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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鸩赋-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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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胜笑嘻嘻地,嘴里嚼着肉,眼睛却还在桌上打转。孙四家的只作看不见,说道:“跟你爹说去,二爷就要回来了,让他准备几只好鸡,还有豆芽菜和豆腐,也要好的。”

“知道了。娘,二爷真要回来了?那大哥不是也要跟着回来了?”长胜一下坐到桌子边上,手又趁机向盘子里伸过去。

孙四家的再次将他的手打下去,满脸的不耐烦:“谁知道你大哥去了有快一年了,信儿也没一个,也不知道这次。。。。”

“孙嫂子”一个清脆的女声,远远从厨房外传了过来。

“哎,来了。”孙四家的一听,急忙将儿子从后门推了出去,自己却从前面走了来。

“金徽姑娘来啦有什么要吩咐的?”孙四家的满脸堆笑,殷勤地迎上前去。

“刚让小英子来传话,给二奶奶炖碗燕窝粥,好了没有?”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伶伶俐俐的丫头,正手拿一枝海棠花,站在厨房门口。

“好了,好了,早就好了,你看我这记性,人老了,什么都记不住了。连给二奶奶的燕窝粥都忘了,该打,该打。”孙四家的笑得见牙不见眼,皱纹堆满脸。

“给我吧,我带回去就行了。”金徽说着,手却紧捏着那娇艳欲滴的花,慢慢在眼前转着。

“不用不用,哪里用得着金徽姑娘动手。”孙四家的说着,转身想寻个人出来,见那新来的二人已经换上干净衣服,走了过来,便立刻招手:“你,过来,跟金徽姑娘去一趟。”

管着炖品的宋妈妈早已将燕窝粥盛好,并四样精致小菜一起放进食盒里,这时便拎了过来。子规依言接过手来,金徽得意地一扭腰,款步而行,子规则小心翼翼,亦步亦趋。

依然是顺着游廊,子规觉得这细长的路,自己似已经走熟了。不看两边的景色,脚下都是一样,一段后,总是转弯,倒像没有尽头似的。也不知几个弯拐下来,却也奇怪,这时突的,脚下多了段台阶,金徽依级而下,子规愣了下,快步跟上。

台阶下便是一道圆门,进了门,立刻便觉别有洞天。院子比子规刚才所见大*奶的还要大上几分,四周满满地种着各色各式的海棠花,风儿吹过,遍地花雨,柔红侵地,几不见泥土颜色了。从圆门右手转过去,就是小院正厅,门口挂着洋红玫瑰撒花软帘,近窗户的地方,几株芭蕉绿得喜人,嫩得出水,却身娇体重,有风也不动,只微微摇摆,不以为然的样子。

门口石阶上坐着几个丫头,正闲得打牙,一见金徽到了,急争着给她打起帘子来,金徽径直而入,子规便也跟着进去,那打帘的丫头见她如此,便甩了个眼白过来,子规低着头,装作没看见。

“大*奶来了?”金徽一见屋里正端坐着二个人,便愣了一下。

“是啊,来看看二奶奶作什么呢,长天白日的,憋在屋子里,也是无趣。”琴丝嘴快,先开了口。

“是啊,出来走走,就走到你们奶奶这儿来了。”大*奶微微笑着,眼光却一下转到金徽身后。

金徽见了,只得回道:“回大*奶,早起奶奶就接到信,说是二爷要回来,吵吵闹闹的,饭也没好生吃。我怕奶奶饿着,就吩咐下面,给奶奶做碗子燕窝粥来。拿上来吧。”

大*奶颔首:“倒是你体贴小心,你们奶奶有你,也是福气。”琴丝笑着,不语。

子规此时方抬起头来,将食盒递给金徽。这才看见大*奶身边坐着的那位,安府二奶奶,张乾娘。生得娇媚二字,极显风流婀娜,也怪不得满院种的都是海棠,确是人如此花。身穿一件大红缂金丝提花纹锦袄,同样一条宝蓝宫绦长裙,只是裙边,缀着小朵小朵的粉色海棠,就这一点,到底跟大*奶的不一样。

“大*奶说笑了,若能拿金徽换琴丝,我是肯的,不知道大*奶肯不肯?”这二奶奶边笑着答话,边将圆圆的杏眼大睁着,上下审视着地上的子规。

“新来的?”看了半晌,乾娘掉头,向身旁的大*奶,宁娥问道。

“是啊,刚带下去,这会倒来的快。”宁娥笑笑。

“叫什么名字?”乾娘又问。

“子规?”宁娥再答。

乾娘哑然失笑:“到底是你,满腹经纶的,给个丫头起名也这么。。。。”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倒尴尬起来。

