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高一筹-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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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芸心亦然
【】
☆、第一章 凋零
龙城。
卫府,玲珑阁。
庭院春深,月明如水。花香随风潜入室内,冲淡了浓郁的药草味道。
卫昔昭悠悠醒来,不知自己已昏睡多久。
室内烛光摇曳。沉星守在床前,看着脚尖,面带愁容。
满室寂然。
自去年入冬开始缠绵病榻,时好时坏,一直持续至今日。日日陪着她、守着她的,也只有沉星这丫鬟。其余的下人,早已不知所踪。
“沉星,扶我起来。”语声暗哑,虚弱至极。
“小姐,您醒了?”沉星失声道,继而欣喜地笑,“小姐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卫昔昭勉强挤出一丝笑,“帮我梳洗,换身衣服,要桃红色的。”她自知大限已到,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沉星应声,去找出桃红色的衫裙,看着颜色陈旧已有破损的衣物,满腹不平。小姐分明是卫府嫡出长女,却连一件像样的衣物都没有。
夫人倒是不曾苛刻小姐的吃穿用度,只是进门不久便开始安胎、生子,把内宅事项交给了大姨娘打理,怕是不知道送到这边的月例、用度都被大姨娘克扣了。小姐又是什么都懒得理会的性子,一来二去,这里便成了任人轻贱的地方。
夫人即便是知道这一切,恐怕也只是漠不关心地一笑。终究是继室,怎会在意小姐的处境?
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尽头?沉星在心底叹息一声,转回到床前,帮卫昔昭换了衣服,又扶她到妆台前。
沉星殷勤地问道:“小姐想吃点什么?奴婢稍后去给您做一碗红枣莲子粥可好?”
“不必了。”卫昔昭轻轻摇头,借着昏暗的灯光,打量镜中的自己。瓜子脸愈显瘦削,一丝血色也无,抬手抚上脸颊,又见手已枯瘦如柴。
就像一朵即将凋零的残花。这样的自己,又有谁会怜惜?
“小姐……”沉星看着木梳上大团的黑发,哽咽道,“明日您去夫人房里走一趟吧,治病要紧。您这病得用百年老参做药引,偏偏大姨娘是个歹毒的,串通了郎中以次充好,已给您停了好些日子了。”
卫昔昭语声苦涩:“若能捱到明日……我去。再不济,也该给你求个人情,不要让你走了落月的老路才好。”
沉星闻言,愣了片刻,意识到了什么,脸色转为悲怆。转脸拭去脸上的泪,强忍悲痛,继续帮卫昔昭打理妆容。
此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是、是他来看我了么?”卫昔昭缓缓站起身来,眼中现出惊喜光芒,却是一闪而逝。
怎么会呢?去年入冬的时候,他对她说:“我虽爱慕你的容貌,却无法为此赔上一生。我要娶的,另有其人。”
就是因为他这番话,她才抑郁成疾。
可若不是他,还有谁会踏进她的房门呢?朱门大户,其实最是无情,自她病重后,无一人过来探望。卫家的人,齐齐把她忘了。
沉星快步走到寝室门口,惊喜笑道:“小姐,真的是莫公子呢!您看!”说着话,侧身让到一旁,对来人屈膝行礼。
“昔昭,好些了没有?”
随着这道语声,莫兆言出现在门内。身形挺拔,天青锦袍,儒雅俊秀。
卫昔昭眼中却现出茫然,一字一顿道:“你来看我了。”
莫兆言到了卫昔昭近前,“你身子虚弱,坐下说话。”
“莫公子,您怎么这许久都没现身?可是出门了?您来了就好了,我们小姐就有救了。”沉星竹筒倒豆子一般说着话,向外门去了,“奴婢去沏茶,公子稍等。”
卫昔昭呆呆地凝视着莫兆言,“你不是说,今年就要娶妻么?”
莫兆言心虚地错开了视线,“是、是要娶妻。”
“何时的吉日?”卫昔昭极力勾出一抹笑,“我恐怕喝不到你的喜酒了。”她想,许是伤心太久之故,已经习惯了心碎的感觉。
莫兆言摇着手里的泥金真丝竹扇,目光游走在室内,独独不看卫昔昭,“此生我欠你的,来世有缘,定会偿还。”说到此处,才凝了卫昔昭一眼,“来世我定不负你。”
“那么,此生你要娶谁?是哪家小姐这么有福气?”这是卫昔昭一直想知道又害怕知道的。怕他娶的女子不如自己,又怕他娶的女子比自己出色。
“是……”莫兆言踌躇片刻,“是昔昀。”
“什么?你说什么?”卫昔昭满脸惊诧。他可以和任何人成亲,独独不该和这府里的任何一名闺秀有牵连。卫昔昀是她的姐妹啊,他怎么能够给她这种羞辱?!
