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第2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
战争比想象中的更容易凯旋。阿玛森如期召开。足有半个月昏迷不认事的龟山婆婆无端端地清醒,像是记得吃饭和穿衣那样,不声不响地在欢天喜地的气氛里摸到了自己的百花冠袍,大叫花衣裳。
这时,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曾逼迫花衣裳服毒而亡。虽然恼恨花衣裳不见了,她还是又一次爬过门槛,穿过过无人的土洞,来到街上。只一感觉那人山人海的气氛,她就发自内心地呼了一声绝望的大喊,从来也没有这么快地爬在众人的腿下,不断因并不注意的人践踏而呼疼。
人群不时会有动乱。她这个孤苦的老人被侄子救起时,却问这大地:“我早已有了幻象,那个披满胡须的妖魔要被挂在这里的任何地方。”极是难以释怀。
而后,龙百川也来看了一次,远远站着喊了几声,不让她再挂念尘世。她胸在烧,话要说,怒睁着眼睛抽出全力要告诉他。然而她用眼神,耳朵却征询和留意,旁边的亲戚没有一个在听着,他们相互谈论要开让孩子去的学堂,自家的那小去不去。
“不行!”她终于大声地吐出一个清晰的字,头上的血管呼呼地供给。
“不行?”唯一留意的老妇人说,“不行就不行!”转而告诉旁人说:“她又想说啥啦?!该去不去,不是活受罪吗?”
“萨满!……*#……学堂!”她气急败坏地吼,却被一口痰卡得厉害,转而几乎过去。
“不躺着?”老妇人安慰说,“好了再扶你出去!”
龟山婆婆悲哀地哭吟,眼泪和眼屎一起卧在眼窝里。终于,她挣脱大喊:“长生天呀,你的奴仆追随你来了,可百年之后,却有谁记得我?”而后,她吐血不止,眼睛却仍然不肯闭上。
她家的老哈哈珠子又一次要来“一卷风”,并让众人离开,站在床头说:“看他一眼吧,他的确是你的儿子。”
龟山婆婆却摇了摇头,告诉他说:“我只有一个女儿!”
花倩儿也回来了,被狄南堂送到她身边。此时,一个掏空头发的孩子正光着屁股拽毛尾巴。两人默默而视,眼泪都不止地流淌,终了,龟山婆婆露出一丝笑意,拉住她的手,粗声大气地喊:“告诉那个孩子。让他记住长生天的恩德,永远也不要忘记!”
这天,龟山婆婆离开人世,花倩儿却决定隐瞒住,永远也不让狄阿鸟知道那句临终话。
第一部 刀花马浪 第二卷 懵懵垂髫求琴艺,骑从悠哉富家翁 第一节
野,郊外也。靖康国北东西近万里草原荒漠统称下野。飞马牧场就设在下野地草原东部的土谷勒川外的多邻牧尼草原。从这里向北,向东便是纳兰部的牧地,林立着大小部落和十多个有姓氏的党那人家,可用频繁的战争概括他们之间的关系。
当初仰仗着纳兰部族的亲戚,狄南堂以每年上缴固定的盐巴货物为条件交换了这一块牧地,建起了牧场,建成调配转卖马匹的暂养地,要像许多人家那样,把家里富成牛羊成群,然而随着与中原牧场的往来,得益于靖康出产的粮食和兄弟亲戚的强悍,竟收拢了部分草原人,形成聚落。
五月已是草长鹰飞的季节,原野一片欣荣。
花流霜(花倩儿)来又是下午,搭眼远望,只见余晖从远山外廓、人家,一直镀染到简单的围栏和牲畜,火一般的马上健儿追赶着马匹入圈,如浪潮般将它拖过,哗啦啦地流动,难免为自己的男人自豪,正失神间,听到撅着屁股,自己滚下了马车的狄阿鸟感叹:“啊呜!好大好大的一只鸟。”移目看去,那是一头被几缆毛绳束缚下的怪物。只见它满是棘皮的身体挣来挣去,将几只高矮不同的木柱晃得咯吱地响。
没错,地龙!
