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宫女-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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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茶的来路,萧庆之也不怎么好交待,但也绝不会占功:“却是旁人寻来相送,待臣饮过后才知非凡物,否则断不敢收下。”
接着萧庆之一想,都已经被顾弘承知道了,就算这位殿下不会往出说,这茶也不好留,他若留下顾弘承该怎么想。噢,你明知君上爱茶,却独享好茶,亏得君上一有好茶就惦记着赏赐给你。
一回营帐,萧庆之就让人把茶送到了淳庆帝面前,淳庆帝虽然不爱喝红茶,却有个爱喝红茶的得脸妃子,加上又是正当青眼的臣子送来的,淳庆帝就笑纳了,接着又是对萧庆之好一通赏赐。淳庆帝也没拿这茶当回事,直接就让人送到裕妃那儿去,不管是凡品仙品,做皇帝的赏了,谁喝了会说声不好,久而久之就是真得好得没话说,夸出花来的赞美,淳庆帝也不当回事。
倒是把裕妃给勾起了瘾来,仔细一问是萧庆之送的,裕妃便派了个小宫女去问萧庆之,这时候萧庆之才算明白,他这是彻底给自己找了一烫手山芋。反观那送他烫手山芋的成天窝在小屋子里,也不怕憋出毛病来。
而裕妃在萧庆之这没得着稳定的来源,自己头顶上有皇后四妃顶着,她也不能大张旗鼓发动下边的人去找,她又不是作死的。裕妃眼儿一瞥,摆了茶点请淳庆帝来,又自己手把手沏好了茶递到淳庆帝面前:“陛下,臣妾得您赐茶,心里欢喜得紧,总想着承了陛下的情,可臣妾能还报的都是陛下给的,臣妾唯有借花陛下的茶沏了来谢陛下。陛下隆恩,臣妾不常挂嘴边儿上,可心里记得真真儿的,陛下请饮此茶,全当是臣妾一片殷殷答谢之意。”
其实平时裕妃真不是个这么殷勤多话的,见了皇帝也娇柔也妩媚,可从来没说过这样甜得腻死人的话。淳庆帝听了心下大喜,接过茶一口全灌下去了,至于茶是什么滋味……对不起,猪八戒吃人参果,没尝出来!
结果裕妃这一夜就遭了殃了,正儿八经的羊肉没吃成,反而把自己赔给了淳庆帝。
不过淳庆帝满意之余,也明白裕妃的小心思,为了茶动心思,还是很合淳庆帝的审美观的。第二天见了萧庆之,那是捡着好词夸了一通,把萧庆之夸得如坠万丈迷雾里:“微臣实不敢担陛下如此夸奖……”
“爱卿啊,前几日你送来的茶很好,朕很喜欢。”淳庆帝当然不会说,你把那天送来的茶再添上几车来,这话要让下臣自己去领会。
萧庆之领会到了,然后他就不由分说找到了窝在小屋子里发霉也不肯出来的玉壁,虽然他是全程看着玉壁买茶叶的,可卖茶的人他不认得。玉壁在小院儿里,束手躬腰地立在萧庆之跟前,一副我自巍然的气态:“恐怕要对不住晋城侯了,婢子也不知道该上哪里去找那位老人家,也不曾问过名姓。那茶若是真非凡品,晋城侯来问婢子却是问岔了方向,晋城侯不妨去问问市上常来往的乡民,看是否有人识得那位老人家。”
这会儿玉壁心里庆幸了,她多有先见之明,得了好茶转个手就扔给萧庆之了,让他愁去让他烦去,压根没她什么事儿。当然,她也没想到那茶真好,真好还不如留着自己吃了。她都没细看,小布袋扎结实了她才抱一会儿就扔给小二送萧庆之了,她上哪知道茶好不好去。
她的话说得在理,萧庆之听了也只能自己想办法去,不过一回头看见她露出看戏的表情来,他又觉得不能看着正经的事主置身身外。萧庆之一转头,朝舒公公望去:“舒公公,现在也只有玉壁姑娘见过那位老人家,陛下又发了话下来,身为臣子不能不尽力,还请舒公公将玉璧姑娘相借些时日,早早找着贩茶的老人家才是正经。”
都把陛下抬出来了,舒公公怎么可能说不借,二话没说把出宫牌给了玉壁,又不免感叹这丫头也不知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不好。
