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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卿城天下-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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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是丰汇通兑的常管事,手上提了两包药材,见到苏珏欲行礼叩拜。苏珏挥手让他免了这些繁文缛节,直奔主题:“这个药方从哪里来的?”

常管事恭敬地回道:“我家主人听闻云帅抱恙,特命我把这方子献给统帅。主子以前和京城前太医院首席御医有点交情,从他那求来的药方,保证药到病除一剂见效。”

苏珏忙命人下去煎药,叫人请常管事在军帐坐着。常管事知道他心有疑虑,等到苏云卿喝下药无事后才回去回禀钱多多。

钱多多送来的药果然管用,一剂下去苏云卿开始全身发汗,身体也没有之前那么烫,没多久安静地睡下去了。

就这天晚上,西北的第一场雪飘然而下,才一夜,千里冰封,白雪皑皑,触目所及,是一片耀眼的白。

而整个封州军区进入紧张防备之中,通常下完第一场雪,常有西漠散兵进入封州打草垛。

西漠为游牧民族,一入冬天粮草极度匮乏,大家为了寻找吃的把主意打到离他们最近的封州、庐州、皖州等地。

往年封州一触即溃任人长驱直入,但今年,苏珏坐镇,依他性子一定不让寸土,故而早早做了防备,三百里之内均布眼线。而这一切苏云卿自然是不知,她正昏昏沉沉躺在床上。梦里好像一只大船浮浮沉沉,随波流荡,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启禀统帅,西面百里处出现一骑列队,疑是西漠游兵,请统帅定裁。”一个小兵匆匆跪倒帐前上报军情。

“再探。神弓营七十里外潜伏,先锋营摆二龙阵前去应敌。”苏珏淡淡吩咐,所有命令有条不紊地执行下去,现在唯一能让他动容的是床上躺着尚未睁眼的少女。

“虞照赵小庭”虞照是风云五将之首,所有训练都由他负责,自然少不了他。赵小庭是风云骑的先锋,也应率兵迎敌,然而回答他的是无声的沉默。

苏珏浓眉皱起,又喊了一句:“虞照、赵小庭出列”

众人皆没有说话,依次点过去,风云骑五个参将倒是少了三个,除了虞照、赵小庭以外,王可也不见踪影。

“副将可在?”苏珏脸上波澜不惊,看得丁时捷却是冷汗涔涔。虞照原来的副将是方怀,现在方怀升职,一时没有人接替。赵小庭、王可的副将依次出列。

“你们的参将何在?”苏珏语气有着勃然欲发的怒意。

秦骏甄复出列,沉默地低头没有说话。大战在即,参将离职越岗,这是何等的大事?

苏珏阴沉着脸,若不是看在苏云卿的面子上,几乎要就地正法了他们。

强自压下心中的怒火,他淡淡说道:“虞照三人回来让他们去军刑处领五十军棍,待此次战事结束后,再罚五十军棍,以儆效尤。如有再犯,决不轻饶”

————————

第一股散兵只是过来投石问路的,不与先锋营做正面交锋,一触即退。

他们退后,苏珏没有急着追,只在封州边境严密布防,令敌军不敢异动,双方只是试探性地耀武扬威了几次便俨然息鼓。

直到晚饭时,苏云卿才幽幽转醒。

守在一旁的云卓大喜过望,扶她起来,关切地问:“云帅,可要吃点什么?”

睡了这么久,嘴巴都是苦的,这会子还真想吃点什么。她稍微有了精神,轻轻点头。

守帐的士兵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鱼汤,鲜美软烂,入口即化,她食欲大增,一连喝了好几碗才停住。

冬天难得有这么鲜活的鲤鱼,她不禁好奇地问:“这鱼从哪弄来的?”

守帐的士兵却是红了眼圈,扑通一声跪倒在苏云卿面前:“求云帅救救虞参将、赵参将和王参将。”

苏云卿这才认出来他是虞照帐下的朱籍,双眉微皱,正色道:“出了什么事?”

朱籍把敌军来袭,赵小庭、王可离营未归,苏珏震怒的事一一道来,边揉着眼睛边说:“五位参将看云帅一直不醒,愁眉不展,属下在家听老人说过鲤鱼滋润大补,一时口快说了出来。没想到……虞参将他们亲自去碧渊潭凿冰捕鱼,不期晚归……是属下之过,请统帅、云帅不要责罚两位参将。”

第二卷 画屏烟冷角声寒 第六十一章 头很生气,后果严重

第六十一章 头很生气,后果严重

苏云卿木木地看着碗里的鱼骨头,眼睛转过千般思绪,却没有人看得出来。

最后她咬牙冷笑:“怎么,罚得不对么?擅离职守,私自出营,若是人人都像他们这样,这个风云骑早就散了才一百军棍,这已经是统帅从轻量刑,若罚重一些,他们俩人早就小命不保”

主将震怒,朱籍在一旁没敢吭声,她放缓了语气:“不管是什么缘故,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没有什么借口可言,他们还是我苏云卿的部下就得自己扛下一切后果。法不容情,军法更甚。军规对任何一个人都是平等的,我今日饶恕了他们,今后怎么管教其他士兵?”