宁娥见状急忙给她解围:“正给她起名的时候,窗外听得一声子规啼,也觉得是个缘分,就这么叫了,莫非真的不妥?妹妹觉得不妥,就改了也无妨。”

子规闻言偷偷抬眼,正瞧见琴丝眼里的怒气,正准备收回眼光来,却撞见金徽好不得意,也带点不屑的表情。只是二人都是暗里,二位主子,都没瞧见。

“算了,我没那么大才情,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毕竟,还是姐姐管着家的。金徽”乾娘淡淡唤了一声。

“哎。”金徽急将手中的金碗送上前去。

宁娥便说:“妹妹慢用,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一步。若一会觉出短什么,叫人告诉我就是了。”

乾娘将碗放下,人却待起不起:“姐姐慢走,妹妹就不送了,金徽”

金徽示意门口的小英子打起帘子来,宁娥摆摆手,琴丝扶着,二人便出了门。乾娘突然想起还杵在原地的子规,眉头便皱了起来。

“你还不走”金徽转身见其不悦,立刻反应过来。

子规出得门去,又见院中满眼的海棠,*光下,确是粉嫩怡人,只是,无香。她暗自笑了一声,穿过圆门,走了。

第三章 落红寂寞楼中燕

第三章 落红寂寞楼中燕

金徽慢慢走到乾娘身边,将那四样小菜依次取出,放于桌上。乾娘小口呷着粥,也不说话。金徽候了片刻,见无人,便开了口:“奶奶,这大*奶今儿过来,有什么说头?”

乾娘看看桌上金珐琅花瓶里摆好的一簇海棠,摇了摇头:“能有什么说头,不过是见二爷要回来,过来打个招呼罢了。她是管家的人,这么做倒也寻常。”

金徽见状上前去,将一枝有些歪出边的花枝扶正,又说:“也是真的。”

乾娘闻言倒有些不解:“什么是真的?”

金徽嘴角微微上扬:“大*奶不是说憋的慌吗?”

乾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用手指点着自己的丫头:“你这张嘴小心别叫人听去了,将你恨杀了才好”

金徽得意地笑着:“怕什么?左右有奶奶在,她敢兴什么风浪不成”

乾娘将脸色正了正:“话可不能这么说,说到底,大爷京里坐着二品,还是咱们家的顶梁柱”

金徽小心靠近主子身边,轻声轻气地说:“可是,她到底也是做不了大爷的主不是?”

两人对视,会心一笑,乾娘也将头凑近金徽,正准备说话,门帘打了起来,一个妖妖娆娆,水蛇腰,瓜子脸,长挑身板的妇人,风摆杨柳地走了进来。边走,边开口打趣:“哟,姐姐跟金徽说着体已话呢,可见我来得不是时候了”

金徽立刻直起身来,回道:“苏姨娘来了?怎么也不着人传一声,就这么悄没声息地进来了?玉屏锦笙银芳!又不知跑到哪儿疯去了”

门口几个丫头见叫,急忙涌了进来,打头的那个就开口分辩:“苏姨娘不让传的,说屋里没声音,许是奶奶在休息呢,就别惊扰了。”

金徽眼瞅着那个丫头,嘴里发着恨:“玉屏就你会说没见刚才送燕窝粥给奶奶的吗?怎么就休息了?再说,奶奶要休息了,怎么就能放人进来了?”

乾娘舒舒服服地靠在玉色绮罗软垫上,眼见苏姨娘脸色绯红起来,对金徽使了个眼色:“行了主子们在这呢,就轮到你教训了?都下去,让我们姐妹说说话。”

金徽这才低下头去,将那几个丫头一并带了出去。

苏姨娘强堆上笑来,走到乾娘跟前,装作不解,惊讶地问道:“姐姐怎么这会子才吃早饭?”

乾娘笑笑,也不解释,只说:“坐吧,站了半天了,腿也要酸了。”

苏姨娘半边身子倚在椅子上,斜插着,也不开口。乾娘倒反过来问:“瑞姨娘呢?怎么她没跟你一块过来?咱们三说说话,倒好。”

苏姨娘回道:“早起就听见她说身子不太爽利,就没去约她。”

乾娘点点头:“她这身子也要命,屋子里,一个月倒有一多半时间是煎着药。”

“可不是”,苏姨娘殷切地说,“姐姐今儿这支钗倒好看,更衬得脸如海棠,红红fen粉的,精神得很。”

乾娘这才笑了,用手扶了扶头上戴着的一对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凤有六尾,尾尾坠珠,那珠都有卵大,明晃晃地直让人爱杀。乾娘说道:“这还是我出阁的时候,我娘给我的呢,如今戴着倒也好看。”说毕,耳边一对金镶玉红珊瑚坠子耳环也跟着主人得意洋洋地摇摆起来。

