死,就绕不昏头。而花倩儿偏偏是轮到就走子,不得已交了学费。
眼看太阳很快沉下山去,山象失去了夕照的余晖,转为苍暗。这时回去,情形已经互换。狄阿鸟拖拉着一串猎物,花倩儿两手空空。
※※※
就在他们去打猎的时候,为入夏变化的沼泽地换插标记的老奴隶回来,带了几个赶了牲口的年轻人上山见龟山婆婆。花倩儿带着狄阿鸟回去,龟山婆婆正在和他们见面。为首的龙青水脊直肩张,要不是小时候打猎被竹签扎过的鼻侧鼓了块肉条和老掀起的嘴唇有吓人之嫌,确实有吸引女人的本钱。他带着一身土狼的气息,来到这里就开始四看,希望能看到心目中的女子,即使到了龟山婆婆面前也不收敛。
龟山婆婆是长辈,还记得他上次来拉拢自己站在他那边对付龙大的事,心中颇有厌恶,见面就没好气地说:“你父亲让你来干什么?别老是忘了正事。”
龙青水咧大嘴巴,老远把脸凑上,说道:“能没正事?!我来给倩儿下聘礼的。”
花倩儿脑海里热度未退,还想着以后怎样才能赢棋,进门吓了一跳,拉住起劲拖猎物的狄阿鸟站住。帐里的几个人听到掀帘子声立刻转过脸。龟山婆婆见花倩儿黑着脸摇头,就说:“她是我收养的孩子,说起来也算是你阿妹。看你说这话的德行?我以前不是说了嘛?她通过了考验便会继承我的衣钵,侍奉在长生天左右。”
龙青水呵呵一笑,说:“那有什么?一边生孩子,一边做萨满,也没什么嘛。龙大和靖康的儒巫走得很近,你要是不和我结为一个阵营,将来有后悔的时候。”
狄阿鸟半懂不懂,看剑拔弩张的气氛烧着,却也心叫不好。他不由拖着自己穿猎物的绳子上去,大声地说:“是呀。看看你的蛇行。我也给我阿爸下聘礼来了。”说完,提溜着野鸟、老蛇往上递。
“你阿爸的聘礼?!”帐里的人全懵了头。
倒是龟山婆婆盯住一只头瘪下的雷鸟,哭笑不得。花倩儿眼见这样的情形,声色俱厉地喊狄阿鸟:“阿鸟。回来!”
龙青水除了贪慕美色,心底也别有打算,自觉以龟山萨满的地位和威信,可以为自己拉拢不少亲戚族人,此时,浑身上下裹了不少气。他用眼神在龟山婆婆,花倩儿,狄阿鸟三角间回旋过,脸色紧接着一阴,问狄阿鸟:“你阿爸是谁?”
花倩儿心里一紧,怕狄阿鸟不知道深浅,给了他报复的机会。狄阿鸟倒一点也不把对方乍毛的气势当一回事,叉腰抬头,顶着话回答:“我的阿爸?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又不是我的儿子?”“谁让你骂人!这是我刚收的弟子。别听他瞎说。”龟山婆婆给了他一巴掌,把他拉到自己身边说,“你们还是连夜回去吧。这里都是女人,不便留你们住下。”
龙青水不怀好意地大笑,顺便提道:“我倒真忘了正事。龙大要我阿爸开阿玛森大会,让方圆几百里的大小伙子人都来射箭,赛马,跳骆驼。那我就想啦,没阿姑不行,因而见阿爸有意让一个从中原来的老山羊壳子主持,还给他顶了嘴。”说完,这就低喝一声,带着身后的人就走。
他走后,带来的坏气氛却还留着。龟山婆婆一屁股坐下去:以龙青水的口气来看,这不像是假的,而一问就可澄清的事实,也没必要危言耸听。可一旦真有阿玛森大会,身为族中萨满的自己一点儿信都没得到意味着什么,那就像是祭祖时分不到肉一样的呀。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却又无可奈何,感觉狄阿鸟用手轻轻地摸她的手,就把他搂在腿上,低叹道:“长生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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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