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第1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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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愚蠢的野兽!”利无纠头皮发麻地评价说,他碰了碰一旁有些栗色的江冲,面上划过一丝不屑的笑。狄南堂却没有笑,只是回头给他们说:“若是没有这些壕沟呢?这样的攻击是最迅速,最有效的。你布防再密集也顶不住他们这样的冲击。”
话音刚落,狗人已经聚集了许多石斧,并向人群投击,趁集中投击打开的片片豁缺,跳跃过壕,浑不知生死为何。不知哪个兵士第一个毛然,投还自己的多刃枪,甩入敌人的躯体,众人也杀红了眼,拒住敌人之余,纷纷抛出自己的长兵器,拔出刀剑,翻身回杀。
同时,狗人从水中攻击了。
后排的排手早让出狭窄的空间,放不多的狗人上岸,然后将他砍杀。不少持朴刀和斩马刀的排手还故意将尸体推入水中,让混过血液的红水震慑狗人,并减少水面的空间。他们在水中起伏了一阵,发觉无计可施,只好黯然退掉。
主战场依然围绕着前沿阵地。
两只队伍在木板上碾轧,不断有人落入壕沟,被尖竹刺成刺猬。双方也都有杀红眼的人跃入重围,在敌方人群中砍杀。弓箭手回到中线,辅助自己的人向对方散射,再次带给狗人巨大的杀伤。
敌人还是凭借人数的众多杀过了第二条防线。
但他们的战斗力明显减弱许多,后继越来越少,最后在骨角中撤退了。
这是一场没有试探接触的战争,到此为止,双方共抛出将近一千多具尸体,虽然狗人绝占大多数,但己方也因伤员,战斗减员四百多人。
日头很快就到了中午,在阵地上充斥着哀号之声中,兵士们啃着干粮,狼吞虎咽。他们不只是饿,更是怕自己吃慢了会被环境影响,从而吃不下去东西,连做个饱死鬼的资格都没有。不知什么时候,他们注意到阵前有熊幡游动,在死人堆中传出吟哦声,声音怪异难懂。
狄南堂犹豫了一下,猜测这是请魂魄安息的哀乐,便放下自己的大弓,放过他们。他想:狗人这样的奋不顾身。他们一样有荣誉。有荣誉,即有人心!
他们埋藏在这异乡的土地上,心中装满的会不会有如同己方勇士一样的情感呢?
没有人能弄明白,狄南堂反想起前日狗人无食时的仪式。
午后,敌人又进攻了。任所有的人都无法想象。这次竟然换成一些相对矮小的女人和未成年。他们一样地叫嚣,带着哭泣一样的尖嚎,迅猛地杀来。
同情就意味着自己或战友的倒下。军士们放弃恻隐之心,拼命地射了几轮箭,将那些或幼小或纤细的身体钉毙。此后,健壮高大的男人又从四面八方涌至,他们大概是发觉到此战的艰难,士气相当低落。
只见一个个高大的身体悠悠地晃荡,肩膀都提得很高,还不断有人拖着尸体撤下。
狄南堂清醒地认识到,他们缺乏食物,是到了出击的时候了。
拖下躯体的狗人很可能为了果腹,倘若真是为了吃喝。谁也不致到吃饱喝足的狗人是什么样,更不要说己方再坚守下去,便也再没有绞杀敌人的有生力量。
当即,他射出鸣镝,让人击响战鼓。
军号铿锵,鼓如雷震,众人一起发出山洪海啸般的呐喊。
狗人从四面八方进击,反分散了自己的力量。面对如此声势,他们明显感觉到对方阵营中蓄积的气势,滋生出的恐惧开始左右自己的本能,攻势不由一顿。在这停顿的一刻,狄南堂弃车乘马,和长短的排手,环臂勇士通过阵中甬道移动至前排,跃马举刀。
人类的嗜血性被激发,他们弯腰奔跑,结成行伍,挥斩明晃晃的兵刃,如同脱弦的箭枝,犹如猛一激档的洪流,汹涌冲锋。狄南堂没能控制住他们的速度,只好随这激越的怒流击马狂行,冲过兵卒,挥动长斩,左右劈杀,只一斜眼,就看到一个满面是血的军士鬼魅一跃,寒光一闪,就是一个高大的人砰倒,而那军士不忙再杀,砍过敌人的头颅系于腰上,蹲着马步,狞笑着用手掌猛抹过剑上的血水。
看到这样的场面,狄南堂确信,这次视死如归的经历让他带出来的这支军伍成熟为一支真正的劲旅。
狗人难以组织出强烈抵抗,松散地聚于各地,在狂卷猛击的勇士们的冲击下逃走。
这也到了张更尧马队往纵深截断的时机。
可无论如何鸣角呼应,那二百余的骑兵都如同失踪了一样,人影全无。
狄南堂开始奇怪,难道他们隐匿得不够好,被狗人发现,如今已经全军覆没?!没有骑兵,步兵追击过程中遇敌后便难以传聚,看周围的狗人纷纷溃逃,他也就带人追杀了一程,就鸣金收兵了。众将统计人数,并未再有过多的损失,就缴获许多大大小小的熊幡。
但他们也同样奇怪张更尧的失踪。
到了晚上,四处收寻的兵士都毫无结果地回来。天又起了雾,狄南堂正担心着,看到一队兵士押解着几十名狗人往刚钉好的木牢里赶。为首的军官跨过篝火,走到他面前,指过背后的俘虏问:“将军,怎么办?杀了他们吗?我们的粮食不多了!”
