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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不老约-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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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台的后备还没布置妥当。”顾庭书蹙眉。

“我不是说过成台军队不能动!”顾成风怒色忽起,怒目看着顾庭书。

他却沉稳依旧,迎着顾成风质问的眼光,回道:“成台军备一直充足,但如果战事爆发,根本来不及向各处调派军队。”

“你是怎么做的?”顾成风问道。

“一成的军队派去越城,两成到黎昌,一成到雨崇。另外这回原有的五千守军,三千去望定,两千退回黎昌。”顾庭书淡定回道。

“你这样调来调去,大费周章,最后架空了折回,如果望定失守……”

“望定有素江作为屏障,如此和寒翊对峙。折回就在望定城后,易攻难守。如果望定失守,折回必失。而越城和黎昌也有江河为屏,至少还有保存实力、拖延时间的机会。”顾庭书道。

顾庭玉如今才知顾成风当初忽然将顾庭书调去顺章的用意,他竟真的以为是顾成风不忍顾庭书陷入儿女情长而将其调走,而其中居然还有这些周折,顾成风甚至将顺章军队调度的虎符都交给了顾庭书。

“爹,如果你也同意二弟出兵,我还是那句话,但凡是我手底下的军将,都不会动。”顾庭书道。

顾庭书过去极少直接插足这些事,即使一直留在成台,也不过是替顾成风布置后防,基本也是听凭军民行事。

但从何时起,他不光开始接手其中详细,甚至插手多方牵连,乃至于如今,如顾庭玉说的,他敢当着顾成风的面要挟一军统帅,还稳如泰山?

“所以你急着赶回来,就是要证明对这件事的坚决?和我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顾成风站起,凭借他征战沙场多年的统军气度,质问顾庭书。

“是。”顾庭书回答干脆,锋芒毕露,却也有所收敛,“我肯定,如果出兵,望定必失。”

他没将“就凭有顾庭玉领军”这样的话说出口,却用眼光说得分明。

“你去将剩下的调君事务都处理了吧。”顾成风坐下,已然是默许了顾庭书。

“打都没打,就这么肯定……”顾庭玉还想继续,却见顾成风挥手,表示此事作罢,要他们退下。

顾庭书显然赢了,他只从顾庭玉手中拿过那道军令,放回案头,朝顾成风行了礼,就此告辞。

顾庭书对此事却也不是不再过问,却是要将那几名肇事的顾军士兵逐出军营,将原本夹在顾、寒两军间的矛盾从争锋相对的情景下脱离出去,不至于直接与寒翊那方再起冲突扩大事端。

之后顾庭书只在雨崇逗留了几日就离开,却不是回顺章,而是和易秋寒一起去往越城查看调军事宜,之后又去了其他调兵之地试探。他后又被顾成风招回雨崇商议事务,如此,就又到了深冬时节。

他人在外,却记挂着身在顺章的青骊,不能陪在挚爱身边陪伴临产,不能在他的孩子出世第一刻就看上一眼,当真遗憾。

事后了一修书相告当时情况,却一律轻描淡写,只将喜讯传达就可。是以顾庭书不曾知晓青骊临盆当日辛苦。

房内女子因生产带来的痛苦而几欲求死的情景,他,一直都不知道。

那日将近日落时分,青骊忽然胎中剧痛。司斛请来大夫,却说是青骊即将生产,遂立刻将早就请好的稳婆找了来。

彼时青骊忍着剧痛生产,却多时未有成果。稳婆一面安抚鼓励着她,一面不停支使众人配合自己。

青骊死死揪着被角,只感觉腹中胎儿不停在动,一刻都不肯消停。

“糟了!”稳婆惊呼,“这孩子胎位不正,是难产!”

“难产!”司斛大惊。

屋里原本忙碌的侍者被这两声惊叫彻底惊住,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愣着做什么!”司斛大声怒斥道。

众人这才回过神,又忙碌起来。

“司斛……”青骊已经被汗水浸透,长发贴着脸颊,脸色也苍白得仿佛透明。她握住侍女的手,原本冰凉的十指才觉得触到了温暖,但已经说不出话来。

“不要说话!用力!”稳婆按住青骊双足。

腹中那个小生命似乎又突然狠狠动作了一番,青骊不吃痛,当场大叫了出来,声嘶力竭。

“痛……”青骊微微抬起头,看着眼前隆起的肚子,一瞬间又是翻江倒海的痛楚,刺激着全身的血脉,教她再忍受不住。

“你快给姑娘揉肚子。”稳婆如今也满头大汗。

司斛从未做过这种事,纵然是当年兰妃生产,她也只是像今日那些侍者一样倒水进出,此刻被稳婆这样一句说了,当真无从下手。

“就这样揉,尽量让胎位正过来,不然时间久了,大人和孩子都没命!”稳婆快速示范了记下,擦了擦额头的汗,对青骊道,“继续用力!”

