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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鸩赋-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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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犹自青青君始知

第十三章 犹自青青君始知

子规见杜鹃问及自己意见,遂就其手中并桌上各自扫过一眼,然后不假思索地回道:“要做嫁妆,自然是成双成对的好些,要那对镯子吧!”

长新和杜鹃罢了,倒是长童听出子规话语中竟带三分酸楚,不禁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其面色灰暗,黯然失神的模样,心中便有些吃惊生疑。

子规觉出长童的异样,特意掉头冲他笑道:“出来半日,原也累了,没别的事,不用担心多虑。”

长新见天色亦不早了,又听子规这话,趁机赶紧劝道:“青姨娘,要不咱们就回去吧?今日腊八,迟了街道上人多,路不好走,再者,府里事也多,哪儿少得了管事人说话?”

子规此时大事已毕,也就点头,长新遂叫掌柜的将东西包好送到轿内,因是熟客,店中皆有帐号,将这笔挂上,年下一总清算即可。

子规回程路上,两耳再不闻窗外琐碎,长新倒是白担心了一场,他原以为,这姨娘和杜鹃那丫头,只怕又要停下来买些吃食小物之类。

杜鹃此时心思全在臂上那对金镯子上了,于欢天喜地中,也不理会他物了。

原来苏云东,竟是那掌柜的救命恩人!子规心想,这世上的事,说巧也实在太巧了。

“恩公曾救我于险途,那日我押着两车货物,由蜀州入京,不想途中遇见歹人,幸得恩公与几个弟兄们出手相救,不然只怕就要人财两失,这条小命再也留不到今天了。”

那掌柜的悄悄对她说的话,此时又再回响于子规耳边,一时之力,可于他日见报,再彼时之谋,亦可于今日见背。

安怀阳当时与自己父亲可谓亲如手足,父亲身为当朝太子,即今日之天子的师傅,甚受器重,而安怀阳初时跟随应王,后因父亲提携,方才归至太子麾下。

为何太子登基后,便立刻对父亲痛下杀手呢?子规心中细想,这必是安怀阳从中作梗,背后告密,将本是自己所作所为,暗中串通应王一事推到父亲头上。为求皇帝能够相信他的鬼话,安怀阳只怕不仅与应王口径一至,还找来周散清作证,弄了些不知什么虚假的把柄,许是些文书信件之类,为保父亲,楚门一族被歼灭干净,无回辩还手之力。

子规一路走,一路想,待回到尚书府里,已将整件事来龙去脉理了个清楚明白。

“青姨娘,到了。”长新提醒一句,子规慢慢由旧事中苏醒过来,好,很好。子规缓缓下轿,又于垂花处换上肩舆,杜鹃便在这里下车,一路跟随,及内花厅后,子规方才下了肩舆,缓缓步进了自己的小院。

“青妹妹回来了?今儿你倒托懒了,外头来了多少客人,梅姐姐又称病不肯出来,只得我一个劳碌鬼儿,忙得我腰都快断了。这不,赶过来瞧瞧你回来没有,若回来,快找二幅药膏给我,就算救苦救难了!”

子规一听声音便知是其棋姿来了,待入内一瞧,果然是她,正笑盈盈地站在外间屋子中央,一身新鲜花样皮袄皮裙,和顺如三月之春风一般,望着自己。

“我倒是谁,原来是姿姐姐。罢了,姐姐这话说得妹妹心焦起来,如何能劳动姐姐?妹妹该打。不过呢,今儿出去倒有不少收获,长童!都捧上来给姿姨娘瞧瞧,姐姐看中了,只管拿走,只当是妹妹给姐姐陪了不是了!若不中意,下回我再去挑好的回来,孝敬姐姐如何?”

子规一开口就要送自己东西,棋姿倒有些意外,她原本不过是半带玩笑半认真的,没想到真能落了好处,又见长童将东西呈上来,件件金光闪闪,精致绝伦,除了杜鹃手上的镯子和掌柜的里间送来的两件宝贝之外,子规还额外买了些玩器,因掌柜的算是帮了个大忙,再者安家本自钱多财旺,子规也就乐得做个顺水的人情。

子规眼见棋姿瞧得眼珠不错的,挪也挪不开,心里好笑,嘴上只说一句:“姐姐慢慢挑!”便进去里屋换衣服了。

待换上家常衣服,又卸下头面后,子规再出来时,棋姿一付挑准了的模样,手里拽住个鎏金鹦鹉卷草纹云头形银粉盒,爱不释手,把玩不休。

“妹妹快看,这上头的鹦鹉做得多少细致可爱!看这翅膀上的纹路,一丝不乱,难为这匠人如何想来?当真是巧手!”

