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第2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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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什么?是你第一针下的地方不对,出手太缓,马吃疼往肚里吸气,后两针过深,而屁股上的肉抽得太厉害,还不像我们人憋出一股劲放个大响?”胡郎中说,“这是我在你阿爸面前试过地,你阿爸把它记录了下来。说起来,还是你阿爸在保佑你!”
“阿叔!你说学医要学多久?怪有意思的。”飞鸟问。
“小成要个三五十年!”胡郎中训斥说,“干什么事都不能问多久,喜欢就学,厌弃了就放弃,做什么都不会有成就。”
飞鸟被训得舒坦,点点头解释:“阿爸也是这么说我的,说我什么都想学,怕是什么都学不好。
我就想问问看。能不能空出一点点时间学其它的,比如弹弹琴,读读书!你说现在,人人都觉得不问多久,不问多难的人笨,有时候都跟故意说我一样,害得我也有了疑问。”
胡郎中不过是让飞鸟不敢小看医道,笑笑点头,告诉他只要学医的时候一心一意,完全可以学别地。他们走了一路说了一路。到家刚下车,就见小师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冲出来。大声哭喊,再看,一群弟子带着不敢相信的眼神,都投往一名坐在地下的弟子看。
“他——。他小小一个年纪,就想要我从他?”胡郎中的女人扯了他的胳膊,回头往那名不知道怎么好的弟子身上指。
那弟子正是上午阉狗少年。他苦苦一趴,远远里喊:“不是这样的!不是我,是和他,和她的娘家人!”
“看看!他怕你杀他,都诬陷我!”女人一把鼻子一把眼泪地挥着,让其余弟子在心底恨那不知道怎么好的小弟子。
胡郎中当即勃然,疾步走到那弟子前,脚踢拳打,口中兀自道来:“我对谁也不及对你,当你是儿子一样。你却趁我不在做这种事!”
“师傅!”弟子搂着他的腿大哭不止。却再不知道是让师傅饶了自己好,还是否认好。它师娘犹挑拨,说他怎么侵犯自己的话,手先摸哪后摸哪。胡郎中越来越气,却也打累了。终究还是爱着弟子,就看看又不知道拉好还是不拉好的飞鸟,恶狠狠地说:“先让他饿着。”
“不能再把他留在家里,不然——”小师娘又哭。
胡郎中却不再说什么,带着飞鸟进屋子。走着走着,他怕飞鸟尴尬。就说:“女的年轻,男的血气方刚。我当他是自己亲儿,总不舍得因一个女人就怎么样他!有啥就有啥了。无非是想镇镇。”
说完,他安顿一下飞鸟,看看被堵在门墙后地杨雪笙和睡倒一片的少年们,顿时有点住不下的味。飞鸟就和他商量,让杨雪笙留下,自己摸去以前的宅子住,也好去看看余山汉的新妻和雨蝶。胡郎中想想,这两个人都没有把不紧风的理由,比住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好多了,就答应下来,说:“你余叔的那养女来过几次,都是给她小母看病。我也去过,咳!世事难料,她小母那么好的人小产,硬是坏了气血,又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事,三天两头晕过去!我看是病入膏肓了!”
他和飞鸟计较完,又去问弟子出诊情况,到黑仍见受罚的小子跪在雪地上,膝盖下起了冰坨,心头一软,把他叫进师娘屋子,自己坐在床上说:“阿宁!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完婚了!但这是你师娘,咱放地人不太讲究,这我知道,但你就不替你师傅想想。说不好听的,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却要睡我的女人,说得过吗?只要你改,给你师娘认个错就行了!”
“我——!”弟子委屈地抬头,眼睛满是泪水。
“怎么?还不肯!”胡郎中黑着脸问。
弟子只好磕头认错。胡郎中极力让自己的女人接受,而后又说:“阿——恩,咱客人格里高今替你师傅挡了差,要到龙家去治瘟马。明个你收拾收拾,和他一起过去,你也得师傅我的几分真传,轻来小去不要让人家动手,知道了吗?”
“嗯,”黑宁格擦擦眼泪,点了点头。
“去吧!”胡郎中也不顾女人又哭,挥手让他走掉,回头又训自己的女人,“早给你说了,别时不时地穿上中原的丝布睡衣,别动不动就在弟子面前脱外袍,你就是不听。人家都年岁不小了,能不当你在引诱人家?”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早知道跟他睡好了?”女人捂脸大哭,却突然换了一个响亮亮的耳光。她愣了,抬头问:“你为什么打我?”
