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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四姑娘-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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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个脑瓜子:“不懂就听着!”

“哦……”砸场子的人倒也不恼,只缩了缩头,应了一声,乖乖闭上嘴。

“嗯,”见多识广之人满意地哼哼,又开讲,“你们可知道那看起来普通的白纱是顶级冰蚕丝织就,你们可知道那雕花木栏由珍贵金丝楠木制成,而那平台底座乃是由罕见紫金檀木所制?”

见众人愣神,他又道:“我也不说那宛若天家之物的冰蚕丝了,单单说那紫金檀底座,檀木本来就生长缓慢,非百年不得成材,你们说说,那么大的一整块木料,该是多少年了啊!”

他痛心疾首道,“就算是皇家,对于一般的紫檀也是非常看重的,更不用说紫金檀了,可那太白却用来做软轿底座,浪费,真是可耻的浪费啊!”

回过神来的众人一脸悲愤地点头,败家,实在太败家了!

不过他们对软轿内若隐若现的身影愈发好奇了,该是身份多么尊贵之人,才能得太白宫人护卫,坐如此无双的轿子啊?

各位看官想得没错,那轿内之人正是阿真,一个说穿了一点也不尊贵的人。

其实她原也没想如此高调的,她乘坐高调的宝船,一是因为宝船安全,毕竟太阿附近水域险象环生;二则是因为西华新皇登基,因为子微长老与西华渊源颇深,太白派宫人道贺,她也就顺路跟着了。

可不想她昨日因为船驶入洞庭,一时贪看洞庭风光,遂在甲板上待到很晚,又兴致过高,多喝了点酒,今早起来便头晕无力,混混沌沌,却是受了寒。

她的身子这些年虽调理得不错,却是很忌讳受寒的,况内陆日夜温差要比海上分明,是故虽然紫桐已精心照顾,却还是病了。

她原本打算的扮作宝船杂役下船的计划也就被取消了,由负责此次朝贺的大宫人安排,选了清越城洞庭湖边一处太白门人的宅子入住,清静调养。

大宫人自己则带着太白宫人浩浩荡荡前往西华皇城道贺。

宅子的主人是清岳城中第一酒楼云梦楼的东家云老板云伍柏的。

病情好转的阿真背靠着被细心的紫桐拍得松软的枕头,斜倚在雕花木床上,看着立在她面前的一大早便过来请见的云伍柏。

这云老板一身蓝缎员外服,倒是显得和蔼可亲,只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方流露出他身为成功商人的精明。

阿真淡淡一笑,开口道:“云老板不必客气,”她微微躬身道,“倒是阿真麻烦云老板了。”

云伍柏微微侧身,连连摆手:“四姑娘如此,老夫担受不起!”(众太白门人称阿真为四姑娘,意为排行于无本无源无休三人之后,与宫人之小宫主之称不同)

阿真看向立于云伍柏身后一步的年轻男子,又道:“料想如此文雅儿郎便是云老板贵子了?”

云伍柏点头称是,示意自家儿子上前,恭敬道:“四姑娘若不嫌弃,唤他七郎即可。”

阿真勾起的嘴角微抽了抽,七郎?!

一旁抱剑侍立的苍梧淡淡开口:“太过亲近,有损姑娘清誉。”

阿真诧异极了,她看看苍梧,心道,我有清誉这种东西吗?我怎么不知道?

毕竟,太白男多女少,她可以说从小就在男人堆里厮混……

云伍柏连连称是,颇为苦恼地道:“只是……小儿单名郎,排行七。”

阿真又抽了抽嘴角,还真是七郎。

面上却是正经道:“无妨!”

云伍柏似乎松了口气,又道:“不知姑娘对小儿之事意下如何?”

一旁的七郎一脸迷茫,想是不清楚他的父亲所说何事。

其实他今天早上刚刚回家,便被父亲拉来客房,给这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脸上还带一丝稚气的少女请安。

他此时抽空打量懒洋洋地靠在床上的少女。

舒展的纤长身子裹着雪白平纹中衣衬裙,肩上搭着件同色衬袍,一头墨色的青丝由一根雕工拙劣的发簪松松簪起,鬓边散着几缕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飘扬;

婉约的美人脸上五官精巧,细致的眉下是一双半敛的眼,似乎还没完全睡醒而显着困顿,长长的睫毛有些无力地半掩着,让人看不透她的眼神,脸色带着点病弱的苍白,肤质倒是很好,清透细腻。

七郎觉得,从相貌来说,她旁边侍立的两位女子中的任何一个都与她有得一比,甚至还略胜她一筹;从气质来说,那名好像叫紫桐的女子比她更适合做大家闺秀。

但她们三人站在一起,却能让人轻易知道另外两位皆以她为中心。

七郎有些疑惑,这却是为何?