地龙生在远古,早已不再适合这块大地的气候,频临灭亡。这残存的一小部分已远没有以前的高大,传说它们被高阳帝收服,因而亦是雍族的图腾。
那地龙的四肢前短后长,走路前抓不离地面,竟然被狄阿鸟误认为是鸟,此时,它就像听到狄阿鸟的话儿一样,正冲着老少三人大声嘶吼。花流霜是见过的,可赵婶却没见过,她伸出头朝吊在慢走的车上而后仆地的狄阿鸟发怒,却只嚷了一半,就被吓了一跳。
远远里有人奔过来,看到狄南堂在赶着大马车,欢呼几声。狄南堂停了车,回头掂了到处打滚的狄阿鸟,给来人安排了几句话,而后要了匹马,歇也不歇就往回赶。
狄阿鸟看着他走远,立刻兴高采烈地东趟西看。
他走到地龙跟前,啧啧直叫,再环顾身旁,哈达达吠在十步开外,一步也不敢向前,觉得对方应该像哈达达一样,全身长毛。这还其是没穷尽的,很快,他又想俯身看这怪物的脚掌和狗掌一样不一样,就在那家伙脚边数它有几根脚指头。
这地龙中背有大半人高,估计有两匹马那么大,带着棘花的头颅在人头上喷气,口中尖尖的牙齿表露出它是一只食肉龙。
花流霜只顾在自己男人的王国里惊叹,一转眼就发现他向那头地龙接近,呼喊已来不及。来接的男人以惊惧的喊叫反应:“坏了!”众人正不知道怎么接近时,一匹五花大马从一旁飞驰过来,套索在头顶飞舞,然而他的目标太难捉摸,只好空跑了一趟。
花流霜听一旁脏兮兮的草原男人惋惜地说:“辛燕老军中原来的,索虽然准,却不一定敢下手!”顿时有点手舞足蹈,他们遥遥大呼“狄阿鸟”,而辛燕也奔了回来。
地龙退了几大步,头颈开始上仰。
地龙外皮是很厚的棘皮,身体又比较大,转动显得有点慢,它这般压咬却是迅猛非常,即使是铁牛也是骨头立碎,全身瘫痪。经常和食肉龙打交道的人都知道,这是它捕食的先兆。
近了,更近了,眼看快马会捞起孩子穿过,狄阿鸟却又攀着地龙的腿到它下面去了,还不停地敲地龙的肚皮。这时,地龙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暴怒,也许是它的肚皮太厚了,也许是狄阿鸟的前进让它失去了捕食的空间,它一下子坐在地下,似乎是担心下方的小动物,拼命向下看。
即使它轻轻用前腿一甩,狄阿鸟也非受伤不可。花流霜的奔跑喊叫,辛燕的接近都让地龙有点警惕。它欠了欠身体,反而忘了狄阿鸟。狄阿鸟摸够它的前腿,对后面的腿感了兴趣,不过他还是回头看看,想对大家笑,这时才惊讶地发现一位飙马的阿叔,便挥挥手笑道:“这大鸟和我一样,没有翅膀,也不会飞!”
眼看辛燕又要放空。地龙却垂下头,伸出腥臭的大舌头去舔狄阿鸟。黏糊糊的粗糙舌肌让人非常难受,狄阿鸟一摸脸上,就闻到了难闻的气味,这才大跑开来,被接近的辛燕圈中腰部,提了出来。
他出来后,赵婶已走不动,眼看花流霜擒了狄阿鸟,摁住摇晃,问他知不知道地龙咬人,就狠狠在狄阿鸟头上抽了一巴掌。狄阿鸟耷拉着面孔,边往外挣,边飞快地说:“下次不敢了!你们都看,阿婶来了,飞雪还藏在她怀里哭!打她一巴掌吧?”
花流霜一听错误承认得太干脆,也毫不客气地把他的身子拍得前仰后俯。铮燕茹只一到就给狄阿鸟帮腔:“只有无所畏惧的巴娃子才能得到长生天的保佑。飞孝听几个大孩子说掏狼窝的事儿,还不是一天到晚地闹着去?”
先后赶来的几个男人纷纷笑闹,无不说些“小心,小鸡鸡被它咬掉了。”“下次猎龙的时候一定带上你!”之类的话。狄阿鸟终于知道什么叫不好意思,把头埋在花倩儿怀中。他们都是脏兮兮地打扮,又不知道名花有主,无不想借奚落狄阿鸟来围着花流霜这不常见的漂亮女人转,而后被辛燕叱跑。
“这是我阿叔家吗?我阿叔一定很有钱。”狄阿鸟高兴起来,摸了摸跑过来趴在花倩儿身上亲的飞雪,说,“我们要点钱吧,好不?”
“我要买一只那么大的鸟,不过是粉红色的。”飞雪指着大个地龙说,“让人人都害怕。”
“以后不要惹它了,知道吗?它喜欢先把小孩用脚踏扁然后吃掉!”花倩儿只好吓唬这俩小孩说。
铮燕如眼中闪着光芒说:“孩子亲什么就像什么。曾经有一位英雄,初生下来就被遗弃在大草原上,长生天派来翼龙、猛虎,一同守护在他的身边。后来,他有猛虎的英勇无畏,又有雄鹰一样的不可琢磨,征服了数不尽的英雄。从西西里到我们这里,万里草原都是他的,连强盛一时的中原帝国也在他的马下称臣!”
