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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不老约-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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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渊立在远处,目送那对姐妹离开,青骊的背影显得欢快,长长的披风有些鼓起,拂过雪地。他看着方才被青骊抹去字迹的那一片地方,笑由心生,俯下身,拿起那根树枝,也兀自写下些什么。

然而当青骊的惊叫声传来,承渊立即丢下手中树枝,循声跑去,却见三道身影立在雪中。

“你无端端吓什么人!”青骊狠狠斥责着半个身子陷在阴影中的月棠。

“怎么了?”承渊上前。

“谁知道她为什么躲在这里!一声不吭,却忽然跳出来!”青骊愤愤道。

是时已有侍卫闻声赶来,而队伍里,还有萧简。他看着就站在青骊身边的少女,水红色的衣裳,和当初在马场遇见的时候一样,只是周围已经不再有春季里茵茵的绿草,她也没有驾马,更加静默了。

“公主!”带队侍卫道。

“没事了。”青骊道。

“惊扰青骊公主,月棠知错了。”月棠怯怯地站在人群中,眼角却偷偷停留在承渊身上。天知道,她是因为看见承渊才跟来的,却看见少年抱住青骊,隐约听见他们的谈话,那是无论多么以礼相待,承渊都不可能给她的温柔和关怀。

青骊正想说什么,却被青蘼拉住,道:“月棠小姐言重了。天色不早,你也回去休息吧。”

月棠点头,悄然离去。

侍卫在青蘼的劝说下也散了,只余下雪地里默默的四个人。

青蘼看着地上的影子,耳边是微微吹起的风,却渐渐大了起来。她刚想提步走开,却见青骊走向了萧简。

“我和哥哥谈过了,现在,轮到你了。”青骊回首,见承渊很默契地走到身边,她微笑,同他一起将这里剩下的时间交给青蘼和萧简。

和承渊一起回帐的路上,青骊也不说话,身边经过的人越来越多,灯火渐明,到岔道口的时候,她才说:“哥哥,明天,陪我去打猎吧。”

“打猎?”承渊有些惊讶。

“不就是个借口嘛。我可赏不来雪,自然就出去打猎咯。”青骊道。

有雪花飘了下来,悠悠地落在两人之间,落在青骊发上,落在承渊肩头。

然后,少年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去找你。”心满意足地转身,等走过一段再回头的时候,看见承渊依旧站在那个地方,她挥挥手,笑着继续走回自己的账里。

冬雪漫漫,很快,雪势就大了起来。

萧简身上已经落了细细密密的雪珠,他却依旧看着青蘼。少女低头,目光落在地上,她的影子那里,而一边,就是他的影子,挨得很近。

“雪大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一段时间沉默之后,青蘼开口,依旧没去看萧简。

“我……”少年犹豫,将想说的话又在心头回环一番,才缓缓开口,“我想知道,那天,郭培枫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口中呵出的白气模糊了视线,消散后又有少女忧伤的神情。

“没……他什么都没说……”青蘼背过身,躲得那么迅速。

“你为什么要躲?如果没有,为什么你不能看着我,好好地说一次?”他有些迫切,明明已经猜到的结果却因为她的逃避而更加想要去证实——证实那些猜测只是虚空的,是假的,不存在的;而又有另一些事实是教他欣喜的。

“这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吗?”青蘼的质问说来如此无力牵强,“你我君臣有别。”

“青骊一次次地劝我,要我找你说清楚。我没有一次是很肯定地回答她。那是因为根本就没有机会。我进不去,你出不来,现在可以了,我只要你一句话。到底郭培枫和你说了什么?”萧简看着那道背影,曾经她那么温柔地帮自己上药,即使没有过多少交谈,但当初在青骊寝宫外,她隔着人群望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是命……不是青骊说谈就可以解决,更加不是我们一句不愿意,就可以改变的命。”青蘼哭了,所有的不甘只能浸透在眼泪里,却还要强忍着,用她还是孩子的年纪,承接住已经被定为现实的将来。

他霍然拉住身前少女,将她的身子扳向自己。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化开,和泪水融合。他伸手去擦,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听着她的哭声,所有的抗争却只能这样用这样软弱的方式表达出来,只因为,那是命。

她忽然推开,让他有些措手不及:“青蘼……”

“大胆……”已经有些喑哑的声音制止了他接下去的话语,“谁让你直呼本宫名讳的!”

