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城天下-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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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翌皇帝不以为然道：“她爱跪就让她跪着吧！”
苏云卿聪明地不再说话。
苏镜之指着桌上的奏折皱眉：“关于沈逆一案，朝中大臣争执不休，有说沈贼意图谋反，按律满门抄斩。也有说他劳苦功高，死罪可免。云卿，你觉得如何？”
看来皇上对沈家留有私情，按他三年前的雷霆手段，早就灭门了，哪还存有一丝犹豫？
苏云卿想了想，小心回答：“是杀是留，只是父皇的一句话，全凭父皇做主。”
苏镜之笑了，沉吟不语。显然他很满意这个回答。
苏云卿攥着手上的令牌，心中激荡起伏，最后狠狠地压下，渐渐平静。不能，不能呵！
昭家上百条人命，沈族危在旦夕，她怎么能一走了之！黄泉碧落，她始终背负着这些血债，无处可藏。
你可曾后悔？她自己问自己，心头一阵恍惚。监斩台前一片血色，东宫那张惨白的素颜，还有那个未出世的胎儿，沈府那晚暴力无情的厮杀，太液池边怎么也清不干净的血迹，锦屏金砖，满目奢华，却是丝丝寒意入骨，杀机四伏。
你可曾后悔？！！
苏云卿不记得她怎么出来的，魂不守舍踏出门槛，回头望去，只觉得白花花的太阳照的人一阵眩晕。
手中的冰冷生硬的令牌金光灿烂，最终她还是没有拿出来。这块令牌能换的一个承诺，任何事都可以。最终，她没有勇气离开。她做出的选择，她必须承担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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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天牢里阴森凄凉，沈居卓关的地方深处地底阴寒尤甚，苏云卿要紧紧抓住洛谦玉的衣衫才敢往里走。但任何一个帅哥都是不容许别人死死抓住他的衣服的，何况是洛谦玉这么一个爱风度爱臭美的笑面狐狸。
所以，当他很“和蔼”地提出来时，苏云卿鼻子哼了哼：“这么暗，还有好多蟑螂老鼠什么的，我不抓着你我抓着谁？”
洛谦玉挣脱她的手，冷声道：“随你便，我瞒着上面放你进来本就是大罪，你要不愿去就请回宫。”说完便大步向前走。
苏云卿跌跌撞撞跟上，“别，你慢点呀……啊！！！！”惊天动地的一声喊了出来。
洛谦玉再好的忍耐也被打败，他气急败坏道：“你小声点，上面有人！”
苏云卿牙齿上下打颤，说出的话都变音了：“我……我的脚……有老鼠……爬过去……”她僵直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洛谦玉又气又笑，只好走过去牵着她的手。
苏云卿一征，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握她的手，脸上不自觉红了红，幸好地牢阴暗看不清神色，可心里却是微甜泛起。
“还愣着干什么，不打算走吗？”洛谦玉若无其事地说道。
苏云卿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死狐狸，就不能让人家独自陶醉陶醉？
走了十来分钟，来到一扇石门前，洛谦玉在不惹人注目的一角有规律地扣了三下，又扣了三下，石门轰然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沉黑的精钢铁牢，一支烛火幽幽发出冷光。
苏云卿好奇地问：“怎么没有人看着？”
“若是有人在你还能来吗？”
苏云卿点头表示同意，她环视了四周，继续问：“要是有人从地底下打洞潜入天牢怎么办？”
洛谦玉擦亮火折，又点了几支蜡烛，顿时地牢明亮了许多，他淡淡说道：“不可能，先别说这方圆三里之内有士兵守卫，再者这个暗室是由八分厚的巨石铸成，细缝浇融上铁水，地底下不知埋了多少机关。还有这副玄武精铁炼成的牢笼，不是等闲人可以破的。”他或者是说给云卿听的，或者是意有所指，说给另外一个人听。
沈居卓静静地坐在牢里一角，如老僧坐定。
苏云卿走近道：“沈大人，我受贵妃娘娘之托前来探望您。”
她喊了好几遍，沈居卓才慢慢睁开眼，“十一公主莫喊错了，老夫已被皇上虢去官职，定下死罪，如今只是一介叛臣。”
苏云卿低头尴尬地揉着衣摆，转向洛谦玉：“我想和他单独谈一谈，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洛谦玉点头：“好，不过你记着，只有一刻钟时间，一刻钟后，你必须走。”