赵婶抱下飞雪,依然心有余怕。花倩儿却知道这——那个英雄就是几百年前,草原上人人称颂的东夏王敖夏,不再说什么,只是笑着说:“燕如姐,那是长生天的儿子,大地上的豪杰,雪椭石和金玉刚看起来一样,却无法相比的。”
“那可说不定,阿鸟自小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赵婶倒体会不到花倩儿的用意,携了携飞雪,发觉飞孝和几个男孩跑得飞快,却都是野孩子一样,一时竟忘了狄阿鸟带来的惊吓。
“是呀!”狄阿鸟自擂起来,接着不好意思地问,“和别人不一样,能不能每天都吃糖葫芦和烤肉?”
几人顿时鄂然,接着大笑起来,铮燕如亦有心问气喘吁吁的儿子:“你长大了干什么?”
“自然是做将军!”飞孝朝狄阿鸟示威地说。
众人都夸他,转而看狄阿鸟。狄阿鸟立刻回答:“我做卖糖葫芦的。”而后,他笑眯眯地给飞孝:“将军一手拿刀,一手拿盾牌,再也不能吃糖葫芦,特别是我做的糖葫芦。”飞孝傻了一下,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一遍一遍地问:“为什么呀,阿哥!”
“没有第三只手了呀,笨蛋!”
众人绝倒。
※※※
又是一个傍晚,夕阳渐渐西下。
站在牧场中心的阁楼顶层,眼前真是看不够的开阔,丘陵下流过的小河缎带一样飘扬,成群的马匹和远处的牛羊窝在水湾处饮水,立于其上的花流霜始终不忍心收却自己的目光。这里没有墙壁,矗立在一座丘陵的最顶上,被牲畜栏包围。顶楼的外围还有风灯和鸽子笼。风灯不知道在黑夜中点亮给人看,还是在特殊时刻指挥大局;而那扑腾的鸽子腿上有环,看来是信鸽无疑。
狄阿鸟攀到一把椅子,两只手的食指和无名指都自然地分开,夹握在椅子的细条上,也静静地远眺那远处白羊蓝天相接。很久,很久,他终于忍不住了,问:“你看那是白云还是小羊?”
花流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一群被夕阳烧赤的羊。她轻轻笑了一下,露出闪亮的玉齿,而后抱过狄阿鸟,用母亲才有的轻柔地亲昵:“来,小羊头!让阿妈亲亲!”
“不嘛!我要好好看看。”狄阿鸟不依地说,却还是被她揽住抱了去。
“你在看什么?”花流霜想不到狄阿鸟也有登高远眺的瘾。
“我在想这么多草可以烤多少只山羊!”狄阿鸟说。说到吃的东西,他就忍不住想流口水,没出息到极点。
花流霜见他一脸的馋像就生气,又一次觉得自己该尽到母亲该有的责任,早早调教出一匹虎狼,而不是一头猪,便擒故纵地说:“明天,我要教飞孝武艺,日后早日成才。”
一个习武之人想要达到先天境界,就必须像狄阿鸟这般大小就开始磨砺心志,闻鸡而舞。这当然要狄阿鸟主动配合才好,所以花流霜反复地刺激他知道。狄阿鸟怕以后不是阿弟的对手,慌忙换上一付巴结的面孔:“吃饱的时候反正也要玩?我也学。揍飞孝很好玩的!”
花流霜眼看他入了套,立刻严肃地说:“这可是你愿意的。”
其实,她心里已经很清楚,狄阿鸟对击剑或许有那么一点兴趣,但看练剑时每出一剑就问人家他厉害不厉害,知道他这种欲望并不是很强烈,学与不学并无多大区别,他疏懒得很,喜欢用自己的小聪明来解决问题。飞孝不一样,三言不和就上前和人动手,到哪儿都带着他那支木剑,即使蹲野地里拉屎和吃饭也不忘。
狄阿鸟点点头,翻出自己带的一本鬼怪志,半懂不懂地摸着小画里的巨鬣,丝毫没有想到后母的布置。
第一部 刀花马浪 第二卷 懵懵垂髫求琴艺,骑从悠哉富家翁 第二节
却是花流霜下定决心,次日要捋去狄阿鸟习武的这个晚上,狄阿鸟摸去了几碗老酒喝了个饱,醉了之后被蚊虫叮咬在脸上,面红耳肿,软绵绵地睡成鳖蟥,第二天任水浇在脸上都醒不来。花流霜只好再给他一个安逸的早晨。
半中午的时候,他终于爬了起来,在牧场逛游无度,带着哈达达转到稀有马种那儿时,便逮了匹小云吞兽就抱了不丢。
云吞兽是一种马类野物,耐寒,鬃长如披,骑行迅猛而速,长于嘶咬,有马兽之称。据《骑兽志》记载,其生于北寒之所,幼体难养而晚成,故价值千金,虽帝王亦难求其佼佼者。这儿也仅是搜罗了几只珍贵的种苗。
狄阿鸟已经暗拖几次了,常常在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