“姐姐喜欢,只管拿去,正好我叫瘦雪将膏药也取来了,不如就放进这盒子里,可好?”

棋姿忙摇头摆手:“不可不可!这就亵渎了好东西了!原该放些香粉胭脂之类,如何能放了药膏?没得薰出一股子药味来,白糟蹋了!”

子规笑笑,瘦雪也笑,遂将膏药放在桌上棋姿手边,后者看也不看一眼,只顾将那银粉盒往袖子里塞。

“姐姐辛苦了一早晨,用些点心吧!”子规边说,边叫“杜鹃,早起叫她们在后头熬的高汤可得了?若有了,煮二碗面来,有新鲜的冬笋和豆苗,放点子也就罢了。”

子规吩咐下去,杜鹃忙就外头去看,一时上来回道:“都有了,瘦雪看着煮呢!”

棋姿见了,好奇问道:“早起听园子里人说,妹妹自己院里开伙了,我只不信,如今看来,竟成了确实了?”

子规浅浅一笑,身体前倾,直望进棋姿眼里道:“妹妹也是效仿姐姐前例罢了,听说这样可以行得,便只管一试。我与杜鹃本就是厨房里出身,做菜这等小事,难不住我们。”

棋姿吃了子规一呛,眼睛忽闪几下,也笑着回道:“妹妹说笑了,妹妹如今身份大为不同,难倒大爷还能忍心叫妹妹下厨不成?看这纤纤玉手,水葱似的一把,怎么好叫油烟毁了去?”

子规不以为然地将双手竖起来看了看,耸耸肩膀道:“我们算哪门子的娇客?从来没做过小姐,也犯不上有这些个禁忌。”

棋姿笑过几声,也就再无话可接。

一时面好了送上来,远远就闻见扑鼻的浓郁香气,待到得眼前,棋姿方见是小小一只甜白釉鸡心碗,干干净净,里外半点花样皆无,内里盛着的汤头,乳白丰腴,清可见底,虽是荤料吊出来的高汤,却丝毫不见混浊。一小团整齐的银丝样面条儿卧在汤中,上面还盖着几片上好的火腿,几根碧绿的豆苗漂在一旁,红绿相间,催人食指大动。

等到入口,棋姿唯觉汤料鲜美适口,爽滑腴润而不腻人,面条儿也好,韧性十足,与汤菜一同入口,当真是清隽芳鲜,调兰味永,叫人忍不住手,停不住口。

“妹妹果然好手艺!这是什么来头?汤也好,菜配得自不用说了,还有这面,怎么这么爽滑柔韧?”棋姿吃得赞不绝口,直到碗空汤尽,尤回味无穷。

“妹妹叫姐姐见笑了!”子规谦语过后方解释道:“这汤是用两鸡一鸭吊出来的,一点儿旁的提鲜菜料不用,面则是用湖北出产的银鱼做出来的鱼面,火腿豆苗皆是上品,我让买办得了好的只管送来,想必不错。”

棋姿听后点点头道:“是了,你这样好手艺,原也该上品来配。”

子规听出这话里的嘲讽之意来,却不挑明,亦作不在意,只直望进对方眼里道:“这原是预备给大爷用的,姐姐先试过,只怕尚算好吧?

棋姿面对子规逼人的目光,有些躲闪不定,回道:“倒是给大爷的?我说呢,难怪这样可口诱人了。”

子规的目光还是不肯放松:“可不是?上好的东西,不留给爷,留给谁?这家里,还有谁高过爷去不成?”

棋姿心下一冽,忽然想起琴丝昨日之事,手脚便有些发软,见子规目光炯炯,心里不免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嘴快了。

子规见对方已然服软,方将目光垂下,这时杜鹃送上饭后茶水,二人便沉默呷茶。

“出来也有半日了,不知榴哥儿可闹?我如今吃也吃了,喝也喝过了,东西也得了,也就该回去了。”棋姿见子规许久不开口说一句话,心里不免有些七上八下的,便准备开溜。

“正是呢!下回姐姐出来,好歹把哥儿带出来玩玩,整日闷在个小院子里,他能不闹?我也有好久没见榴哥儿了,怪想他的,姐姐该常带他到我这里走走,一家子骨肉,正该多亲近亲近。”

子规这话一出口,棋姿便觉一股寒意油然而生,她这就愣在了当地,看着子规说不出话来,子规却反倒笑了:“姐姐怎么不说话?莫非不放心我不成?”

