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赋-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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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定吃了大哥一句,想必有些讪讪然,一时沉默不说话,屋里屋外,皆是一片寂静。
正当子规琢磨着二人话里意思时,忽听得小径上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声音虽不大,可四下里太过安静,倒让她听了个清清楚楚。
“长岭,你来做什么?”子规看清来人后,见其行色匆匆,并不抬头,当下便将身子移至青梅树下,见人至眼前,方轻轻问道。
长岭不妨子规竟于此时在这里出现,听见她叫自己名字,吃了好大一惊,再看时,见对方在梅树下拈花,离开书房倒还有些距离,因此心下虽有些生疑,却也不敢就下结论。
“青姨娘好?姨娘也来这里?可是大爷请姨娘过来说话的?”长岭试探性地回道,故意将说话声音提得老高,示意屋里,外头来人了。
果然安家两兄弟这就停下话头,一前一后赶了出来。
子规俏生生地依旧于原地站着,对着两位爷福了一福,行礼问好,口中只道:“原来是二爷来了?我因屋里没事出来逛逛,不想竟走到这里来了。听见里头有人说话便不敢进去,见这梅花开得很好,就住脚看了一会儿。”
儒荣先看长岭,见其微微点头,知道子规说得不假,他本不疑她,这便更放下心来,笑道:“这是从清西县家中移载过来的,费了不少力气,现在看来,倒也值得。”
子规听后咂舌:“大老远的移到这里?这树倒是顽强得很。”
儒定自然也行过礼,听见子规的话,也笑道:“这是大哥爱物,不移过来,大哥心里哪得安定?”
儒荣听出其话中暗指子规之意,面色有些微微泛红,装作不在意,不看他人,混过去不提。
子规这方上前来,问起家中情况,先问大*奶,过后便问到二奶奶,并其筝其兰。
儒定有些为难,只得勉强笑道:“家中一切皆好,大妹妹有些难处,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时间久了只怕就要好些。”
子规心里明镜似的,面上只做个糊涂笑模样,儒荣见屋外冷寒,怕子规身子弱受不住,便叫:“来屋里说话吧。”
众人依次入内,子规还是第一次看见儒荣的外书房,不由做个好奇状,四下里打量了一番:见一般也是宝鼎瑶琴,璇几玉案,望而精雅;又见几幅墨兰清画挂在侧面墙上,淡则冷清,倒是窗下一花几上,又摆着一个汉白玉的长方盆,上面总刻了许多梅诗,盆内一大株绿萼白梅,有五尺余高,老干着花,尚未全放,点点星蕊间缀其中,香是够了,艳尚不足。
儒荣见子规盯住那花看,笑而不语,儒定冲他使个眼色,玩笑道:“看来大哥到哪里也少不了这花,倒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吧?”
这下连子规也听中话里意思来,这就宝靥微红,粉霞飞上双腮,正巧见里屋有只红泥茶炉,口中只道:“二位爷说了半天话,只怕口渴得很了,怎么也不见人送茶来?我来烹一壶孝敬二位爷吧。”
儒定忙说有劳,儒荣却笑道:“知道你烹茶的手艺是好的,也罢,烦你费心吧。”
子规嫣然一笑,自进里屋去准备了。
她人虽在里间,耳朵却竖得直直的,儒荣并不特意避她,她救过自己一命,他可以不信别人,却宁愿信她。
“刚才说过哪里?嗯对了,父亲说起那主意不好,咱们还是想法再谋算谋算,清西县不行,就从苏杭扬州找找看,绝色女子哪里没有?何必非要。。。。”儒荣开口了。
“大哥的意思我很明白,可父亲也想到这里,他总说外人哪有自家的可靠?外头三不知寻来的什么女人,今儿能帮你,明儿就会帮了别人,这谁能说得定?闽太师身边位置是非同小可的,自家人占住了才能放心,再者,自己女儿嫁过去,也显出自己对太师的忠心。”儒定见儒荣说话不忌讳里屋那女子,自己也就敞开了向下说去。
“二弟!你怎么也说出这样的话来!那闽太师是何等人物?!他的性子我最清楚,最是与个生石灰袋子一样,对女子唯有片刻热情,过后也就看如落花流水一样了。二妹妹与你我虽不是一娘所生,到底是自家骨肉,你也忍心叫她做这种事?!”儒荣话里全是不忍。
“做姨娘也不全是坏运气,我看里间那位,不也很好?”儒荣有些不太服气地回了一句嘴。
儒荣被对方噎住了开不得口,这如何可比?他在心中发问,可他说不出口。本来他对子规的感情,他看待她这个人,是当做世间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这份感情他自认是任何人也比不上的。
可这话他就是说不出口,子规是个姨娘,他心爱的女人,只能是他的侧室,这叫他难堪汗颜,尤其子规还在里间,能清楚明白地听到他说出来的话,他怕她心有不甘,更心怀委屈。
“做了姨娘,身份就矮了一等,若前头还有先进门的,那就更要做小伏低了。”说来也巧,子规这时偏偏就从里间端着茶出来了,想必她也听见了儒定的话,这就开口反驳对方了。
第十五章 再烧高烛救红妆
第十五章 再烧高烛救红妆
儒定不料子规竟这样回答自己刚才的话,不好再说,只得先看了看儒荣。后者觉得子规这话听着耳熟,过后方想起,是前日二人提到闵太师的八姨娘媚儿时,子规所说过的。
儒荣扫过子规手上的茶,轻轻说句:“放下吧!”