一路上沉着张脸愈发不说话的玉壁这会儿心里正在想,自己怎么就这么运气不好。再一细想,自己打碰上这位开始,遇上的就没一件好事。想她在宫里平平安安待了这么长时间,现在状况频出,这位得担大部分责任。一得出这结论,玉壁就更不这位好脸色了,走在同一条路上都恨不能隔出个双向四车道来。
见她不言语面色沉沉如水,萧庆之也不招她,心里却挺乐呵,他明白得很,自己把这丫头给招了。
“婢子就是在这见着那位卖茶的老人家的,想必晋城侯当时也看得一清二楚,除了那位老人家的样貌,婢子知道的跟您一样多。”玉壁以出宫寻个有点余财的庄户人家壮汉子为目标,别说像萧庆之这样的公侯之家,就是官宦人家她也没想过,主要是她自己出身市井人家,她可不想到大户人家伏低做小立规矩去。
正因为她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她对萧庆之一直都是很坦然的,从来没有想入非非过。最多感慨一句——这位真文弱,看着不像个行伍出身的。
自然,萧庆之也没多想,其实本来他差点就想入非非了,可那天的尴尬过后,他就打住了这些念头。哪怕笑得再灿若白雪,这脾气性子,也不似故人,再说,他还没惨到要在旁人身上寻故人影子的程度。
“玉壁姑娘在这稍候,我与他们去四处问询一番再说其他。”萧庆之说完就把跟来的侍卫分排出去,自己则找了茶馆的东家来问。不想,却被小二告知,东家今日出门访客,现在不在茶馆里。
玉壁和萧庆之枯坐在茶馆里等侍卫探听消息来回复,那自然是玉壁站着,萧庆之坐着。萧庆之倒是让她坐了,可她就是不坐,还满嘴的礼仪规矩谨小慎微,闹得萧庆之也没了脾气:“玉壁姑娘到边上去就坐饮茶吧,这是外边,再说也犯不上在我这立规矩,我又不是宫里的亲贵。”
得着这句话,玉璧才如蒙大赦,其实她早就想走人了,只是她到底是端人碗受人管的底层人士:“婢子谢晋城侯体谅。”
等她一走,萧庆之才算舒坦了一点,他算明白了,这丫头刚才故意跟他站个对脸,就是为了让他不舒坦来的:“还当是个木讷谨小的,骨子里这么犯犟,就这样也能在宫里活下去?”
他可不知道,玉壁在宫里多老实,老实得关起门来,除茶叶房里的几个和陈公公舒公公外,别人一概能不见就不见。就是有人来,她也只摆稳重识礼的范儿,要怪就怪萧庆之惹了她,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不过一坐下来,玉壁就觉得自己做得不妥当了,默念了若干遍“我错了”之后,没事儿人一样地该喝喝该吃吃,还想着以后只照准持礼以待,当个谨守规矩的宫女才是她的本份。
“玉壁姑娘,若方便的话请出来看看,看是不是街边那位老人家。”侍卫在外边喊道。
“找到了吗?”玉壁打开门问道。
侍卫点头道:“问过好些人才得了准信,现在就请玉壁姑娘去瞧了。”
萧庆之的雅间才邻街,所以她又只能到萧庆之坐的那雅间里去,朝街面上一看,还真是那位。这可好,找到这位老人家事儿也就算了结了,萧庆之不用再找她出来第二回:“正是,不过那位老人家不通官话,不妨叫了小二来,也省得语言不通。”
结果人一请上来,小二一听也说不清楚这是哪个乡间的土话,小二阵亡了,众人也没一个懂的。那老人家听得懂一点官话,大致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可又沟通不了,等老人家一看到玉壁后立马走上前去:“姐儿,姐儿……”
叽哩咕噜,又是说话又是比划的好半天,玉璧明白了老人家的意思:“老人家说,要茶叶跟他走就可以了,只是出产不多,想要的话只怕得现采。”
春夏秋冬四季的茶叶各有风味,也不是非得春茶才行。萧庆之听了,让几名侍卫带了银钱一道跟着去,他则领着其他侍卫一道回行宫。本来按萧庆之的意思人是他借的,自然要再去还,可玉壁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告辞,又甩出一堆虚白话来。
末了,萧庆之在原地讪笑一声,他这是招人嫌弃了呀……
嘁,自找的!