“公主……能不能请你告诉我,到底郭培枫说了什么?”他坚持,却在刚才那样大胆的举动之后再没有靠近青蘼。

“他什么都没有说。”她看着他,湿润的眼眶依旧有温热的泪涌出,“你听见没有。他什么都没有说……没有。没有!”

她有些歇斯底里,却因为假装的要强而使得声音颤抖。最后跪坐在雪地里,重复着那句“没有”。

萧简走近,俯身在她身前,看着已经泣不成声的少女,拉起她的手,疼惜道:“青蘼……”

她忽然抱住他,开在他肩头放声哭了出来。十个月,她受够了,在一直谨记皇帝那番话的时间里,她都提醒自己,用所谓的皇室身份约束自己,从思想,到行为。现在,只要能抱着他,即使什么都不说,只是这样哭,把十个月来的委屈和隐忍都哭出来,就已经够了。

“青蘼。”他肯定了已经发生在彼此之间的牵绊,纵然青蘼依旧守口如瓶于自己的漠然,但这一刻,哪怕他们都还不成熟,那条线,已经把他们牵在了一起。

“给朕把萧简拿下!”皇帝带着愤怒的命令恍如晴天霹雳般到来。

清梦暖(十四)

一声令下,几名亲信上前,将青蘼和萧简分开,并擒住了还在失措中的少年。

“父皇!”青蘼试图挣脱却无济于事,看着落雪中怒目的王朝最高统治者,她的求饶声显得那样微薄,“不关萧简的事……”

“住口!”皇帝厉声打断,“你还记得曾经答应过朕什么吗?”

青蘼停止了挣扎,默然点头。

“那你现在还和萧简私会!你是公主,这样没有羞耻之心,做出有辱身份的事……”

“青蘼知错了。请父皇网开一面,饶了萧简吧。”青蘼恳求。

“当初朕不让萧简进宫就是为了防止今日这样的事,你倒好,朕不让做的偏偏去做……”

“皇上,萧简与青蘼公主并不是您想的那样……”萧简道。

“你还要哪样!”皇帝赫然打断,“将萧简马上押回雨崇天牢。”

“不要!父皇!”趁侍卫不备,青蘼跪在皇帝面前,“父皇,是我的错。是我想见萧简,是我找他出来的,不关他的事。父皇,不要怪萧简。”

“这件事,你们谁都逃不了。青蘼,你若是再多说一个字,朕立刻在这里就处置了萧简。”说话间,皇帝已从侍卫腰间拔出长剑。

寒光一现,顿时冻彻青蘼心扉。她张皇地立刻扑上去,双手握住锋利的剑身,刹那间鲜血滴落,在原本的白雪地上洇出点点殷红。

“公主!”萧简扶住青蘼,紧张万分。

侍卫还是将他们分开,青蘼却依旧固执推开侍卫,再一次跪在皇帝面前,恳求道:“父皇,真的和萧简无关。请您不要追究了。青蘼最后一次向您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您的苦心,青蘼都知道的。”

手心处的伤口极深,血流不止。少女举着已经被染红的手,起誓道:“如果我再违背誓言,就注定一生孤苦漂泊……无枝可依……”

最后,众人只见脸色苍白的少女颓然倒地,那双手,依旧血迹满满。

再醒来之时,青蘼却见守在自己床边的司斛。

正要开口唤宫女时,却不慎牵动了手上的伤。她不知道掌心的伤口有多深,御医诊治时就说,再割进一点,这双手就废了。

司斛见青蘼醒来立刻迎上去,关心道:“公主。”

“你怎么会在这?青骊呢?你怎么不陪着青骊?”虚弱的少女被按着躺下,双手因为重伤不能再动,只能焦急地询问。

“青骊公主她……两日前就被皇上软禁在帐里,面壁思过了。”司斛说得小声,刻意回避开青蘼的目光。

“软禁?怎么会被软禁的?青骊怎么了?”少女脸色苍白,目光却那样焦灼。

“具体的情况奴婢不知,只知道青骊公主得知皇上把萧公子送回雨崇,公主您又受了伤,所以就去找皇上对质,最后还说要去找萧公子。皇上立刻下令软禁,说只要青骊公主一日不肯低头,就一日不能见任何人。”司斛道。

“她真傻。那是我和萧简的事,她为什么又要管?”青蘼伤痛,然而想起那个被悄悄送回雨崇的少年,泪水又不禁落下,沾湿了软枕,默默念起他的名字。

“公主请放心。对外,皇上只说是萧府有事,所以派萧公子回去。”司斛宽慰道。

担忧的心稍稍放下,青蘼微微沉默,又问起:“你日常照顾青骊,总还能见她。这两日,她如何了?”