子规乖巧地听从吩咐,小心翼翼将茶盘放至桌上,再将茶盏端出来,分别敬上,然后退至儒荣身后,不再说话了。
“反正这事不妥,”因想起媚儿,儒荣心里更是难过,“咱们且不要再说下去,我再细想想吧。”
儒定见大哥态度强硬,一时只得按下不提,二人便静静喝茶。
儒荣见气氛有些僵硬尴尬,为求缓和遂问儒定道:“你路上辛苦了,叫你一人过来,又赶得急,只怕身子受了不少委屈。”
儒定笑笑道:“大哥如今也说起客套话来了,咱们身子有什么?左右也就是老爷一句话罢了。刚才大哥说不忍心二妹妹,其实咱们二人不已经是这样过了半辈子了?”
儒荣见这话心酸得不像,打眼细瞧儒定,片刻后叹了口气,接不上话来。
子规在儒荣身后观察了半天,于此时突然开口问道:“二爷,二奶奶如今可好?”
儒定见这话问得突兀,先是一愣,过后勉强笑道:“还好,还好!”
儒荣不知为何子规这样伶俐之人,会于此刻问出这样一个不妙的问题来,回头看过一眼后道:“你怎么一个人出来得?跟你的丫头呢?”
子规笑着回道:“闻听得大爷晚上要来院里检查各人手艺,都忙着要献宝呢!我总是闲人一个,坐着也难受,不如出来走走。谁想就走到这里来了,又这么巧,正碰上大爷在这里跟二爷说话。我听了长新的话,原以为爷去了梅姐姐屋里呢!“
儒荣想想后,不禁 笑了:“我原说要尝你一人手艺,你倒好,全交给丫头们,自己倒托懒出来瞎逛?怎么?早上出去一趟,还嫌不足?”
子规觉出对方有要遣走自己之意,当下也会心解意地一笑:“大爷既这样说,倒是青儿的不是了。青儿知错了,这就赶回去,亲自下厨做几道好小菜,晚间给大爷过酒如何?只不知,二爷用不用些?”
儒定自然说不必劳烦,儒荣也就依他,子规这便出去,自回院里去了。
只是临走时,她到底在门外听到了自己所问之事的答案。儒荣接着她的话,多问了一然:“你院里之事到底如何了?”
然后儒定回道:“她有了身孕,老爷再不会杀她了。”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语调也很平淡,可听进子规耳里,无异于睛天打下个雷霹雳,惊得她几乎站立不定,脚底一滑,险些从台阶上落了下去。好在她手快,赶紧扶住旁边的游廊柱子,方才将身子稳了下来。
儒荣的声音也接着传过来:“这是你行善了,想必你对她还是有几分情意的。”
儒定又答:“她心眼并不坏,再说,咱家到底也算对她有所亏欠,她爹也罢了,她有何罪?不过嘴头上坏些,也不犯就要了人性命去。此事只老爷与我二人知道,外人也不便相告。”
儒荣定了定后,方才又道:“你说得极有道理,尤其芩如,你可要多防着些,她二人素日不睦,当着老爷面更是闹过一场,她若知道,只怕要出花样,你的好心也就白费了。”
儒定要说些什么,子规再不想听下去,她要了解的已经了解清楚,如此说来,张家有后,安家亦多了条血脉了。
待回到院里,子规坐下来就命杜鹃寻三个小红漆盒子出来,三个需得差不多大小,能放得下三两件首饰即可。
“姨娘这时候要那东西做什么?”瘦雪见杜鹃在里面翻腾得满头大汗,好奇问子规道。
子规不答,却道:“走了半日,口也渴得很了,你去炖钟好茶来我喝。”
瘦雪知道是自己多嘴了,只得闭嘴走开去。
一时杜鹃总算寻出三个来,一是剔红梅花喜鹊纹样的,一是剔红石榴蜻蜓图样的,最后一样,则是个剔红送行图方盒。
子规见后眯起眼睛,只将那送行图打量个不休,杜鹃不解其意,以为子规看那图样精致细腻逼真,遂也开口赞道:“姨娘看这纹理多么顺畅!”