“我要娶昔昀,我必需娶她。”已经说出最残酷的真相,莫兆言的目光不再闪烁,语气也不再迟疑。
“你要娶昔昀,你必需娶她。”卫昔昭重复着他的话,傻傻地看着他,身形一软,跌坐在椅子上。
“昔昭……”莫兆言趋近她。
与此同时,门口响起茶盏落地的声音,沉星神色僵滞地望着莫兆言。
“离我远些!恶心!”卫昔昭极力吐出这几个字,心头堵得厉害,身躯簌簌发抖。
“昔昭,”莫兆言身形顿住,为自己辩解道,“我也是不得已,本意并不想伤害你,我有我的苦衷……”
“你和我庶妹何时成亲?”心里恨极,反倒无泪,卫昔昭想问他很多问题,说出口的,却是最无关紧要的。
莫兆言的目光又闪烁起来,“等你……等你……”太恶毒的话,实在是难以启齿。
卫昔昭却因此而笑了起来,身躯抖得愈发厉害,“等我死后,是么?”
莫兆言默认。
“我已是……已是将死之人,你又何苦……何苦告诉我这些?”卫昔昭说着话的时候,剧烈地咳嗽起来。
“小姐!”沉星回过神来,走到卫昔昭身边的时候,已经满脸是泪,“小姐,我们不听他胡说,他骗您的。”之后,目光怨毒地看向莫兆言,“你滚!滚啊!”
“昔昭,你听我解释……”莫兆言并未离开,反而上前一步。
“我让你滚!”沉星暴怒,举起梳妆台上的首饰匣子,蛮力砸向莫兆言。
莫兆言慌忙侧开头,肩头却被硬生生砸中。
沉星又转向一旁,搬起绣墩,又一次击中莫兆言。
“你是疯了不成?!”莫兆言脸色急剧转白,眼中现出戾色。怎奈他一个文弱书生,又是理屈在先,没勇气亦无胆量还手。
“今日小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便杀了你这负心汉!”沉星的身形在室内快速旋转着,寻到一把剪刀,再一次扑向莫兆言。
莫兆言见沉星拿出了拼命的架势,心生惧意,夺路往室外逃去,嘴里却是不服软,恶言相向:“贱婢!你家小姐在这府中还不如一个丫鬟地位高,谁会娶她?我就是为了哄昔昀高兴才和她纠缠不清的,你能如何?她死了我们便成亲,你又能如何?”
“我杀了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沉星心里的恨意无以复加,拼命地追赶着莫兆言出了室内,奔出庭院。
两人的言语,卫昔昭听得清清楚楚。
她全心全意对待的男子,只是为了哄卫昔昀才和她纠缠不清的。
如同掉入了千尺寒潭,寒意入骨。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又是为何?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卫昔昭扶着墙壁,一步一步,走向门外。她想加快步履,双腿却似灌了铅一般。她想唤沉星回来,告诉她没必要和这样的人争长短,发出的声音却低如蚊蚋。
走至院中,身躯失去支撑,仰面摔倒在地上,气力自她体内一点点流逝。任她如何挣扎,也无法起身。
她茫然地睁大眼睛,望着夜空。
湛蓝色天幕上,星光璀璨,月色**。
也是这样一个春月夜,她与他在花树下定情,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身上穿的,正是一袭娇柔的桃红色。
莫家和卫家是世交,前几年,他的父亲被皇帝降罪入了大狱,他前来卫府寄居,与她青梅竹马,一度花前月下。
海誓山盟,却原来,不过是她的黄粱一梦。
他竟然从一开始便是和她逢场作戏。何其歹毒,何其下作!
是她太过愚钝,以为甜言蜜语便是情深,看不穿别人虚伪的嘴脸。
疼痛、后悔,透彻心脾。
恨意滔天。
她定定地凝望皎洁明月,晶莹的泪珠,缓缓滑落。
若能重活一回,该多好。
重来一次,她定会步步为营,恩仇尽报!