棋姿还是说不出话,子规眼光中有种东西,叫身为母亲的她,不寒而栗,并不是说对方有可能会伤害榴哥儿,棋姿怀疑,对方只怕是想借宠爱之名,夺走自己的儿子,夺走这安家最为重要的,后裔血脉,将其占为已有。

子规笑而不语,她还是在笑,却自觉比哭还难看。

第十四章 小径寂然闻兀声

第十四章 小径寂然闻兀声

送走棋姿后,子规独自在屋里坐了片刻,冬天日头短,不便午睡,她在外间看着杜鹃描了会花样,只觉得闷闷的,又好像有什么事是急不可待,却又找不着出口似的。

“姨娘,才长新过来说,大爷晚上过来吃饭,问声姨娘今儿预备下什么好菜了?还说必得要有一两个姨娘拿手的才好。”霜姿笑嘻嘻从屋外进来,对子规回话道。

子规听后精神为之一震,立刻开口追问道:“大爷回来了?此刻身要何处?”

霜姿回道:“长新没说,不过想来不在外书房就在梅姨娘院里,姿姨娘那边哥儿要午睡,这是雷打不动的,大爷一般不在这个时候过去。”

子规不开口了,只托着腮沉思,杜鹃一旁见了,错会其意,以为是为了霜姿才话里梅姨娘三个字,惹得子规不高兴了,赶紧岔开话题道:“姨娘晚上弄些小菜给大爷下酒?今儿有上好的豆芽,还有七儿送来的雪里红,说是她娘自家腌的,请姨娘尝尝。豆苗自不必说了,姨娘中午已经试过,想必也不差。”

子规摇摇头道:“要我拿手,便是爆双脆了。”

杜鹃恍然大悟道:“可不是,这道菜,当日连老爷吃过也赞不绝口呢!”

子规冷笑几声道:“那就没错了,老爷的话,还能有假?”

当下便定下这道菜来,豆芽炒雪里红,也算一个下酒菜,上好的乳鸽红焖羊肚菌,再因天寒地冻地,加一个干贝蟹油炖南豆腐,配上新鲜的豆苗,可汤可菜。南边来的酱肉切几盘出来,开几个糟蛋,也就齐全了。

杜鹃心细,这时想起一件事来,又问子规道:“大爷不爱吃面,晚上要不要熬粥?”

子规点头道:“我也虑到这里,不过今儿这日子,腊八粥是少不了喝的,反正还有,算一道甜点心应景吧。大爷既不喜欢面,问问外头可有新鲜的虾仁,回来跟新鲜肉拌在一处,面里加几个蛋白和出来,包几个馄饨下进高汤里,又是一道咸点心,这样也就够了。”

杜鹃不好意思地笑:“倒是姨娘心细,想得周全。”

子规听不得这话,挥挥手道声:“去吧!”

见屋里人都走干净了,子规想了想自己去里间取来披风,抬脚就出了院门。她刚才听过霜姿的话便心中有算,儒荣不会去梅香院里,若得空,他只会在自己这里。如今不见过来,怕就是在外书房里。

此时正是好机会,子规心想,过去瞧瞧,安大爷有什么公务要事。

一个人在园子里绕了半天,子规总算来到儒荣外书房,见松柏清翠下,掩着一条小小石径,幽邃无尘,寂然无声。子规慢慢走到尽头,只见绿窗深闭,门口种着几株青梅,开了一半出来,远远便闻见清香扑面而来,翠绽半壁,地下也疏朗朗地落了些。

子规隐隐听见屋中有人说话,遂蹑足上前,装作在窗外捡拾落花,却仔细辨认屋内的声音。

一个男子的声音道:“这事想必还要劳烦闽大人了?听见他老人家最近甚是受圣上宠爱,说话是极有效力的。”

儒荣的声音也响起来:“可不是?父亲的话再不如当年有用了,皇帝一般听过也就罢了。其实若论私心,皇帝也不一定肯叫应王入京,他也忌讳。可太后说了,多少年没见过应王这个小儿子了?今年她正该六十,若此时还不叫见上一面,往后只怕再无机会,要见,只好等她下世时见了。你想想,太后连这话都说出口了,皇帝一向以孝道为上,如今还能不依?闽大人也总是面上意思意思,不肯认真帮忙,叫我也难办了。”

子规听了一会儿,觉得前头说话那人声音十分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是谁来。这时那人又开口道:“父亲上回来信倒提出个主意来,大哥觉得可行吗?”

这句话落进子规耳里,方叫她恍然大悟,原来这人竟是安儒定,安家二爷!他来了京里?什么时候到的?她竟一丝风声不知?

正当子规惊讶诧异之时,儒荣答话了:“你也糊涂了!上回祁家之事,陪上了大妹妹,如今还要再饶进二妹妹么?!父亲这样说也罢了,你也这样说?!”

儒定吃了大哥一句,想必有些讪讪然,一时沉默不说话,屋里屋外,皆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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