沈居卓断然拒绝：“不必了，你做的事自己心里明白，老夫不需听你赘言。”
她退了两步，脸色变得惨白，事情也许不是她一手造成，却有她在一旁推波助澜，事已到此，她还能说什么？过来假惺惺地解释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请您体谅？还是说大人您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多虚伪！她明明已经料到了结局，却在陷害了别人之后装模作样地内疚。
她只觉得心痛得快要分成两半，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沈居卓没有理会她，盯着洛谦玉，嘴里嗬嗬嘶笑：“老夫活了几十年了如今却在一个小辈手上翻了跟头。如今这里没有别的人，洛大人如果愿意不妨回答老夫几个问题替我解解惑。”
洛谦玉微笑：“好，玉愿意效劳。”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对付沈家的？”
“三年前。从神宁元年漳州兵道府陈米案开始。”
“然后王歧、王彟落马，离京都北部最近的州郡兵马遭到清洗？”
“是。”洛谦玉承认不讳。
“可叹老夫当时还当真以为他们兄弟俩私吞军粮，不但未保他们性命，反而亲手断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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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画屏烟冷角声寒 第十八章 香消玉殒
“他们俩私吞军粮确有其事，沈相一向治军有方，只是军中难免出现一两个蠹虫。”
沈相“唔”了一声，道：“昭徐被人陷害，全族尽灭也是你的手笔？”
洛谦玉轻笑一声：“沈相太高估我了，出此谋策的另有其人。”
苏云卿站出来，涩声道：“是我。”她眼中所有的光华也随着这两字流走。
“你不用问他，你想知道的事我一件一件告诉你。”苏云卿双眸空洞地看着玄铁栏杆，神色冷漠。
“我为平息你的疑怒，便建议太子哥哥娶了沈蓁。”
“江南漕运是个肥差，曹荣是你在池州安插的人马吧？于是我向父皇请旨，把他调回京城，礼部是洛家的势力，曹荣在那毫无实权，算是明升暗贬。只是，只是，我没想到……”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明明眼角泪湿，明明心中痛极，逼出的笑容却如彼岸花一样妖娆决绝。
她抬头吞下所有的苦涩，眼神不闪不避：“后面的事，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
良久，沈相拍手，“啪啪啪”击了三下：“好，很好，杀王氏兄弟，诛昭族，架空曹荣，灭我沈家，十一公主好心计，好手段！”
洛谦玉雅然而笑：“灭你沈家之事与她无关。沈家的能耐有多大您自己清楚，沈相行事滴水不漏，没有足够的兵权、金钱、人脉可以调动，要设计起来可不容易。”
“这么说，这场刺杀是你安排的？”
洛谦玉默然不语。
沈居卓掀开眼帘，看着他叹道：“洛大人果然谨慎，老夫已经落入天牢，竟然还不肯露半点口风。”
洛谦玉只笑了笑，神色诡异：“我即便想要沈相您死也不用以刺杀皇上的名头开刀，若是落下了把柄日后皇上能饶过洛家吗？自然是……上面的意思……”他停住话，点到而止。
沈居卓脸色已是惨白如纸，他口中喃喃道：“我沈氏一家对皇上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不臣念头……”
洛谦玉眼中的冷意一闪而过，微嘲：“沈相还不明白功高震主这个道理吗？这天下是一个人的天下，若有人的权力比他更大，有人能威胁到他的江山，他必定要除之而后快。”
沈居卓颓然不语，然后，轻轻问道：“我很好奇，你打算以什么名目处死我？”
“外通敌国，图谋不轨。”
沈居卓点点头，问：“老夫还有一事不解，我一直派人监视龙洵，却从未听到他离开军营，为何突然出现在京城？”
“西北急战是假，龙洵将军根本没有离开京城，是他的亲信十二骁将之一陈威带了一半兵马赶赴沙场。”
“那么……我儿他……”沈居卓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洛谦玉摇摇头，只说了四个字：“斩草除根。”
沈居卓眼中所有的生机全部寂灭，整个人一下子看起来苍老许多。这时的他不再是权高位重的沈相，他只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一个痛失亲子的父亲。突然他高声大笑起来，状若癫狂：“自古胜者为王败者寇……胜者为王败者寇……硝烟争战几时休……”
洛谦玉叹了一声，转身离开。
