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妆-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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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此刻他竟生出一股子蛮劲。
“灵儿妹妹,你别怪我说。女子这一生,终究要怎么样?只说这一回,若有个人在你身边,就出去也是不怕的!”
刘勤这样话似乎是直接从口中流淌出来的,他没费力,就吐露个干净,也是知道这些话今儿不说,此生怕是再无机会了。
曜灵看着窗外,多好的天儿!她想。幼年时,自己总爱在这时候,拉上刘勤去树上寻蝉,娘在树下看,又怕又笑,爹从前头过来,也笑,笑娘的过惊,笑自己的大胆。
第一百四章 醉倒
“刘勤,”终于曜灵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这个男人一眼,“这话且不必再说!我的为人,别人难知,你还不清楚?世间男子多薄幸。。。”
这回轮到刘勤打断她的话了:“谁说的?你爹不是,我也。。。”后半截话他没说出口,被曜灵的眼光压回了肚里。
“我爹?世间谁能与我爹相比?有哪个男子能如他老人家,将荣华富贵抛尽了,只求平安恬淡?!眼里又只有我娘,全然不放她人入内?!”曜灵咬着嘴,这些话是挤出来的,带着凌厉之气。
而你刘勤,家里有一个还不能收心么?曜灵也没直接将这话说出口,不过意思是明白无误了,刘勤看了她一眼,垂下了头。
家里那个是你逼的!胸口的气,憋他几乎仰倒。
这种无望的对话在他和她之间已有过多回,最后总是无奈,这样收场。
眼看一场欢宴,就要在这冰冷无味中结束,突然,窗外传来一只小调: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是钱妈妈的声音,唱得却是曜灵娘亲的歌。
娘是江南女子,幼时总跟父母下湖劳作,凡夏天出去,必唱此曲。虽后来离开家乡,这小曲儿是记下了。曜灵出生后,每每晚间哄自己睡觉时,娘总爱哼这只小调。
听见钱妈妈的声音,曜灵情不自禁便跟着和道:“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刘勤眯起眼睛来,往事如潮水般袭来,那时他且年幼,她也年幼,人若能不长大,该有多好!
屋里的气氛复又活了过来,说来也怪。曜灵和刘勤,唯有在对往事的回忆里,方相处得自在。
又唱又笑,最后酒意返上来,刘勤先支持不住,整个人滑到桌子下面,嘴里嘟囔了几句。即刻就打起鼾来。
曜灵倒觉得还好,看见刘勤倒了,还嘲笑了对方一番,又伸手将他拉起来。架着直出了屋门,钱妈妈坐在窗下一只小凳上。正在捅莲心,看见忙上来扶,曜灵笑嘻嘻道:“看这醉猫。。。”
不料话音未落,她也软了下去,钱妈妈两只手都被刘勤占住,眼见曜灵要倒。急得淌汗,不想正当此时,冷不丁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来,稳稳地,将曜灵接在了怀里。
曜灵只觉得自己倒在一片温软之中,正如小时候,玩累了娘抱自己回家一样,她微微一笑,阖目就眠。
黑甜一觉。再醒来时,曜灵觉得通体舒畅。她想自己一定睡了很久吧?虽是酒后,头却一点不疼,身子也不酥麻,倒是精神为之大振,整个人如新生过一般,神采熠熠。
一个转身从床上下来,曜灵突然傻了眼,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不在自己屋里?
眼前,牙床雕镂龙凤,悬挂着锦帐流苏,看去尽是内宫陈设,所用之物,非一般百姓家所有,虽皆是青玉颜色,可曜灵看得出,其手工精致,是上等的御用缎品。
朱几素案,上头罗列着端砚纹琴,窗下盆松,三寸高枝,能向画图作干,除此之外,屋内再无他设,墙上斜斜挂着一只紫箫,圆润滑手,一看就是主人长久把玩,非陈设之物。
曜灵慢慢走到案前,率先印入眼帘的就是一只雕刻得明快干净,细节处却又显纤微圆润的,青花石砚。
“顾二娘。。。”曜灵口中喃喃自语,父亲在时,曾有一方心爱的砚台,顾二娘亲制,后来落葬时,随他一齐入土了。不想,今日在此地,又见此物。
“想不到,你挺有眼光。”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曜灵大惊,立即警惕地转身,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身子更是挺得笔直。
男子见她满面戒备之色,不觉哑然失笑:“不用怕,我不会害你。”
曜灵缓缓点头,原来是他!