司斛照着稳婆的样子做,耳边是青骊因为痛而发出的惨叫,虽然不再如刚才那样歇斯底里,却也能教她明白此时青骊的艰辛与不易。

司斛继续揉着,另一只手握住青骊。其他言辞都已没用,如今青骊只身一人却要遭受这般痛楚,旧识却只有自己陪在这女子身旁。

往事如烟,过去跋扈任性的女童如今却将身为人母,时光就这样过了,却始终没有停止过在她身上施加伤痛。这一路走来不易,她更不能就在这里倒下,纵然不为顾庭书,也还有那些未了心愿,她也不能就这样扼死自己的孩子。

“不行!”稳婆如今也急得发抖,“还是不行……再不把孩子生出来,就真的危险了……”

司斛顿时没了主意,却被青骊反握住。她听见正在生产中的女子叫她,她遂靠过去,附耳听着。

“找……大夫……扎……扎针……”青骊异常吃力地说出这几个字,生怕司斛反驳,就一直握着侍女的手。

“扎针?”司斛惊叫。

“快……”青骊用尽了全身力气催促道。

虽然施针太过危险,也生死未知,但青骊为了顺利生产已顾不得许多。

如今司斛也只有唯命是从,即刻将这些时日里为青骊安胎养生的大夫找来。

待大夫过来,青骊已经面无血色,气若游丝。她要大夫立刻动手,道:“保孩子。”

已经虚浮得如同飘起的声音却这样坚定。

所有人都知道顾庭书对青骊情深,此次如果她有何不测,后果堪虞。但青骊眼底的坚持太分明,即使是在此时已经快全身无力的情况下,她也说的彷如在下达命令,不容违抗。

大夫取出银针,却犹豫着不敢下针。

“快!”青骊令道。

“公主……”司斛就跪在青骊床头,按着女子的肩,眼中朦胧。

那一针刺下,立时仿佛刺穿了青骊的身体。原本周身无力的女子顿时剧痛无比,但她却没有再如方才那样大叫,尽管依旧有呻吟声从唇角流出,她却更加坚韧。

稳婆依旧卖力地协助青骊生产,司斛也如先前一样揉着女子的肚子试图矫正胎位。

“再下……”虚弱的声音从青骊齿间挤出,她却已经说不完全。

“再下一针,太……危险了……”大夫提醒道。

青骊不再看他。

“准备参片。”大夫吩咐道,又取出一支银针,对准青骊的穴道果断扎了下去。

从头至今最教她难以忍受的剧烈痛楚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席卷而来,青骊拼死拽着身边被角,头痛欲裂,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孩子,她宁可即刻死去。

仿佛是经历了很长时间,身体内一直被某种力量支配,强迫着已经模糊不清的神智继续下去。她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可以摆脱这样的困境,就好像小时候在银山的雪地里,她一个人无助地在那里,满眼白色,风雪灌耳。

然后有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熟悉并亲切。她已经冷得说不出话,却能感觉到那个人正在靠近。雪地里有他惶急关切的脚步声。然后冻住的身体被抱起,已经快感觉不到温度的脸颊蓦地重新找到了温暖——那样安心,这样安全。

耳边有孩子嘤嘤的哭声,声音越来越大,几乎将她包裹住,笼罩在一种浅浅的温暖里。

“公主……公主……”司斛试探的声音传来,渐渐清晰。

四肢慢慢有了知觉,虽然依旧仿佛身体被掏空一样,她却已经能够对周围的事务有所感知,并且睁开眼,视线里也有了司斛脸上的欣喜,她也想用笑脸回应的,但下一刻,又失去了意志。

桃花凉(十六)

一趟生产,可算惊心,青骊为了险些丧命,产后身体也一直虚弱,未曾恢复。

司斛悉心照料,头一个月里事无巨细,但凡与青骊有关的势必亲自过问,吃穿调养,无不尽心,却也不知为何,青骊总不见大好。后来大夫说,是生产时太过艰难,伤了元气,怕是会落下病根,但好好调理,也不会太严重。