子规先是叹气,过后方点头,自己站了起来,走到后头,将几个头面箱打开,亲自挑选起来。
梅花喜鹊盒子,给芩如,她人浮眼浅,子规特意选了支沉甸甸的赤金红宝石蝴蝶花簪,又压上一只红玉凝华拧金丝簪。
石榴蜻蜓图样的,给宁娥,她心思缜密深藏不露,子规选了点翠镶红宝石玉簪花形金钗一双,又是一对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皆是成双,形影相对。
前两个都有了主儿,最后一个自然就是安家二奶奶的了。送行图下,大红色绒布打衬,子规细心放入一座赤金小佛,再无他物。
完事后,子规将三只漆盒封好,又选个大红双鸳包袱皮包好,收进自己床后的箱子里。接着她便吩咐杜鹃去窗下书案上,磨墨。杜鹃笑道:“姨娘又来了兴致?有几日不见动笔了,这会子倒想起练字了?”
子规笑道:“总也不写,最后一定就忘了如何握笔运腕,一会儿大爷来了,见了这上好的笔墨纸砚,该笑话我守着宝山白浪费了!”
杜鹃觉得有理,赶紧上前动手,一时准备完成,子规便叫她去后头看看菜可备整齐了。
杜鹃只当子规求静平气,于是将瘦雪霜姿一并带了出去。
屋里再无他人,子规这就握起笔来。
不过短短四个字,却写得子规遍体是汗,额头上更是盈盈欲滴,不怪身边火盆太旺,子规知道,是她的良心在发作,她其实于心不忍。
这四个字是要人性命的,子规对此心知肚明。楚氏一门的血仇,正可由这四个字开始得报。
可孩子是没有过错的,想到这一点,子规便浑身下汗。那样小个生灵,还一点人事不知呢,除了一天长大个一星半点,再没别的计较,除了自己的娘亲,再与他人没有瓜葛。
真的,要下这个手去?子规手抖心颤,于此时再度想到令儿。复仇,为了复仇,能让自己,背离良心走出多远?
苏云东的身影接锺而至,他冷冷的眼神提醒了子规,你为什么还活着?楚青还留在这世上,就是为了报仇雪恨,不然那日红烛下,自己就该死个干净。
终于,子规强忍着恶心,将那张小纸片压进了芩如的盒子衬布底下。
“姨娘练得如何?大爷来了!”杜鹃笑嘻嘻得进来,因半日不闻屋里响动,她便直接向里屋看去。
子规愣愣地坐在窗下,听到杜鹃的声音方转过头来,只是目光扫过处,竟似不识来人一般。
杜鹃有些诧异,赶着又问了一句:“姨娘怎么了?只顾看我不说话是怎的?大爷快到了,长岭在外头呢!”
子规似没听见,还是看着她不说话,杜鹃有些着急了,忙上来用手帕在子规面前拂过,口中有些着慌道:“姨娘快说句话呀?才不是好好的,这屋里又没人,天快黑了,姨娘可别吓唬人哪!”
子规心里百味难消,实在于此时不想开口,只是见杜鹃真有些焦心急火,心下难免不忍,唯有强作笑颜,小声道:“你这丫头,乱说什么!难不成要说我撞客了不成?好好的,咒我呢!我不过想着,到底晚上菜还素了些,大爷是整日在外吃惯好的,如今忽然就用这些看不眼的小菜来对付,怕他不喜欢呢!”
“凡你做的,我都喜欢!你只管呈上来,我保管二话不说,一齐给你净了盘!”儒荣人已到了外间,听见子规的话,心下就先高兴了三分起来。
子规见人已到了,只得起来相迎,出来接过儒荣的雪褂子,又问外头上了冻,可觉得冷?
儒荣渥了渥手,自然说是冷的,不过听见这里有洒有菜,就冷些也不妨事了。
子规一听也作了欢喜,又赶着叫杜鹃:“听见大爷的话了?快去端出来,给爷瞧瞧,若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