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赋-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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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儿,还是算了,上回带你出去,惹得我爹好一通骂,我可不敢了,再被他老人家发现,我的屁股就真保不住了。”
“好哥哥,我不说,你不说,还有谁会知道?上回是你自己胆小怕出事,偏要告诉你爹的,这能怨谁?这回咱俩谁也不说,不就万事如意了?再者,你爹现在已不是我家府里的清客了,他本不在这里,你还怕什么?”
“话是这样说,我总是觉得。。。。”
“哎呀,好哥哥,别这么油转磨推地原地打转了,快回去准备,一会咱们老地方见就是了上回你带我去买的香糖果子,冰雪冷元子,我还没吃够呢,现在说起来,还直流口水,今晚我是一定要去的”
谁曾想,自己这一去,便是命从绝处生,那个厨房里管事婆子的小女儿藕儿,替自己死在了闺房里,自己,却在八年后,成为安府里大厨房的小丫头,命运之奇妙,当真是很难一言述尽,是不是?子规沉默地坐在黑暗里,嘴角渐渐浮起一丝冷笑来。
外面雨势正烈,闪电一道道将天幕划开,雷声由闷转炸,声声摧人心肺,雨水哗哗而下,夏天将尽,秋天,带着肃杀一切的寒意,隐隐约约间,悄悄来至身边。
荐红院里,令儿已是精疲力竭,乾娘问出来的话,不但让她心惊肉跳,连乾娘自己,说出口后,都觉心尖直颤,不过,总算这一场磨难,将至终点了。
“你当真听见,那天二爷在间松桥下,叫得是小妹?不是兰妹妹?不是二妹妹?”乾娘追问道。
令儿犹豫不决道:“二奶奶,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实在不敢肯定的说,不过,我恍惚间听着,确实像是小妹。。。。”
乾娘将身子向前倾来,眼睛里放出冰冷而凶狠的光来:“你不是恍惚,你就是肯定,你听到的,就是小妹”
令儿一下就哭了出来,口中求道:“二奶奶”
乾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面上却又浮出笑来,不过那笑在令儿此刻看来,实在比地狱里的阎罗笑起来,也差不多离。
“你明儿就这么说,你听见的就是那两个字,别怕,有我在,我到时自然会维护你,你不用担心。金徽”乾娘向屋外叫了一声,金徽应声而入,乾娘便对其耳语几句,后者点了点头,却不太确定的样子,抬起头来,又看了乾娘一眼,乾娘懒得再说,直接用手一推,口中急道:“快去快去”
令儿面上带泪,跪在地上尚不敢动,不过片刻,金徽从里间出来,手里捧着个小小包裹,送到乾娘面前。
乾娘也不用手接,只对地上努了下嘴,金徽无法,只得不情愿地走到令儿面前,将手中那东西外面包着的鹅黄色绣五彩功名富贵锦缎揭开,令儿眼睛一亮,原来里面是一座小小的金佛烛光下金光闪闪,光华耀眼,雕工自不必说,就那佛像的成色,大小,想来也值不少银子。
金徽见令儿如此,更是不情不愿,只是乾娘上头目光逼视,她不得不又将那小金佛往令儿面前凑了凑:“行了,别呆看了,快收起来,这是二奶奶赏你的”
令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暗地里赶紧就用手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哎哟,生疼不是作梦她看了看撅着嘴的金徽,又看了看上首正在盯住自己的乾娘,心里直要叫唤,我的妈,我令儿今天,到底是走了霉屎运,还是走了财神运呀?