毕竟三人举止皆高贵优雅,最多她比较潇洒不羁一点。

正疑惑着,却见那人半掩的睫毛轻轻抬起,似看非看地瞥了他一眼。

七郎精神一震,却是不自觉地避开她的视线。

原来如此。

她竟拥有那样一双眼睛!

墨色深邃的凤目,高贵宛若神明,带着悲悯俯视红尘,让人不敢直视却依然心生敬仰,偶尔波光流转间,仿佛夜幕里闪现点点星光,光华流转,异彩纷呈,夺人心魄。

七郎心下暗叹,如此女子,绝代风华!

忽听她低低一笑,轻柔道:“七郎,不知汝意下如何?”

七郎抬头,见她懒懒轻笑,嘴角勾起的弧度如此美妙,便迷迷糊糊道:“甚好,听姑娘安排。”

于是便听到一旁叫灵儿的精灵女子噗哧笑出声来,声音清脆,宛若银铃。

只见她边笑边道:“阿真阿真,你看他都脸红了!”

原来她唤阿真,如此朴实的名字。

七郎摸摸自己的脸,脸红?

忽觉得有人冷冷地盯着自己,疑惑地看去,却是方才开口的抱剑侍立在她床边的冷俊少年。

第八章

二月十二是百花节,又名花朝,乃游春赏花之时。

当然,彼时暖风熏人,游人如织,香车驽马,亦是年轻男女相识相知之日。

七郎与她心爱的姑娘东哥儿便是在前年花朝节上认识,郎有才,女有貌,互生情愫,私定终身,约定待七郎科考之后即前去迎娶,结秦晋之好。

然天灾人祸,猝不及防。

东家之前与云家一样,俱是商贾之家,却不料被族人连累,男子流放,女子为奴。

东哥儿美貌远播,终被卖入妓家红袖招。

可怜东哥儿一夕间家破人亡,却不得不卖笑为生。

七郎科考顺利,得中举人,光宗耀祖,衣锦还乡。

正待前去迎娶心爱之人,却被告知如此惨事。

悲痛之余,依然抬着花轿前去红袖招。

孰料,东哥儿却将他拒之门外,于门内泣言,人生若只如初见……

七郎黯然销魂,整日里流连在脂粉堆里买醉买笑,日复一日。

云老板怒其不争,又怜其哀痛,无可奈何。

恰太白宫人前来借宿,便提出此事,寻求帮助,愿望七郎开颜。

阿真心下虽然怜惜,但她前世与今世,皆未体味过爱情的滋味,怕弄巧成拙,倒是不敢答应。

看着云伍柏失望而去,那落寞背影,募然思及前世的父亲,遂整晚辗转反侧,以求良策,却仍是无果。

今早起来,脸色便有些憔悴,被紫桐好一顿念叨,同时忍受阿默无数责备的眼神,和苍梧的冷气攻击。

这种时候,就显出灵儿的好来了,她最多只会幸灾乐祸地取笑。

看云伍柏带着儿子前来请安,阿真心里轻叹。

七郎怎可如此不孝?

即便是强颜欢笑,也好过让父亲如此忧心。

她再不忍拒绝,打算走一步算一步。

这第一步嘛,就是去红袖招逛逛。

此时洞庭湖上群花争艳,热闹非凡。

听灵儿讲原是清岳城各青楼连同其他三国沿湖城镇的各大青楼一起,正在举行盛大的,跨越国界的赏花会。

所以说,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况且红袖招作为清岳第一大青楼,名满西华,此次赏花会肯定齐聚各色美人,苍梧已经打听清楚了,东哥儿因为弹得一手好琴,加上貌若空谷幽兰,成为红袖招四大美人之一,作为主力出席。

如此倒是不用一一找寻了,阿真愉悦地想。

阿真站在镜前,任紫桐细细为自己打理黑底白缘绣云纹蚕丝锦广袖直裾,见她要为自己加上颇有厚度的外袍,忙伸手阻止,紫桐幽怨地瞥她一眼,倒也不强求,却是仔细叠好,包了个小包袱拎着,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

阿真无力地叹气。

灵儿连跑带蹦地进来:“阿真阿真,七郎来了。”

“嗯,”阿真点点头,道:“走吧。”

边说边率先往外而去。

灵儿阿默苍梧紫桐四人落后一步跟着。

“四姑娘。”等在前厅的七郎见她出来,微微躬身问安。

“七郎多礼。”阿真亦躬身回礼。

“姑娘是否换身衣裳?”七郎见她一身古朴锦袍,虽是直裾,却丝毫不掩女儿玲珑曲线,仿若她即将前去的不是烟花之地,忍不住提醒道。

却见她淡淡一笑:“七郎多虑,如此甚好!”