此时的沉星猛然想起卫昔昭,丢下了剪刀,奔回玲珑阁。
“小姐,小姐……”沉星赶到卫昔昭身边,摇晃着她的身躯。
“昔昭。”莫兆言也到了卫昔昭眼前,探出去的手,被沉星狠狠地拍开。
沉星将卫昔昭抱在怀里,泣不成声。小姐已经面如金纸,回天乏术。
“昔昭……”莫兆言语声一哽,“有什么要交待的么?我定会尽全力帮你了却心愿。”
卫昔昭极力抬手,指向空中,语声虚弱至极,一字一停顿,却充斥着满腔恨意:“青天明月作证,若有来世,我定会将你视作玩物。”语声顿住,目光失去焦距,“莫盼来生,来生是我负你。”
语毕,她徒劳地睁大眼睛,眼前却不再有明月清辉,世界陷入永夜。
苍白的手无力落下,漆黑长睫缓缓阖上。
她再无一丝生机,唇角却勾着残酷孤绝笑意。
晚风袭来,卷落一地馨香。
香魂逝,花为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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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改变
大夏朝,天顺二十三年。
正是三月,清风流转,飞花徜徉。
清晨,卫昔昭立于庭院,仰望湛清天色。
咫尺天地之间,纵观两世悲喜。
苍天眷顾,让她重新活过,回到了两年前。
这时节,悲剧尚未开始,她与莫兆言尚未定情。
要用几日光景,才能相信并非幻梦。
“小姐,这一早的风还有寒意,别着凉才好。”落月走到卫昔昭近前,手里一件织锦披风。
“就要回房了。”卫昔昭应着,转身返回室内。
沉星正在擦拭琉璃花瓶,见卫昔昭进门,惑道:“小姐这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连绣活都扔在了一旁。”
落月看着动作漫不经心的沉星,柳眉轻蹙,轻声叮嘱:“你别只顾着说话,仔细着别毛手毛脚打碎东西!一大早的,不吉利。”
沉星不耐烦,“我晓得,数你啰嗦!”
今时今日,两名丫鬟拌嘴的情形,卫昔昭只觉得分外暖心,唇边噙着笑,走进寝室。
红木洞月式架子床上,放着绣到一半的荷花图样锦帕。
卫昔昭拿到手里,细看几眼,又放回原处。
母亲精于女红,在她几岁时便手把手地教。八岁那年,母亲去世后,她常常闷在房里做绣活,是排遣时间,亦是思母心切。
思念放在心里就好,她的时间该用来防患于未然,再不可沉浸在愁苦之中。
卫昔昭算了算日子,再有半个月,继室许氏就要进门了。
前世这事情前后,她心里怨恨父亲薄情,称病不出房门半步,对诸事皆不上心,惹得父亲很是不快。父女情分,便是这般慢慢淡漠了。
身边的人与事,与前世的记忆完全吻合,她要做的,是改变,让局面一步步发生逆转。否则,重活十次也是枉然。
换了身衣服,卫昔昭唤沉星:“随我去请安。”
沉星喜出望外,爽快应声。小姐称病卧床已有些时日了,老爷过来探望的时候都不肯见,今日这举动,着实是在意料之外。
走进书房院,守在门外的小厮连忙进去通禀,稍后返回,对卫昔昭笑道:“大小姐快请进。”
卫昔昭进门前,深吸一口气,挂上了愉悦的笑容。既是前来请安,就该有个欢喜的样子。
年过三旬的男子坐在花梨木太师椅上,气宇轩昂,只是面容有些憔悴,眉宇间盈着疲惫。
“爹爹。”卫昔昭态度恭敬地施礼。
“坐吧。”卫玄默颔首笑道。
“爹爹这是——”卫昔昭落座后,关切地凝望父亲,“哪里不舒服么?”
卫玄默的笑意加深,“有些咳嗽而已,不碍事。”
“爹爹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卫昔昭记得,许氏进门月余,父亲便奉旨去边疆平乱了,关切就又多了几分诚意。
“小事,已经抓了药。”卫玄默态度愈发和蔼,“不要只说我,你身子可见好了?”
“嗯,好多了。”卫昔昭报以一笑。
“那就好。”卫玄默道,“你过得舒心,我这心里也踏实些。”
卫昔昭璀璨笑道:“有爹爹眷顾,女儿怎会过得不舒心?”
“你这孩子,似是转了心性。”卫玄默是真的有些意外,自从妻子故去,长女从不曾与他这般谈笑,今日情形,是他往日从不敢奢望的。
“女儿已经十三岁了,怎能还如以往那般不懂事。”
“卫家与许家结亲的事——”卫玄默语声一顿,目光有探询之意。
卫昔昭的笑容渐缓,委婉道:“内宅没有主母,总是不妥。”
“你明白就好。”卫玄默心头大喜,亡妻只生了长女,此番娶继室,他最担心的就是长女的态度。前几日长女称病避之不见,他还以为是她闹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