第百一章 月露谁叫桂叶香
第百一章 月露谁叫桂叶香
却说乾娘命金徽拿出一座金佛来,送到令儿面前,见令儿目露艳羡之意,知道其动了心,便说:“你只管收了,若顺了我的意,好处多着呢”
令儿还不敢接, 金徽性子上来,直将金佛塞进令儿的怀里,不屑地看了对方一眼,方转身,又回到里间,兮兮索索,不知又干什么去了。
乾娘见令儿手捂住那金佛所在的位置,脸上似笑似哭,好一付丑陋模样,心里哼了一声,面上却作和顺态道:“令儿,明儿我叫你,你就依刚才的话直说,横竖你说得是实话,有什么好怕的若大*奶她凶你,有我呢,我庇护你,你只管说你的。不过,”话到这里,乾娘将脸色一变,语气大转:“若你得了我的好处,到时又编个谎话来搪塞我,我可就没那么好性儿了你当你是在大*奶院里,我手够不着是不是?也对,一时我也难奈何你,不过你父母家兄,可都在外头街上卖肉呢,我寻不着你,还能寻不着他们?你只细想吧”
令儿吓得立刻便磕头下去,口中哀声求道:“二奶奶行行好,饶过我们一家吧”
乾娘这便又是一声怒斥:“放屁饶谁的命?我说了要你命了吗?明儿你只管照实说,就依刚才跟我说的一样,你瞧那边,”
令儿泪眼朦胧,回头一看,金徽正端个盘子立在自己身后,里面白花花的整锭细纹银元宝,圆溜溜,光滑滑,耀得自己眼睛都花了。才收了金的,这又来银的?令儿的心,越来越受不住了。
“过了明儿,这些都是你的。你放心,我还将你拨来我这院里使唤,到时候我疼你,等过两年,二门外的小厮,我必寻个好的,配你作夫,你看如何?这好处,当真是天上掉下来,正落在你令儿身上,再也没处去寻了吧?”乾娘边笑边说,自为是诱惑至深,对方再无可避了。
令儿还是犹豫,她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自己的话一出口,落在园内众人耳里,再不敢相信的,怕都得成了事实。本来那天,她见了那事,自己根本不曾多想,经乾娘今儿一问,她心里细掂量斟酌,才发觉果有蹊跷,可当真就如乾娘怀疑的那样?她不知道,更不敢妄加揣测。再看看面前那堆银子,实在爱人,若得了手,自己先不说,外头的家人就先要乐死了。
乾娘见令儿还在犹豫不敢接,那爆碳脾气又上来,赶着就当头骂道:“烂了嘴的死蹄子敢是心里不向着那个贱人不成?实告诉你,你就想想自己吧,别再行那八百里外的,自己够不着的事了你今儿若不依,我立刻就叫你架你出去,乱杖打死,这园子里别的没有,看园子的狗还是有几条的,都饿了几日没好生吃饭了,只等你身上的肉去添饥呢”
这话一出口,令儿吓得不成了人样,整个身子都贴在了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神,口中只道:“就依奶奶,都依奶奶”
乾娘见其如此,方才消了气,只是心中还有不忿,又接着斥道:“你还真当了自己是个角儿了?不过赖着你一句话,架着火唱台戏,你也就是听见了两个字,说出来给我借个路,就吓得魂都丢了,我呸就这胆子,还想在这园子里混下去?”
金徽一旁冷冷接话道:“二奶奶别跟她认真计较,这原是初一十五开的庙门早了,才竟出来的小鬼呢白放出来,与人家现眼也不够丢人的”说着,又将那银子端回了里屋。
令儿地下呆着,被骂得一字吐不出,心里早已是一大盆浆糊,见那银子走了,人也软了一半。
乾娘便道:“行了就是这么办你今晚就跟着锦笙歇一晚,一会儿上夜的来了,我让她们去那边说一声,就说雨大了,夜也深了,也不便回去,就在我这里凑和一晚。你只管睡你的,明儿话说出来就完了,银子也是你的,金子也是你的,一样也跑不掉”
令儿除了点头唯唯诺诺,再无他言,事到如今,哪还有她选择的份?上面那罗刹说什么,就是什么罢了,只求自己能活过这一关,就是福大运通,菩萨面前烧了高香了。
乾娘见此,叫来锦笙,吩咐几句,便带人下去,叫看好了,再不许生出别事来,金徽这方从里间出来,凑过乾娘耳边道:“二奶奶,这事能成吗?究竟那丫头也没听到什么别的,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咱们也不知道大*奶的闺名,就这么硬说出来,若不是,自己面上就难看了。”
乾娘狠狠摇头道:“怕什么?破开了脸闹一场,反正爹爹明日也在,料想她也不敢怎么样,再说,我心里就敢赌,那冤家叫得就是那贱人的小名这园子里,谁叫小妹?平白无事的,两人在那桥下说什么体已话?怎么一见人来就像兔子见了鹰似的,撒开来就走?不是躲人是什么?不要脸的东西”最后一句,她不知道,自己说得是他,还是她?
