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色如画-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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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长大。”清越的声音在耳边清晰地想起。
“小师叔祖。”觉悟的担忧全写在了脸上。
苏槿若收敛心神,才发现刚才那句话是眼前这个言语轻浮的男子所发出,顿时窘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位小师父,你已经把你的小师叔祖送到了,请回吧。”没等苏槿若开口,季岩已经说出了这番话,温和儒雅,颇具世家子的风范,让苏槿若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季岩。
觉悟的眼神里尽是倔强,似乎并没有听见季岩的话。
“回去吧,告诉大师兄,以后的路我会自己走好。”苏槿若的声音轻轻的,但暗暗透着坚定。
许久,觉悟盯着苏槿若看,最终,点了点头,转身,飞奔上山。
“这小和尚挺有意思,不会你们有过什么吧?”季岩看着觉悟的背影,口吻戏谑。
“佛门清净地,王爷这么说,未免大不敬了吧。”苏槿若的声音冷冷的,心里某个地方被狠狠戳了一下。
季岩看了一眼苏槿若,笑道:“这个称呼太见外,不好。”说着,俯身到苏槿若耳边,轻轻地说道,“我喜欢你叫我岩,或者岩哥哥。”
暖暖的气息钻进苏槿若的耳朵,直钻到她的心里,她突然发现似乎并不讨厌他这样的行为。但,苏槿若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人,脑海中却出现了自己柔声叫他的情景,心不由得漏跳了一拍,脸也随之一片绯红。
“小丫头,佛门清净地,你的心可清净?”季岩依然在她耳边轻咬。
心可清净?
苏槿若的心不由得一惊。在北空寺里,日日诵经念佛,但普慧师父从不以佛门弟子来要求她,总说她“尘缘未了”。北空寺里无关风月,但藏经阁里并不是只有经书,博杂的阅读习惯让她知道这世上还有个词叫“红尘俗世”,那是一个与北空寺的庄严清净完全不同的地方,心里就有了蠢蠢欲动的向往。
钟妈是个山野村妇,丈夫早逝,独自抚养着两个儿子。当地人都有拜入北空寺当个俗家弟子的习俗,钟妈也不例外,带着两个儿子到北空寺拜师,正巧碰见一屋子的大男人对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女娃束手无策,就自告奋勇地担当了保姆的职责,也使得两个儿子顺利地成了北空寺的俗家弟子。钟妈的身上有着乡下妇人的善良和坚韧,在为人处事上又却极尽圆滑和事故。对苏槿若疼爱有加,但随着她年岁的增长,却让钟妈不由得恭敬了起来。尽管如此,偶尔也会想苏槿若讲讲俗世中的人和事,那些多姿多彩的生活和脑海中勾勒出来的绚丽画面,让苏槿若的向往更增添了几分。
而六岁那年,遇到那个温暖的身影,那个至今仍记得他手心温度的男子,更是将自己许了人。
这样的心,不知道还能不能称得上清净?
第二章 泥人无语不抬头(中)
普宁?苏槿若?
季岩从来没有想过这两个名字之间有着怎样的联系,直到父皇将自己从岭南召回。
“岩儿,你的正妃之位空缺已久,也该娶妻了。”尚记得父皇在泰和殿里这样说道。
娶妻、生子,这似乎是每个人都该经历的,而在天家,子嗣的繁衍更被视为是头等大事。从十八岁受封离开京城以来,过去了整整六年,似乎这期间,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他还需要一个正妻,岭南王府还需要一个王妃。
女人,季岩从来也不缺,从十三岁那年有第一个侍妾起,至今,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有过多少女人,但他却从来没有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有过怀孕的可能。
可今天,那个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从来没有给自己任何父爱的男人八百里加急将自己召回京城,只为了和自己说一句“该娶妻”了,季岩的心里冷哼一声,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阴霾,这就是自己的父亲吗?这就是天下人却心心念念景仰的帝王家吗?。
“一切但凭父皇做主。”季岩恭敬地回答,唇角划过如三九天寒风般的冷笑,一闪而逝。
天和帝注视着跪在御前的儿子,清越的嗓音,温文的态度,玄色的衣衫裹着颀长的身躯,虽然下跪,虽然行着大礼,但脊梁却是挺直的。这就是那个人前从来都是温文尔雅,喜怒从不形于色的皇六子吗?那个十八岁朝堂上受封王位,淡然谢恩,孑然南下的岭南王吗?六年不曾回过京城,退却了少年的稚气,不改的是一贯的淡然和疏离。
“起来吧。”天和帝叹息着说道,“岩儿可有中意的人选呢?”