“不用,我还要把他们放走!”狄南堂说,“这样,才会又更多的人不顽抗到底!不用担心粮食,我已经派人向州里报讯了。”
说完,他带着这名军官走过俘虏身边,大声地用猛语讲:“你们有谁能听懂吗?”
一个满面皱纹,如同老熊一样的低矮狗人突然哭了,他激动地爬过干草,双手用力抓住栅栏,用生疏的句子说:“亲伯若(自己人),我是二十年前被他们掳走的!”狄南堂大喜,知道自己的大军再不靠瞎撞和敌人打仗了,便让人把他放出来,和他撞着胸脯相认后,还急忙吩咐军士摆酒。
众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都怪怪地看着他们相携入帐。
第一部 刀花马浪 第五卷 山高经行云漠漠,冲冠一怒家国仇 第二节
薄暮青烟,雾色苍桐。
晚色中的天气已经很冷,散乱的军士们胡乱地拴系马匹,在河边一块看来像盾牌一样的野地上点了十余处火把,沉闷地坐着。
他们是张更尧带领的马队,此时都以为中军已经战败,既疲惫不堪又心情沉重。张更尧想杀匹马分食,也算借机缓解一下饥卒的情绪,起身喊了一下。他的部曲张帆和赵亚赶来。他便吩咐说:“把那个狗人杀掉,吃了拉囚车的马!不远应该有个镇子,我们再上路,半夜可以到。”
白天的战斗中,张更尧带了他们这些为数不多的骑兵和囚车远远地避开战场,见狗人跃如蝗蚁,已不报任何胜利的期望。后来中军发出鸣嘀,他却以为是求救的信号,怕杀去也于事无补,反带领马队向更远处移动。
战后,他留下的亲信追上他,确定了中军的胜利,一下把他本不堪的心志推到深渊。他私下犹豫,不知道是以大雾中迷路的借口回去好,还是畏罪潜逃好。吩咐过两名亲卫后,仍独自坐在一堆篝火边,盯住面前翻动篝火跳跃的火花,双眼迷离地看,被一阵上涌的恨意左右,忍不住狠狠地敲自己的头盔壳子一拳。
看军士们都颓丧十足,张帆和赵亚知道主人的心思,点点头,抽出兵刃就赶往张毛和那狗人的身边。张毛一见他们过来,远远就说客气的话儿,等注意到明晃晃的兵器后,这才吃了一惊,连忙问:“两位大哥怎么拿着刀剑?”
“杀人的!”张帆冷笑一声。他心情也极其不好。他是力劝自己的主人约束众人不要出战的,自打自己亲自摸到胜利的消息后,很怕主人因迁怒宰他。张毛以为要杀自己,一下变了脸色,连忙喊道:“我要见张将军,我要见张将军,有很重要的话给他说,求两位大人帮忙转达。”
二百多人的营地就那么大一点。他这一嚷,张更尧听得清清楚楚。
张更尧站起来穿堆走向囚车。兵士只当他要下达作战命令,全腾地站起,视线集中看他,从而可以看出严明的纪律深入人心,即使在这样的颓势也不敢懈怠。
不知道怎么的,张更尧看到他们这样,反而害怕,怕他们一知道自己不是执行将军的军令,立刻拿他回去。他因害怕而发火,偻腰用劲,使劲地骂:“你他娘都站起来干什么?谁让你们站起来了!”