苏姨娘急忙接道:“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姐姐的嫁妆,是全清西县有名的,就不像大*奶。。。。”说到此,突见乾娘的眼神转向自己,似有不欲之色,便立刻收了口。

乾娘正色道:“大*奶的好处不在于此,咱们别学那起没眼力劲儿的小人,说些没大没小,缺伦少理的话。让下人听了去,倒笑话咱们不知书,连个正经道理都不懂了。”

苏姨娘见说,忙站了起来,直说:“姐姐教训的是,妹妹一时失了嘴,姐姐别放在心上。”

乾娘复又靠回垫子上,身子懒懒地,不再开口。苏姨娘见桌上碗盘堆陈,便伸手收拾起来。乾娘轻摆手示意不必,嘴里叫着:“金徽”

玉屏闻言进来回道:“回奶奶,刚大*奶屋里沙雁姑娘来寻个花样子,金徽给她找去了。奶奶有什么吩咐?”

乾娘愣了一下,似若有所思,苏姨娘不停手地继续收拾着,嘴里说道:“行了,都完了。”便将收好的食盒交到玉屏手上,玉屏撇了撇嘴,只看乾娘,见再无吩咐,转身出去了。

苏姨娘再无他事,只呆呆站着,半天,开了口:“姐姐,还有事吗?”

乾娘只觉得好笑,斜着身子,抬眼看看她,苏姨娘明白过来,自己讪讪然,只得说道:“姐姐,听说,二爷就要回来了?”

乾娘将身子坐正,冷冷地说:“说就是这两日,不过”她用手捻起一朵悄悄败落下来的海棠花,不住地用手搓揉着,“谁知道呢?往苏杭一趟,那里的船娘可是有名的,说不准,就倒在哪个温柔乡里,迟个几天,可也难说呢。”她微抬起眼角,用余光扫了一眼那颓然的美妇人,继续说道:“前几次出去,次次都带人回来,这次,许也差不多。”

苏姨娘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拧起来了,屋内闷得厉害,人都喘不上气似的。乾娘还在用手捏紧那残花,嘴里直说:“我是不去管他,左右不过是这屋里的人罢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人多,倒也能凑个趣儿。”

苏姨娘的心落到了底,倒好受了些,她将本已有些软下去的身子挺直了,回道:“到底是姐姐,说得在理。不过,我才想起来,今儿来,倒是为了这个,”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个纸卷来:“伍儿的字,长进了不少,我想着,带来给他爹看看。”、

那在手中本已是不堪摧残的花儿,瞬时被一把扔到了地上,乾娘也从袖子里掏出块粉色熟罗帕子,若无其事的擦了擦手,脸上却笑开了花:“真的?那敢情好,你放下吧,二爷回来了,我让他一瞧,他一定高兴。所以呀,我早就说了,你是最有福的,什么都比不上有个儿子强,是不是?”眼睛只盯着那纸卷,并不看人。

苏姨娘将纸卷轻轻放在花瓶边上,也低下头:“事儿说完了,我也不叨扰了,姐姐歇息一会子吧。”说完便转身,烟一般地,飘了出去。

乾娘不等她打起帘子来,就高声喊了起来:“玉屏死哪儿去了今儿是谁准备的花?怎么连残花败柳也掺合进来了给我端出去,扔个干净”

玉屏赶紧进去,却说那廊下坐着的锦笙,眼见苏姨娘匆匆忙忙地从屋里出来,还没来得及起身相送,就被那一脸的泪堵住了口,一个字也说不出。苏姨娘用帕子捂着嘴,脚不沾地飞奔,从甬道出了门。

玉屏一手捧着花瓶,一手拎着食盒,慢吞吞地从屋里出来了,两人见着那发抖的背影,心下都不免嗟然,若是那样的主子,倒还不如自己这样的奴才了。金徽从海棠树下转过身来,哼了一声,却也无可奈何。

不说这里,却说这子规回到大厨房,就被赶去洗菜,挑水,一刻也不歇的。快到中午了,大厨房里更显忙碌起来,孙四家的一时恨不能长出四个脑袋,八支手来,头顶都急出些烟来了。

“要死怎么一封书腊肉丝还没切好刘妈,你是丢了魂是不是?”孙四家的眼见桌上少一样菜,眼里立时喷出火来。

“嫂子,我这占着手剥糟蛋呢,哪里得出空来偏生苗妈妈又病了,金徽姑娘说要个人去取食盒,把个小螺子也叫走了”刘妈大张着湿漉漉的两只手,也抱怨开来。

孙四家的团团转身,发现各人都在忙着,到底寻不出个人来,急得只恨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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