第十三章 丫头啊,有人给你下绊子了
小院风清,行宫的花木比之皇宫里多了分天然趣味,总是杂木居多,野草闲花自成趣味。御茶房所占的小院有一个说不上什么个意思,却非常别致的名字——云琅山房。因院儿小些种不了多少花木,只在南墙架了长春藤,余下四处也便左一丛右一畦的山间野生花木,却因照料得好茂盛喜人。
玉壁早上把各处要取用的茶包做好,又给茶水房的红玉丁香送了趟茶叶,九十点的时候就没了琐事,她就取了刚来那几天存下来的雨水试着来沏茶。要搁现代她是不敢拿雨水沏茶的,谁知道那雨里有什么。
“玉壁,哟,看来我可赶上了呀,自从离了小宫女宫所,旁的不想就想着玉壁的茶。”早梅越过廊架就看到玉壁了,这妮子正在那儿动弹着嫩葱段般的十指鼓弄那些个壶杯碗盏,阳光从一侧落下,一抹剪影在流光里,早梅倒愈发觉得这妮子养眼了。不是漂亮,只是养眼养心。
抬头见是早梅,玉壁喜出望外,拉着早梅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坐下烧水泡茶,却没用雨水,她还没过滤呢,强迫症作的这无根水不过滤她喝着心里不适应:“给,你喜欢茉莉花,茶叶房里去年的绿茶说要扔,我没舍得,宫里的茉莉开花时便摘了好些来窨茶。胚子是建南白毫,春采的上好芽叶,若不是陈茶窨了茉莉花实在可惜。”
接过茶碗,早梅望着玉壁和和气气地笑道:“也只有你才这么心思细腻,又处处有爱惜物件,让你扔东西,十有七成到最后都被你留下了,偏生也只有你留下那些没用的东西总能变出花样来。”
自从那天在路上见过早梅后,玉壁有好些日子都不见早梅来找她,又想着早梅不像她不用侍候贵人,一边给添茶水,一边说道:“早梅姐姐从和贵人处升到淑妃娘娘处后,就再没有姐姐的消息,本想去找姐姐,但淑妃娘娘那边我又不好去找,没想早梅姐姐却来了呢。”
“如今我在八公主身边侍候着,那日八公主也在的。”八公主是淑妃的女儿,淑妃这趟出来,儿子女儿都跟着沾了光。所以在宫里头,从来不是母以子贵,同样的,也向来不会子凭母贵。
公主,这可是玉璧从前想过的好去向,当然,她更喜欢自己现在待的茶叶房,在她眼里比公主那儿舒坦了不是一星半点儿。对于生长在现代的玉璧来说,让她卑躬屈膝没什么问题,可让她俯首帖耳侍候别人那就有难度了。
又添了两回事,说了一大包话后,玉壁就在心里起疑,一开始见早梅原以为是奔小姐妹情谊来的,可越说越不着情谊的调,只怕早梅今天来意不怎么单纯:“早梅姐姐,天儿不早了,你是不是该去伺候公主了,我这儿也得赶紧去用了午饭,侍卫宫女所那边的茶包还等着我去换呐。”
确实,早梅来意并不只是为情谊,但是她有些犹豫,她看得出玉璧怀有疑惑的样子,也知道玉壁待人总是一片坦然,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枉顾了这一片坦然的小姐妹情谊。思来想去,早梅还是开了口,毕竟她也是受托而来的:“玉壁,你可知道此回避暑,淑妃娘娘还带了谁来。”
这事儿玉壁知道,带的是娘家大哥的长女,颇有几分傲气,倒是个没坏心眼的,就是气盛了些:“听闻过一些,怎么了,早梅姐姐怎么忽然说起慧妃娘娘来了。”
“那位小姐是淑妃娘娘长兄的女儿,八公主和九公主到行宫后都爱与齐小姐玩。也怪我不好,早些时候在宫里就向八公主说过几句想着你沏的茶的话,又告诉过八公主你是红藻姐姐调。教出来的。八公主在宫中虽没说什么,只是小孩家斗气过了口,便说齐小姐会沏茶算什么,自家随便拎个宫女出来也能沏得好茶来。这事本来也就是小孩家斗气,却不想,八公主惦记上了妹妹,非央着我来问问你的意思。”早梅把一件很明白的事儿说得极其绕,其实说白了就是八公主从早梅这知道了玉壁,又想着自己母妃宫里少这么个人,小孩儿家家的就学会替母亲争宠了。
淑妃三年无宠,虽说出身高却向来不得淳庆帝欢心,这次难得有了圣恩,儿女心里头一边欢喜一边又心酸,更要紧的是还担惊受怕着,生怕哪天这份圣恩说没就没了。就淑妃本人来说,这其实是个不争的,想她可是一品公卿门第出身的嫡女,在娘家就是吃过见过的主儿,真要争圣宠哪需要八公主个小孩儿家家来替,所以说八公主是白做了功夫。
这其中的事,玉壁知道一点,宫女儿们私底下没少羡慕过淑妃,想人家三年无宠都能重得圣眷,那得有多厉害的手段啊:“早梅姐姐,我是个什么样儿的你最是知根知底,八公主要我是为什么,我也能猜到一二。早梅姐姐,凭心而论,姐姐真觉得我是那块料吗?”
一字记之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