“不要让我知道你外面有男人!”胡郎中怒气腾腾地说,站起来走掉。
女人被吓得又呆又傻,立刻坐立不安地爬起来,似乎想做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第二部 击壤奋歌 第五章 欲哭无泪 (上)
几个人深藏屋中不出,在昏暗的灯光下小声地商量心里话,等待半夜来临换地方。胡郎中送些汤药,和飞鸟长谈,而后才给杨雪笙灌药。这时他们才知道,杨雪笙最早已醒来,一双幽森森的眼睛就像匹喂不熟的狼。为了避免他闹腾,飞鸟坐到他对面,用伤淡的语气说:“我看你病得不轻才把你带了出来,不是要毁却你的英名。你养好伤,自己想回去就回去,不想回去再说。我也做过朝廷的大牢,让一个糊涂官审过……”
他娓娓把那次杀人经过道来,含着眼泪又说:“我阿爸清清白白,被诬陷为国贼,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而白发苍苍的鲁丞相宵肝忧劳,却在狱中等死,我和阿爸去看他,他还让我阿爸以国事为重。我是因他们而救你,只请你不要连累我胡阿叔,病好了,悄悄地走。”
少年们都唧唧喳喳地冷嘲热抨。胡郎中等他们稍微平静一下,哼道:“你们中原人就是是非不分!也不想想,狄爷在关外什么没有,回到家国反去和狗人勾结?!不说其它的,阿鸟冒死救你性命,就是救错了也不用这个嘴脸吧。”
杨雪笙一下坐直身子,想张嘴申辩又未说出半句,只好又躺下看别处,好久,他才失神地念叨:“令尊大人的事,我也有略有耳闻。说他勾结狗人,的确说不过去。朝廷迟早要给他一个清白,身为人子,当以父为楷模,做万人景仰的纯臣?”
“是朝廷抓了我杀头哎?!”飞鸟尚不能置信他竟这般振振有词,说,“我又不是没有做过忠臣。总不能做了忠臣,要被杀头还不能跑?”言罢。他自列其功,惨淡笑道:“别说和你这样的混蛋没什么讲,我自己都分不清了,明明我车骑将军一个,倒最后竟是在跟着造反?这还好,可连国王那小子都想要我小命!现在总算想明白了,不过就两句话:成王败寇,兔死狗烹!”
杨雪笙油然生出同感,不禁动容,旋即整容抱拳:“倘若杨某此去不死,定为汝父子洗此冤屈。”
“空口说大话,有命再说。”胡郎中又给了个不信任。转身要出去,给飞鸟说。“阿鸟,我先让黑宁格去外面看看,半夜再送你们。记着,别轻信别人,见事不对就跑。明日,我就让人去你班烈叔那,让他寻些弟兄,也好接你走。”
半夜,大伙正昏昏沉沉间,胡郎中轻轻掩门进来,小声要大伙跟着他走。出来后,黑宁格忙着先一步把一点打包的药物和奶酒送到马车,而后在院子外看路两边。此刻,他还没有从委屈中平复,只是想着怎么得到机会让师傅相信自己的话。看一行人上了马车,胡郎中竟要亲自驾车,连忙跑到跟前请求:“师傅,让我去吧,我来赶车!”
“你回去!先别睡,回头我还有事情安排你?”胡郎中说,说完就荡过缰绳,把黑宁格丢在车后。黑宁格万分地沮丧,又心乱如麻。就坐在冰冷的槛头紧衣服。突然,他听到师傅那的门开了,连忙站起来,贴在墙边看个究竟。
一个窈窕的身影跳出来,是师娘!“她要干什么?又要和相好的相会吗?”黑宁格气不过来地想,“一定是她听到师傅走了就偷人!我非杀了那个该死的男人不可!”
带着这样的心理,他摸出一把刀子,绷着牙,远远吊上去。跟了不过百多步,却发觉师娘已经转了个圈,到一处暗地里跺脚,焦急不已。
他等了不见人,正失望着,听到靴子声。一个黑影越走越快,到师娘身边就用力地搂住狂吻,猛烈的喘息声不断飞舞在寂静的雪野里。黑宁格的肠子都气炸了,恨不得一个箭步冲出去,但他心里也有数,那人的武艺高强,不是自己正面能对付得了的。
过了一会,他师娘还是推开她的相好,着急地说:“老头子怀疑我了,真怕他知道。你现在都是福二爷的人了,就不能带我走吗?”
“爷那还有事让办,你就再熬两天!”男人说,“咱也不图他的家产,说走不就走了吗?”