清风吹起她的广袖衣角,风度翩翩。

七郎亦是一笑:“倒是七郎迂腐了。”

阿真闻言,回看他一眼,赞道:“好七郎!”

落后她半步走在她身侧的七郎,听得她的称赞,心里一暖。

还记得儿时,父亲在爽朗的笑声里,一把抱起他,连声的称赞:“好七郎,我的好七郎。”

心里便有些歉疚,有多久,没听到爱笑的父亲那爽朗的笑声?

赏花会的舞台建在洞庭水中央,由四周一圈小舟固定,周边矮栏上插以各色亮丽绢花,三面临水,后接一华丽大画舫,供众位参会美人休憩更衣。

临水三面则停满各式舟舫,错落有致,供宾客观坐。

正面有一双层画舫,供花会裁判落座。

此次花会,除清岳副城主外,另有裁判五人。

红袖招前任当家,名满天下的歌妓含彤,她的舞艺也是受人推崇的;

清岳城公认的风流才子卫子寒,天下歌妓以得唱其曲为荣,其书法造诣亦颇为深厚;

清越棋院的院长,德高望重的子棋先生,此次花会能够将他请来,可见是下足了功夫的;

与清岳隔湖相望,东胥国大城青阳城的绘画大师青墨;

还有北戈吟游诗人狄海,其人善诗善琴,传闻曾拜在一代乐圣牧游之门下。

阿真听到此,颇有兴味地挑挑眉,真的假的?!

他们一行人走在街上,居然恰好碰到前来此处的副城主谢书文。

那看上去儒雅有余威严不足,总是噙着微笑的谢书文见到阿真便躬身行礼,原来谢家居然也是太白门人。

于是,阿真便在副城主的安排下,被迎至双层画舫的上层落座,视野开阔,空气清新。

阿真乱没形象地和灵儿一起趴在栏杆上,看着下面花台上,各楼当家领着自家各色美人与宾客行礼。

紫桐则姿态优雅地坐在桌前,饶有兴趣地看着花台,间或捧起茶盏品上一口,十足地大家闺秀之态。

阿默和苍梧都在窗边挑了个座位,除了偶尔瞥一眼花台,其余时间都花在了保养自己的配件或者雕刻木簪上,当然,看得出来,他们的大部分心神都是放在阿真的身上。

七郎坐了个角落的位置,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主仆,实在是无语啊无语。

阿真打个呵欠,转过头来,微笑道:“七郎,来,到这边来!”

七郎顿时觉得周身的温度冷了几度,一抬头,果然,又是苍梧和阿默,正冷冷地盯着他。

七郎瑟缩了下,还是硬着头皮在阿真身边坐下了。

“七郎,”阿真亲昵地唤他,“你看下面哪个是你的东哥儿?”

七郎心里微微痛楚起来,惴惴往下看去,面色忽而惨白,眼里浮现深沉的痛。

东哥儿,我的东哥儿……

好久不见。

他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窈窕身形,身心俱痛,扶在栏上的手紧紧抓进栏木里。

阿真轻叹,情之一字,竟如此伤神么?

她安慰地拍拍七郎的肩:“七郎,七郎。”

七郎回过神来,苦笑了笑:“姑娘见笑。”

阿真拉着他来到角落坐下,端给他一杯热茶。

慢慢地问:“七郎,你如此喜欢你的东哥儿么?可又为何不坚持接她回来?”

眉眼间带着天真的疑惑,她直直地看进他的眼。

七郎却不看她,也不言语,只看着杯上袅袅水气出神。

良久,才缓缓道:“东哥儿,她是我的东哥儿啊!”

语气无奈而宠溺,嘴角竟是带着笑的。

阿真突然鼻子发酸,只觉得,将来若是有一男子用如此语气如此神情说起她来,自己定是要为他痴狂的。

她于是明白,不是七郎不够坚定,不是七郎不够强势,他只是用对自己极其不公平的姿态爱护着他的东哥儿,就那样远远地看着,不让东哥儿觉得配不上他而伤了自尊,虽不忍她如此零落,却因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让他的东哥儿幸福,便只能自己日日痛苦。

他的东哥儿。

七郎七郎,你真是痴儿。

不过,她嘴角却勾起讽刺的笑,既然如此爱护的你的东哥儿,又为何如此不自爱,日日缠绵在脂粉堆?

她起身凭栏而立,看着抱琴出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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