初冬时节,青骊已经能够下床,而出生两个多月的孩子也总在生母怀里睁着圆圆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世界。

当日辛苦,青骊终于生下这女婴。孩子初生时的样子她没看见,因为她产后昏迷再醒来,已经是将近两天之后的事了,那时孩子正襁褓中安静睡着,和现在一样,看来乖巧。

“了一说,顾少那里的消息过来了。”司斛将了一领过来。wωw奇Qìsuu書còm网

“回姑娘,顾少说,让姑娘好生休养着,安心等他回来,万事有他。”了一简单将话回了。

“消息倒是回得快。”青骊看着正在熟睡中的孩子,不由欣慰笑了出来。

“这也不快了。小的将这好消息送了出去,不巧顾少已经离开了雨崇去往越城,中间还去了其他地方,这来来回回的,也都一个多月了呢。”了一回道。

青骊将孩子交给司斛抱去休息。

“对了,顾少还说,孩子的名儿就请姑娘取了,姑娘喜欢就好。”了一笑道。

“这孩子又不是东西,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青骊淡淡笑了出来,阳光下却有几分看不真切,“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了一蹙眉想了想,摇头道:“说是还有地方要去,一时半会回不来。”

“他一个人?”青骊问。

了一想了想,却终究没接下话。

青骊就此明白,也不再多问,而是转开话题道:“别为这事教他分心误事,书信上你费心了。”

了一狭促一笑,道:“姑娘吩咐的,小的只是照办,哪里敢居功。”

当时了一要修书于顾庭书以报喜讯,她却要求掩去生产曲折,只将结果告知,自然不想顾庭书为自己分心。

她却也记得当她同了一说下那些话时,身旁司斛的神情,像是觉得输了一样无奈,但回头看她的目光却有祝福。

面对了一的机灵谄媚,青骊也不说话。抬首示意侍者退下,她还是坐在院子里。

初冬的顺章经常会有这样的阳光,温暖柔和,照得人心头都觉得柔软起来。青骊坐在阳光下,也不觉得冷,整个人懒洋洋的,靠着柱子,却是来了睡意。

司斛特意帮她取来斗篷披上,关心到:“回屋里睡吧。”

青骊却摇头,又站到院子中间,抬头就能看见偏苑外挂着的灯,也不知几时,等那灯亮的时候,那个人会回来。

今年顺章的第一场降雪是在十一月底。

原本夜里,青骊才将丛葭哄着睡着,正准备熟悉休息,却见司斛进来,发间沾着东西。待她走进一看,才发现居然是雪花。

丛葭。她为孩子取的名字。

顾丛葭。

“下雪了?”青骊问道。

“恩,忽然就下起大雪来了呢。”司斛知道丛葭已经睡着,遂压低了声音道,“我让他们多拿个火盆过来。”

“孩子怕冷,等等就放在靠她近一些的地方吧。”青骊道。

“知道了。”司斛点头。

后来连着好几天,顺章都白雪飘飞,倾天漫舞。从房顶到地面,没有一处没被积雪压着的。

她蓦地想起去年大雪,顾庭书为了就易秋寒深陷险境的事来。她一直都没去看过他,说不上不想去,就是不合适罢了。她不知当时顾庭书的情况,就好比顾庭书不知她生产时的艰难。总有些事不能完全了解,亲密如过去她和青蘼,她也不知为何现今亲人的眼里就比过去少了温暖,多了淡漠——那是她自己感觉出来的,她也甚至希望,青蘼能像从前那样责备她些什么,至少那时候,她还觉得那一声声“姐姐”叫得真切。

十二月初的时候,了一过来回报说,顾庭书就快回来了。

青骊听了,不见喜色,却是怀里的丛葭听见了,像是听懂了一样忽然笑了出来。虽然只是发出一些模糊的根本教人听不懂的音节,但孩子始终清澈的眼光这样真实,眼里盛着笑意,干净纯粹。

但直到十二月中,也不见顾庭书回来。青骊并不觉得失望,依旧抱着丛葭在园子里晒太阳,逗孩子玩。

有时她读佛经给丛葭听,但不一会儿的功夫,孩子就睡着了。司斛说这经文最是催眠,青骊却说是这孩子没有佛性,只贪玩。

但丛葭却喜欢听青骊弹琴,但凡听见青骊指尖拨弦奏出的乐音,纵然方才还在大哭,下一刻就会展颜而笑,发着类似在笑的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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