朱籍被她一顿话训的丝毫不敢再求情,苏云卿叹了叹,心里一丝愧疚腾起,脸上却淡淡说道:“书生,我们去看看虞照老三老四他们吧。”

出了军帐,外边冷风呼地灌进脖子里,苏云卿裹紧狐皮袍子咳嗽了几声。云卓、朱籍立刻紧张地看过来。苏云卿摇头哭笑不得:“我还没有弱到那个地步好不好,都当我是瓷娃娃不成?”

居然下雪了,苏云卿赞叹地扬起头,任冰凉的雪粒打在脸上。凉丝丝,冰得她头脑一阵清明。

虞照、丁时捷、赵小庭、王可、方怀住在一起,离她的营帐也不远。

苏云卿进来的时候赵小庭、王可慌慌忙忙提起裤子,床上还有剩余没上完的金疮药,淡淡的药香弥漫。

虞照挣扎着起来,勉强给她行了一礼。丁时捷、方怀恭敬地行礼,站在旁边垂手而立。

“你们倒越发给我长脸了。”苏云卿淡淡说道,脸上似笑非笑。

帐中的五位参将却是心底一颤,如果她一过来破口大骂把人骂得狗血淋头无地自容则表明这件事不大,起码严重不到让她记挂在心上的程度。但她现在不骂也不罚,只是轻飘飘地来了这么一句话,让所有人心里都忐忑不安。

这个态度是表明,她会一直记着,起码一年内不会忘记就是了。头要发火,后果很严重。

苏云卿拧眉看向虞照,不冷不热:“老三老四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吗?不但不拦着倒和他们一起闹,是看我平时太惯着你们了吧?”

“末将知罪,请云帅处置。”虞照的声音冷静自持,仿佛说的是“列兵已经准备好了,请云帅指示”一样自然顺口,从他出帐起他就做好了一切打算,无论受到怎样的惩罚都没有关系。

苏云卿嘴上虽然责怪他们,但其实心里最护短,真要重罚他们三个真有点下不去手。不过犯事的毕竟是她的直系将领,不做足样子怎么能让别人信服?所以这次是不可能从轻的了,也好,让他们吃点苦头,才清楚轻与重,取与舍

“弃三军为一人而不顾,是为不智;视军规如无物而不遵,是为不严。受大惩心无诫而不思,是为不省。”这句话她说得很慢很低,听不出任何情绪。

帐中所有人庄严肃穆,神情凝重。“属下受教了。”几人齐刷刷说道。

“那五十杖我会亲自监督,”她冷冷说道,颊边却露出了笑容,一如既往不怀好意的笑,阴恻恻让人看了心底发寒:“谁要是敢运内功抵抗老子扒了他那身皮”

说这话时,苏云卿心底却是暗想,他们三倒是不笨啊,之前的五十棍几乎只是伤到皮肉,经络骨头一点事也没有,不愧是她教出的将领,偷懒耍赖的功夫个个不差。

赵小庭一听,立刻垂头丧气哇哇大叫:“不要啊——头,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

苏云卿笑得温柔**:“知道错了啊?现在才知道错了啊?错了你还在这叫个鬼啊”最后一句话音蓦然拔高,把赵小庭王可吓得不敢接话。

众人沉默中她找了支笔,写下一个药方,扔给虞照:“去按照上面到军医那抓药,别想偷懒告诉你们,该做的一件都别落下,不用告诉我你们是伤残病员,轻伤不下火线,我平时怎么教你们的?”

“周扒皮啊……”不知道谁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在安静的军帐中格外出众。

苏云卿听得真切,反而被气乐了:“行啊,连周扒皮都知道了,能耐啊你你倒是去街上找一个像我这么善良给你们送药的周扒皮来啊?”