金徽望了望乾娘,烧得火亮的烛光下,对方的脸涨得通红,说是爆炭,一点不过,知道是发起心火了,再劝不得,只得又道:“奶奶说得极是,说起来也巧,今儿本该是子规来,却换了这丫头,路上我还想着,这无用的东西,来了也是白搪塞的货谁知竟碰了个准的,原就该是她,只有她,那天在间松桥下方见着了,”话正到这里,见乾娘眼里放出凶光来,吓得赶紧又将后半截收了回去。
行啊周宁娥,先是将当家的权势轻轻拿了过去,这会子,连我的男人也要抢过去,当真你是下了凡的神仙,想什么就是什么,我这等凡人,就要自觉给你让路不成想到这里,乾娘放在桌上的手猛地一把攥紧,手筋碧绿地爆了出来,你这业作得也够了,也该是时候腾挪个位置了。
子规屋里久坐,待上夜的来过后,她收了话,关上院门,进到宁娥那边,见书桐正靠着作针线,便将那话对书桐说了。
书桐先张了张宁娥床前的帷幔,见里面安安静静,一丝不动,方小声对子规道:“这事可不寻常,二奶奶向来不理会咱们这边的人,更别说这半夜的带人去说话,还将人留下了。令儿平日从不跟那边来往,我也没见那边对她有什么招看,你见过没有?”
子规自然是摇头,面上只作一无所知。
其实那日间松桥见令儿在廊下呆立,她便知对方一定听到了什么,方才不敢上前打扰,今日打门声一起,她就推令儿去开门,也是这个原故,依张乾娘的性子,不审出点什么来,是必不会甘心。论起来,张家和周家,也该是时候,锣对锣,鼓对鼓地敲一敲,响一响了。
“你发什么愣呢还不快歇歇去这都什么时候了,我以为你已经睡下了呢”书桐推了子规一把,子规方才醒过神来,听见她问,只得笑着回道:“本打算去睡,因想着令儿回来无人开门,打得声音大了,又怕惊着大*奶,这才等着没睡,谁知令儿没等着,倒将上夜的等来了。”
书桐听见这话,下死眼看了看子规,这方开口道:“怪道都说你心细,果然不错,若这样伺候,过不多日,大*奶必要重待重视于你了。”
子规一听便闻出酸味醋意,情知金徽刚才那话已在书桐心中发酵了,便赶着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好姐姐怎么这样说起来了?玩笑是玩笑,该当真的时候,可不能糊涂,我再怎么笨拙不开眼,也知道是谁一直手把手教导我,提携我,当日若不是姐姐,我怎么能到这里,还能这般穿红还绿地站在这屋里?姐姐放心,这事儿,我心里无论如何也不敢忘记到什么时候,姐姐也都是站在我头里瞒天欺地的事,我子规可不敢干”
书桐见其说得认真,心里服了气,也就罢了,口中小声笑道:“这有什么?服侍得好不是该当的?你看你急得,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子规也凑近上前,小声应道:“我知道姐姐不是那个意思,我白说说罢了。”说完二人对视一笑,将其混过不提。
子规因见书桐夜深还不曾睡,只管手中拿着件活计忙乱,便接过手来灯下细看,原来是件香草边栏,鲤鱼跳龙门富贵纹样红缎子荷包,宫样锦缎,上面的花样正绣了一半,那鱼活灵活现的,正跃到半空中,尾巴甩处,水珠子一滴滴地下来,真如活的一样。
子规见了便由不得赞了声好,又笑道:“姐姐这就急起来赶嫁妆了?离放出去还好些日子呢”
书桐因宁娥那里睡着,不敢动静太大,只在子规身上掐了一把,方才罢了,口中只道:“我把你这怪嘴蹄子肉打烂了敢是你想汉子了,就混说起人来了?好好的,我就不能给自己绣个荷包了?就非得是给人的不成?”
子规边偏过身子来,让过对方的手,边小声笑道:“说得也是,有哪个小厮能配得上这好手工?要我说呀,就非得是个老爷才得”
这话一出口,书桐脸就红了一大片,手也软了,掐不下去似的,便伸起来掩饰般地将自己耳边冒出来的一撮头发重新塞回去,口中喃喃道:“又乱说话了,老爷哪里是我们这样人想得的?”
子规这方突然想起,原来书桐是在老爷房里的,怎么自己就忘了这一岔了?
第百二章 一杯秋水冷如冰
第百二章 一杯秋水冷如冰
却説子规正与书桐闲聊,言语中提及老爷,子规这方突然想起,对方曾在安怀阳房内过一段时间,心里不由得一动,便将话头朝那里引去。
“姐姐,説起来,姐姐也是有貌有识,当初怎么就从元平院出来了?还是,”子规将身子凑近书桐,在其耳边小声道:“园子里传出,芩姑娘的话,都是真的?芩姑娘当真容不得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