“什么事?!这镇子迟早也是他们家的,还有什么事?”女人着急地问。
“还难说,爷家屯了朝廷要用的军粮,很得朝廷的心,要是没问题,他们还不早要龙青云老爷的命?眼下得尽快让长房少爷要了人家二小姐。”男人说,“说这些你也不懂。反正二爷想重用我,上次和那帮马贼接头都是让我去的,肯定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要娶亲也用不着你,你这么受重用,就不能跟他说一声,先带我走吗?!”女人又献上香唇,为保命央求说。
“我在暗处找人!那小子也有这个资格。”男人说,“虽说朝廷正在抓他,可也防着!”
“我知道!”女人猛然激动,声音里满是颤抖,“就躲在我们家。可刚才一阵响动,不知道是不是跟老爷子走了!”
男人又嘀咕几句,边说边半抱女人往院落走。黑宁格心中难以安宁,觉得恐怕是师傅极力隐藏的人给他们发现,招惹什么祸端,但也难拿出一个奏效的办法,只好一路跟过拐墙。
见师娘竟胆大地带那男人进门,他怕他们突然拐去暗处,连忙追上,跟到里堂才发觉人不在了。猛然间,他醒悟过来,可还没能喊出口,被人揽住了脖子。
随后,那个男人正要逼问事情,听到车马声在外响起,想也不想就把黑宁格打昏过去。他见女人一刹那魂不附体地呆住了,连忙推她,小声让她回屋子,而自己拖着黑宁格往黑处钻。
他在这里熟,很快把黑宁格塞去一旁的骡马厩,自己蹿到黑暗中候机。
不大一阵子,在病人家属的大叫中,有弟子起身,有脚步声直冲这里。
他心里惶惶,顾不得杀人灭口,上墙就走。
※※※
黑宁格在黑暗和微微的冷意中醒来,嗅到一丝血味和污浊,胸腔似乎被什么压着。他支撑出汗水起身,却使得一头寄养病马不安地趟圈。他逐渐适应这里的黑暗,弄清这是在那里,如何下脚,便扶住一处槽头往外走。
出来走到雪地上,几个人影在挂灯处晃悠,似乎是在做梦。“你怎么了?!这时候才回来,头上这是什么?”一个大年纪的弟子见他就吼。黑宁格摸了一下。寻到两根草梗和干涸的血迹,木木呆呆地问:“师傅呢?师傅回来了吗?”
“回来了,正找你呢!”这个弟子说。
黑宁格用上全力去赶,几下都差点没倒地,直到看到确诊刀伤的胡郎中才放心,却又茫然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好。好久,他才脱口一句:“我听到师娘给那个男人说话。那个男人把我打昏,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胡郎中回头,一刹那瞪起眼睛,经过对他头上血污的观察,怀疑,而后暴躁地吼:“你真是胡说八道。这么晚了,她会跟谁说话?!倒是你,碰破头让我信!滚!”
黑宁格委屈的眼泪一下注满眼眶,一赌气就回过头走,一边走一把用袖子擦眼睛,把脸擦得热辣辣地疼,心里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说:你怎么不相信我呢?我走好了!说完。他加快脚步,跑到屋子,胡乱捏了一把东西捆,拉出来就走。
交好的师兄奇怪他这般明目张胆而又奇奇怪怪地行为,穿着单衣好奇地问:“阿黑,你干什么?”
“我走!不是想让我走吗?我现在就走还不行吗!”黑宁格心中却极想让胡郎中看到,像小时候那样把自己拉回来,便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眼泪,但热泪还是滚到面颊上。
“深更半夜,走哪?”师兄笑不得,上去拉他拉不住。干脆哆哆嗦嗦地跑到院中喊。“师傅,阿黑倔起来了,捆了东西要走!”
“让他走,走哪死哪!”胡郎中在屋子里吼了一句。
师兄却不肯放手,黑宁格只好柱住脚抢包袱。越涌越多的眼泪却糊上了眼睛,他怕大哭出来出丑,干脆一丢包袱,呼呼蹬蹬地往外跑,任眼前白花花的一片。胡郎中听到急通通的奔走声,转头见他从土弄堂里奔出来,急急安排在一旁地帮手,老当益壮地追出去。
跟两个重伤病人来到的家属都是壮汉,见胡郎中一追一招呼,也追。胡郎中终于追上,却也没打黑宁格,极失望透顶地说:“忘恩负义的畜牲,我辛苦养你到现在,驼着你跟人家看过病……走!明天一早就赶你走!现在给我回去!”
黑宁格使劲挣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