“一切但凭父皇做主。”季岩垂眉顺目地再一次恭敬地回答。
“定北侯之女,如何?”天和帝说出了心中的答案。
季岩唇角扬起的弧度带着深深的嘲讽,但当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已是云淡风轻。
定北侯之女吗?世人皆知护国大将军、定北侯苏怀诚自十四年前一夜灭门,妻女不知所踪,自此膝下无子,却不知此时何来的女儿。
但季岩知道,定北侯有女儿,他见过,在明阳山上,在北空寺内,在极乐谷中。如果是那个女孩,他乐意接受。
“定北侯的女儿?义女?”季岩淡淡地问出,既然是他的妻子人选,他自然有弄清楚的权利。
天和帝的眼里写满了复杂的神色:“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季岩心下一惊,看来他的父皇绝不如别人传言的那般昏庸无能吧。
“哦?不知苏府的小姐现在何处?”表面上,季岩依然表现得一无所知,心里却是想着苏怀诚到底还是瞒得不够隐秘,这一年一次的探望,终究还是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啊。
“她现在生活在明阳山北空寺内,法号普宁,闺名槿若。”天和帝的声音低沉,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多谢父皇恩赐。臣谢主隆恩。”季岩再次行大礼,叩谢皇恩。
好一个叩谢皇恩啊。
季岩“哈哈”大笑,笑声随着他的内力传出,在山谷间久久回响。
苏槿若呆愣地看着眼前恣意笑容的俊朗男子,眉眼间与那个温暖的影子有着几分相像,却再也无法让两个身影重叠。是什么呢?苏槿若不知道,横亘在两个身影之间的阻碍究竟是什么,只觉得自己心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所填充,如同记忆中的感觉。
那一日,重新回到了北空寺。误闯极乐谷的事是万万不敢让大师兄知道的,否则又免不了惩戒的。但六岁的孩子还不具备把所有秘密都埋在心底的定力,更何况普宁的心里有太多的疑惑。告诉钟妈是不会得到任何结果的,她除了北空寺和她山下的那间破草屋,几乎不会涉足明阳山上的其他地方,于是偷偷告诉了普明师兄,却独独留下了那抹如云如月的白色身影和来自掌心的温暖。
一次次,苏槿若徘徊在极乐谷外,内心里由衷地希望可以再次碰到那个让她从心里感到温暖的身影,一次次,等来的总是失望。
苏槿若想再次进入极乐谷,但从普明师兄极度震惊的表情里,她才知道极乐谷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存在,走不出来是因为里面的阵由无忧子布下,无人可解。
苏槿若不信邪,开始演戏阵法,一日日,在藏经阁里翻遍了所有相关的书籍,不断演练,终有小成。
十岁那年,苏槿若便可以随意出入极乐谷,可进去后,才发现,里面也依然只有她一个。
失望,在一次次的失望之后,苏槿若开始学会遗忘,直到再出去也会下意识地避开极乐谷的方向。但从那时起,苏槿若知道自己的内心总会似有若无地充斥着一种莫名的情绪,直到此刻,这种情绪被放大到几乎让她窒息。
季岩被眼前灼灼而清澈地目光注视地有些不自在,也许就母妃过世后,再也没有人这样注视过自己的缘故,竟然会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被一个少了整整十年的小女孩看穿,季岩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但心底挥不去的感觉又是什么呢?
没有让这样的情绪蔓延,邪气的笑容再度浮起:“早知苏怀诚的女儿是如此绝色,本王实在不该等这么久。”
一句话,让苏槿若迷茫的心清明了起来,临出门之前,普明师兄说过:踏出寺门,从此以后你便是侯府的千金,岭南王府的准王妃,再不能任性妄为了。苏槿若不懂朝堂的纷争,却在无意间卷入了漩涡的中心,看似平静,实则拨浪滔天,如此情形,哪里还会有什么真情实意呢,即便曾经的温暖又能如何?如此想来,一切倒也不算那么难接受了。
不曾掩饰的神情,心中的一喜一怒尽收在季岩的眼底。上前一步,没有任何预兆,将苏槿若揽入怀中。
苏槿若的身子不由得一僵,不管她的心如何,到底是在空门长大,从来不曾跟任何一个男子有过如此亲近的动作。能够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能够真切地感触他的体温,鼻息里充斥着淡淡地麝香气味,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短暂的无措之后,本能地想逃开因陌生感而带来的不安。
“不要动。”季岩的声音极轻,几乎是呢喃,“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王妃,我的正妻,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不管你存在怎样的心思,我只要你记住,如果你不是当年的那个误闯极乐谷的小女孩,即便你是苏怀诚的女儿,也不可能成为我的妻子。”
字字句句入耳,苏槿若有些糊涂,不管她如何聪慧,终究不过是生长在无争佛门中的十二岁女子。抬起头,清澈的目光望着季岩的眼眸,不期然地碰上他的温柔,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听懂了吗?”