司斛目光闪烁,回答起来也有些吞吐:“青骊公主……还好……一个人在帐里……偶尔发下脾气……其他……都好……”

觉察出司斛的异样,青蘼心底更加焦急,“司斛,告诉我实话!青骊到底怎么样了!如果只是面壁思过,你为什么要这么回答我?”

司斛犹豫纠结,最后竟跪在青蘼窗前,抽噎道:“公主恕罪。司斛不是有意隐瞒的。青骊公主她……她失踪了。”

“怎么可能!”青蘼想要坐起身,无奈身子太虚,重伤未愈,才稍微抬起一点就摔在了床上。她急急追问着惊慌的侍女,道:“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青骊怎么可能会失踪呢?怎么可能?”

“公主稍安勿躁。我们其实都不知道。昨日夜里,青骊公主就不见了。五殿下立刻出去找,这会也没回来。派出去的人都说没有看见。今日天快亮的时候,山里的风雪忽然变得猛烈,好些路都被雪给堵了。”司斛道。

“青骊这是在做什么!”青蘼气愤,却也担心关切。那是她的妹妹,从来都挚爱如宝的妹妹,她知道青骊的任性,却没想那个孩子居然这样冲动。

那是从小就生长青骊在血骨里的执着,所以即使知道没有结果,她还是会去找皇帝理论。

大帐里,她看见若无其事的皇帝,身边有笑靥如花的庄妃,还有安静温柔的月棠。

她的无礼,是因为她莽莽撞撞地冲了进去,比起月棠的知书达理,她俨然没了规矩,对长辈横眼相向,开口就问“为什么要把萧简送回雨崇”。

起初的时候,皇帝的语气还很淡然,然而到了后来,当她大声质问大珲朝最高的统治者“萧简和姐姐究竟做错了什么”的时候,她看见皇帝眼底迸发的愤怒,她知道,这一次,他不会再原谅她的“幼稚”。

“朕答应让萧简教你骑射,当时你也答应朕不会做学习之外的任何事。”皇帝威严,却也怒火中烧。

“是父皇太霸道!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们要什么!姐姐她一直都不开心!不开心!”她在王朝的九五之尊面前放肆,做出所有人都称之为“犯上”的行为。

“青蘼用她的伤,差点就是一双手,换回了萧简一条命。这就是身份。”皇帝厉声。

这就是身份。一双手,等于一条命。皇帝话回荡在青骊耳边,冲散了呼啸的风,重重地拍击在心里。

我要去找萧简。

那是她最后说的话,却因为自身的限制被制服,然后软禁。再后来,她设计偷偷逃了出来,只因为想要去找萧简。

她要去找那个少年,想和他说声对不起。是她自作聪明,自以为是。她等不及要见他,想要告诉他,错的不是他们,是一种叫现实的无可奈何。

风雪里,青骊小小的身影艰难地前进。她不能带清携一起出来,没想去找承渊,那样会连累兄长。

一整夜,当终于看见天际微光的时候,弥漫的大雪如浪涌来,几乎淹没了她的身体。她从从雪里爬了出来,四肢冰冷。绵延的白色充斥了整个视线,她已经分不清方向,但她居然能这样继续向前,尽管,那样缓慢。

从来没受过这种煎熬的身体在将近一夜的行进里最终再承受不住负荷而倒下,青骊只觉得还残留最后一点温度的脸在触及到冰雪的时候也冻死了那一点生机。尽管意志依旧那样强烈,她却已经几乎没有力气再动一下。

有个词叫咎由自取,不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青骊想起的就是这四个字。那时看书看到了,她第一个就跑去问承渊。

承渊说:“让你平时上课的时候不专心,这就是咎由自取。”

这个比喻并不恰当,但她当时却明白了,尽管概念还有些模糊,但她记得那时调侃地看着自己的少年,就牢牢地记住了这个词。

现在这样,就叫咎由自取。

那个不论在什么时候都温柔看着自己的兄长,那个始终将最多的关心和疼惜给自己的少年,但是现在,他也帮不了她。

“青骊……”大风隐约送来熟悉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忧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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