所有人被她这句话逗得吭哧吭哧憋着气笑,连云卓也不禁莞尔。苏云卿自己想了想,也撑不住笑了。

腊月寒风越冷,在漫天冬雪中,西北迎来了又一个除夕。

苏云卿依旧捂着暖皮裘,围着狐尾围脖,哆哆嗦嗦地躲在帐子中不肯出去。

外边士兵忙忙碌碌杀年猪、放炮仗,军中一切从简,但这热闹的气氛多少有了点过年的感觉。

硝烟漫漫,她一个人独坐炉边,想起宫里的秦婉如,微微有些低落。

往常她和素绫一起换桃符,贴窗纸,摆果碟,簌玉宫的宫女小太监们把大红的灯笼挂得到处都是,整个宫里弥漫着喜气洋洋的笑脸。

“这碗药你喝了罢。”一道淡淡的声音在身后传来,身形颀长的男子手上托着一碗棕黑色的药汁。

“四哥。”苏云卿回头,笑嘻嘻压下心头的落寞,闻着药香,她抽了抽鼻翼,讨好道:“四哥,我都快好了,今天就不喝这药行吗?”

苏珏看了她一眼,断然拒绝道:“不行。”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苏云卿撇撇嘴,嘟囔了一句:“不行就不行嘛”

咕咚咕咚把药一股脑喝光了。苦得舌根都麻了,呼哧呼哧吐着舌头哈气。

苏珏一向对着她波澜无动的脸也不禁动容了,像一池融化的春水微微荡漾,他递过蜜饯,冷淡地说了一个字:“吃。”

苏云卿脸色浮起古怪的神情,眨了眨眼好奇的看着苏珏问道:“四哥你在关心我吗?”

天真无邪的眼睛看得苏珏心虚地别过头,他脸色一肃,丢下蜜饯冷冷说道:“谁管你死活?”刚刚融化的春水又冻上了。

苏云卿笑嘻嘻地拈起一片桃脯,入口甜腻香软,咽下喉的时候却有一丝酸,有一丝苦。

有个人说了一句话,那个人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但他说的话很有哲理:在江湖上混,欠下的迟早要换回来。她欠下的,什么时候才还得起呢?

晚间苏云卿与几位参将带上美酒走访每个军帐慰劳将士,她平日与下面底层士兵关系很好,嘻嘻闹闹很少端架子,有些胆大的士兵直接端着酒碗向她敬酒,苏云卿都来者不拒,看得旁边几位参将心惊肉跳,开口欲言,

苏云卿秀眉一横,把几人嘴边的话都憋回肚子里。

军中对酒禁十分严格,难得碰到重大节日才能喝酒,即使是逢年过节,每个军营也只能分到两小坛美酒。不过饶是如此,也让不少人大犒酒虫欣喜不已。

她脸不改色喝了十几碗酒水,引得所有人大呼叫好,有苏珏部下统领的士兵打算过来拼酒,看她这架势都面色发黄一个个不敢开口,大是长了风云骑的脸。

苏云卿酒兴大起,接连喝了二十多碗毫无醉态,到最后越喝双眼越亮,最后水滟滟亮得惊人,云卓才察觉到不对劲,让王可瞅准时机找她出去。

云卿稳稳地走出来,一出军帐,立刻双腿跪倒软成一团泥。

“小四诶……”她跌倒在雪地里,揉着额头呻吟:“快扶本帅一把。”被雪一冰,她倒是清醒了不少。

王可不得不捞她起来,却是不住地嘟囔:“说你不能喝酒,还偏偏逞英雄喝那么多,现在好了,真应该醉死你活该”

他突然停住了唠叨,疑问道:“头,你的衣袖怎么湿了?”

苏云卿斜横了他一眼,一手搭在他肩膀上慢慢起身:“大惊小怪做什么?我用内力把酒精逼出来的。”要不然喝这么多,当她真是千杯不醉吗?

“头,你没事吧?”说话间几位参将都走出来了,关切地问道。

赵小庭龇着一口雪白的牙齿,不敢置信地说道:“书生说你喝醉了,我还不相信,没想到头你真不清醒了”听他的口气颇有些幸灾乐祸。

苏云卿左手搭在王可手臂上,右边有丁时捷扶着,有气无力:“谁说我不清醒了?赵小三你说话注意点”

为了证明自己精神抖擞,她豪气干天地冲着大地喊了一句:“走,咱再去喝酒,今儿个头高兴”

赵小庭摇头,疑惑地对旁边的虞照说道:“老大,高兴也不是这么回事吧?我觉得头他在借机撒酒疯”

虞照没有说话,倒是方怀摸着下巴肯定地开口:“我觉得不像,头他应该是受到刺激了。”

刺激?难道是这么久没看到妞受不了?还是他在老家与他青梅竹马的女人跟别人跑了?

赵小庭疑惑地想,捅了捅云卓:“诶书生你说呢?你一定能猜得到吧?”

云卓摇头:“我也不知。”自顾自摇着轮椅到苏云卿旁边察看。这人总不让人省心,大病初愈还敢喝这么多酒,简直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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