苏槿若木然地点头,脑子却是一片空白,究竟他的那句话才是他的本意呢。还没有弄清季岩话中的深意,早有一个灰衣男子近前:“主子。”神情、声音俱是恭敬无比,但相比于觉悟超然世外的恭敬又多了一层世俗感,让苏槿若觉得无趣。
“启程。”季岩的声音已无一丝之前的戏谑,低沉却不失威严,周身散发的气息让苏槿若不由得心神一窒,心中疑惑更甚,岭南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物呢?自己此去又会有一番怎样的际遇呢?
世人皆说,岭南王谪仙之姿,文采无二,风流无双,谈笑风生间便夺了云月的风华;处处留情,天下青楼软阁无不留下他的足迹,却又来去翩然,不留一丝痕迹。这一切,此时的苏槿若却是一无所知,即便是武林至尊的北空寺,也不会让这样的风流传言流于寺中的。
“苏小姐。”灰衣男子低声叫道。
苏槿若瞬间收起所有的思绪,目光淡淡地扫过,款步朝前走去。
明明是不经意的一瞥,甚至还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灰衣男子却感觉到了十分的寒意,不由得浑身发冷,不知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小小年纪竟有着这样的气势?转而也便释然了,能让主子不远千里来到此处,甚至在山下候了一个多时辰的女子又怎会是普通人呢?
不及多想,便快步跟了上去,主子们的事哪容得一个奴才去过多猜度呢。
回首望别故里,此去不知何时归。
北空寺是故里吗?也许是吧,如果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尚不能算故里,那何处又该是呢?
苏槿若收回目光,放下轿帘,压下眼里的湿意,从答应苏怀诚的那一刻开始,自己不就做好了重新开始的打算,不再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孩童了吗?
双腿盘起,闭起双目,轻轻转动临行前普明师兄相赠的红珊瑚念珠,心中默念《金刚经》。苏槿若难得有自觉自愿诵经的时刻,此刻,她的心里却不作他想,只留一片清明的心境。
山道崎岖,苏槿若坐在轿中,却几乎感受不到颠簸,心中暗笑,天底下也只有天家才有这样的仆从吧。
轿帘被掀开,一道强光迫得苏槿若不得不睁开眼来,看到的是季岩那张不输任何光华的脸。
“槿儿,下来换车吧。”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开口叫她,语气温和自然,仿佛是多年的家人般随意。苏怀诚也是这么称呼的,但季岩口中出来的这两个字却让苏槿若觉得心有了异样的感觉。
苏槿若跳下车来,季岩伸手将她扶住,充满笑意的眼里尽是美好的温暖。这一次,苏槿若没有挣扎,任由季岩手心传来的温度温暖着她冰凉的手。
第二章 泥人无语不抬头(下)
这是一辆外观普通,内饰却极其奢华的马车,倒也符合季岩风流王爷的身份。
苏槿若再次打坐诵经。
季岩见了苏槿若手中的红珊瑚念珠,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疑惑。
金、银、琉璃、水精、车渠、珊瑚、琥珀被称为佛教七宝,以来串成的佛珠自然也成了修佛之人的至爱。珊瑚作为七宝之一,被串成佛珠也就顺理成章,虽说红珊瑚极其珍贵,但季岩自小生长在大内,何等珠宝不曾见过,这样的神色倒也让苏槿若起疑。
“王爷喜欢此物?”苏槿若出声问道。
“果然是出自北空寺的高手,连本王的这一点小心思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季岩本就未作任何掩饰,更何况苏槿若的眼力也非常人可比,发现异样自然是情理之中,季岩的这句话只怕是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