军士们松松垮垮地坐下。
一小堆火边的小军官善解人意,低声地说:“这一仗,副帅比谁都难过。战前,他就拼命劝阻,不让打!我们不要惹他动气。”
“是呀!”周围的人纷纷低声附和,他们不像张更尧那样,清楚地知道此战已经胜了,而且是第一次以旷野正战取胜狗人的。
在他们议论纷纷间,张更尧已经走到了张毛那里。
张毛一见他就大声地说:“大人可有处可去?要在此时杀壮士呼?!”
“壮士!?”张更尧涨红了连忙,刷地抽出剑,指着他说,“你是壮士?人人都知道你见了狗人,逃得跟兔子一样!”
“将军大人!”张毛已经怕过了头,此时一脸的倔强,反问说,“将军为何不救援中军?”
“将以有为也!”张更尧大叫。
张毛也赌上一把,硬着头皮跟着叫:“将助大人将以有为也!”
突然,张帆的一声惊呼打断两人的争执不下。“他跑了!跑了!”赵亚跟着大叫。军士们纷纷抬头,都看到那狗人迅猛的抡了根囚车的棒子向赵亚扔去,身形一下没入黑暗,立刻大喊着起身,有的跑到马边扭马,有的空身追赶。
张毛费尽地扭回头,看住张更尧说:“大人要怎么办?”
张更尧泄了气,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这么想了没有:“想办法补充点食物,找到狄帅!”
“然后告诉他,我们在大雾中迷路?!”张毛在囚车里摆手,示意张更尧近前才低声说,“像我一样?!他一定会杀我的。照样,他也会对大人您动用军法!”
“你想给我说的就是这些?我是副帅!要惩处我,他最起码也要上报朝廷,让朝廷处置。”张更尧极难看地说,但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江冲不是前例吗?谁敢说狄南堂不会杀自己?!
张毛问:“难道大人要我就这样说话吗?”
“张帆,你死了没有?快!赵亚。打开囚车,放张兄出来!”张更尧不顾穿越身旁追那狗人的条条身影,马匹,连忙冲不远处的卫士大叫。
张毛被放了出了,张更尧无比亲热地带他到自己的火堆边,看住他,说:“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做?”
“将军已经在做了!若我没弄错的话,将军是想先一步拿到统帅的军权。但这是没有用的,将军交接了吗?那些新募的游牧人,他们会听从你的?”张毛别致的清音挺起来很雅,思路很有条理,“我敢保证,我家老爷一定没死。正在往州里急赶!”
张更尧的脸色更难看,他正考虑自己该不该将中军已经胜利的消息告诉张毛。追狗人的士兵纷纷回来,禀报说:“将军大人,已经追不上了!都怪我们把他喂得太饱。”
张更尧现在对这个一点兴趣都不感,对他来说,跑个狗人对自己不疼不痒,他应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吩咐众人协助张帆他们两个杀了拉囚车的马,转到切身的事情上来。张毛看他面色青红不定,怕自己的话没打到他心坎上,便又说:“我听过老爷和鲁大人说话,窃以为其中的几句非常在理!”
“什么?”张更尧问。
“鲁大人要我家老爷小心,说乱世当头,握兵者可保富贵,一定要提防身边的异心人。本来我听了,是想以这样的话反劝老爷的。但他——”张毛古怪地停顿。
这和张更尧想的一样,他连忙催问:“怎么?”
张毛低声说:“我不敢劝!只要一看到老爷的眼神,我就说不好话。”
张更尧点点头,微笑着拉拢张毛说:“你家老爷不用你,那是他的失策。你这样的才士怎么能委身为奴呢?放心,以后跟着我,我保你终身富贵。”
张毛被触发了些许的心事,惺惺作态,几乎挤出眼泪说:“要是老爷像大人一样对我这么好,我又怎么会——”
张更尧也叹了口气,似乎有同感地说:“狄帅这个人是个好人,若是他真把持一方,我也没什么说的,还会全力支持他。可他,心不在此,也怪不得你我!”
张毛也有一丝对背叛的平衡,却突然神秘起来,说:“前不久,老爷见梁将军的人马不来,让人往州里送了信。你知道吗?梁大人的籍贯是哪?”
“仓州!”张更尧说,“他要募兵剿贼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打的是这把戏!”
“老爷的信中提到,他剿贼不利,如今久候不至,恐怕有了异动。眼下,咱们不能回州府,也不能直接回江原。”张毛说,“我们可以让他助我们一臂之力。大人觉得怎么样?”
自己拿到兵权,梁威利也有好处。张更尧打心底赞同,但顿时就想到更毒的,嘴角不由流露出笑意。稍后,他这才才想到江冲不在自己身边,不由沉吟着,低声把底透给张毛,说:“事实上,狄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