苏云卿看得不忍，扭过头问：“有什么话要我带吗？”
他停下了凄厉的笑声，淡淡说道：“你转告萱华，让她不用管我，向皇上自请移居冷宫。”与其等到最后被连累，不如当机立断，在他们动手之前先想好一条后路。这是他这个当爹爹的最后能为女儿做的事了。
“好，我一定带到。”
洛谦玉在门口等她，一如既往的清高雅然，似乎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玷污那一片卓然的白衣。
苏云卿心中冷笑。
“走吧。”洛谦玉淡淡说道，毫不关己的漠然。
苏云卿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道：“我狠你，你知不知道？可我更恨我自己，瞎了眼竟然和你做交易。”我恨你翻云覆雨玩弄权术，我恨你事不关己冷漠无情，我恨你城府深沉洞察一切，我恨你心狠手辣赶尽杀绝，可是我更恨自己竟然把心留在你那里。你可以毫不眨眼算计别人，有一天，你会用同样的手段对付我吗？
苏云卿冷然转身，一个人孤身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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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月楼里。
苏云卿把沈居卓最后一句话说了一遍。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不能改变沈家的命运，原谅她只能做到这点补偿。
沈萱华听了，良久没有说话，
苏云卿埋下头，把檀木桌上白玉瓶中的栀子花瓣数了二十多遍后，沈宣话才开口，嘴角甚至有了一丝很浅的笑容：“好，谢谢你，云卿。”
她从怀里拿出一枚印章，小小的，通体暗红，宛如干涸的鲜血。塞进云卿手中，又附耳说了一句话。
苏云卿一时征仲说不出话来，沈萱华看着她，淡笑，像午夜婉转的昙花：“你回去吧。”似叹息似叹惋。
苏云卿抬眉看她，沈萱华的脸如雪玉一样晶莹剔透，隐隐可见青色的血管，唇瓣妖艳似血。她心一惊，快步走前，抓住沈萱华的手腕。
果然，脉象紊乱，全身血流逆转，她大叫：“来人啊，快传太医！”
血开始从胸口洇出，把冰凉的素锦染成大片华丽的艳色牡丹，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清香。沈萱华按住胸口，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阖上眼：“没用了，是南蛮秘药‘红衣’。”
苏云卿哪管得了是什么红衣白衣的，向进来的小太监吼道：“还杵在这干嘛？快去请太医啊！”
小太监兢兢战战说道：“回……回公主话，皇上……临驾。”
沈萱华睁眼轻声道：“是我请皇上来的，你下去吧。”
小太监应诺出去。
“鸿影，带她从密道走。”从梁顶飞下一个黑衣女子，站在苏云卿面前。
叫鸿影的黑衣女子拉开暗门的机关，把她推进去。
身后的女子定定地看着她，说道，“云卿，求你一事。如果，如果可以，请帮我照顾珏儿和曼儿。沈萱华今生今世感激不尽。”
苏云卿最后看了一眼沈萱华，绝色的脸庞，素衣见染，一如初见时的冷清高傲，一阵无力感忽然涌上。
第二卷 画屏烟冷角声寒 第十九章 看朱成碧
不好意思，这几天修文，第二卷第十一章、第十六章小幅度改了一下，欢迎大家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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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儿！”一声暴喝响起在空荡荡的揽月楼里，语气伤心急恼。
朱儿，朱儿，曾经几千个日夜里他缱绻相称的名字，现在叫来，听得只感觉如潮水一样涌来的嘲讽。欲将取之，必先予之，你万般宠爱，只是为了我爹爹手中的权力，只是为了灭我沈氏。
她转过身，淡淡的，漠然地一笑。依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淡薄染，此时看起来却是绝决异常。
“我已经答应不杀你父亲，沈氏旁系支亲亦可保得性命，你还要怎的？！”南翌皇帝苏镜之此刻的脸色很不好看，神情阴鸷，双手扣紧沈萱华的双肩，几乎要陷入骨血中去。
沈萱华薄薄一笑，眼底雾气腾起，却是谦卑地行礼，声音有一丝认命的悲凉：“那么，臣妾，谢主隆恩！”
“你！”苏镜之气极，却不知怎样训斥眼前的女子。
“还君玉珏，自此长谢。参商不见，顽石见缺。”她不知何时轻轻吟起，双唇越发鲜红，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