泓王府的世子爷,岑殷!
“好端端的,我怎么在这里?!”曜灵一点儿不相信对方的话,这厮好大的胆子!她青金色的冷眸一转,似有一道寒光射出,眼神清冽的直视眼前之人。
岑殷顿时感到,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压力,笼住了自己的全身。这丫头果然不简单!他想。
“你醉得厉害,钱妈妈无法替你解酒,正好我在那里,接了你到这里来。如今你觉得怎样?醒转过来,身上可有哪里不好么?”
鬼才信你!曜灵冷冷看着对方,从来她不相信任何一个男人,更别说他姓李,是皇家的人!
“我怎么就醉得厉害?我记得我正喝得高兴,刘勤才是醉了,我扶他出来。。。”说到这里,曜灵突然语塞,记忆到这里骤然断裂,后面的话,她怎么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岑殷微笑看着她,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
曜灵被他看穿心思,愈发恼怒起来,凭你是谁,竟敢掳我到这里来?!太后我都不怕,怕你个小小世子爷么?
眼看她就要发作起来,屋外却突然进来个丫鬟,桃腮杏脸,眉目清澄,肌肤白腻,兼腰细身长,走起路来如风摆杨柳,穿一件杨妃色绉纱紧身长衣,蜜色绉纱裤子,腰间收得紧紧得,愈发衬托出好身段来。
一头乌黑的长发,拢得松松的,横插一枝碧玉龙簪子,单凤斜挑几个大胡珠,却是清淡,更觉妖艳。
“世子爷,你要的汤药熬好了,听你的吩咐,没用别人,就在这屋后头,我自己下处,我亲眼瞧着熬出来的,一星儿浮灰也没叫落进去。哪!”这丫鬟说着,将手里托盘呈到岑殷面前。
这时她才看见了里间,正站在窗下的曜灵,大吃一惊之余,手里的托盘便有些拿捏不稳,好在岑殷眼明手快,一下接了过去,不然可就要落地见碎了。
“哟,你怎么起来了?太医说了,不叫你下床呢!还有,怎么光着脚,这青石地上凉,酒后受寒,可不是小事!”这丫鬟说话脆生生地,倒十分爽利,只是一开口就令曜灵有些窘迫。
本来么,她以为在自己屋里,不穿鞋又有什么关系?横竖是夏天,她最喜欢光着脚丫,踩在石板上的感觉。
可若看在外人眼里,这便是大大的失了规矩,显得无理而不雅驯了。
“我怎么不能下床?我,我又不是病人!”自出娘胎以来,曜灵从没觉得如此难堪过,从来她应对一切事情,都是圆润有余,婉容大方的,不想今日,竟如此狼狈。
都是这个世子爷闹的!要他操什么心?不就是喝多了一点,醉一小下下么?至于这般兴师动众么?真真是,关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他怎么三不知地,跑到自己那里去了?!
曜灵在肚子里暗骂了岑殷万遍,岑殷浑然不觉,却将刚才那丫鬟送来的托盘里,一只琉璃地白花牡丹纹大碗端了下来,先在鼻下闻了闻,点了点头,然后方走到曜灵面前。
“哪!快喝了它!趁热!”岑殷声音不大,却是第个字都十分有力量,不容人拒绝的。
曜灵简直嗤之以鼻,笑话!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就因为你是世子?!
“我不喝,我要回家!”曜灵看也不看眼前这两人,赌气扭头,径直向外走去。走到一半时才想起来,坏了,鞋还在床下呢!
要回去,有些尴尬,不回去,难不成就这样空着脚走到外头?走上街市,走回家?
曜灵一犹豫,岑殷便朗朗地笑了出来,那丫鬟也笑,想必也是看出曜灵的难堪了。
曜灵这下闹了个进退不得,脸便愈发红得发紫,心里气极,心想要不是你多事,我怎么会落在如此境地?醉便醉了,有你什么事?要你多管?!
当下她将心一横,索性就预备不要自己一双绣鞋,将走出门时,岑殷却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低低细语道:“不只是鞋,身上只得小衣呢!”
曜灵这一惊简直可说是失了魂,垂目向下一看,果然!身上只得一套玉色小衣,她再不敢犟,一个转身,飞一般就扑进了床上的帷幔里。
那丫鬟越发要笑,岑殷却甩个眼色过去,止住道:“叮当,不可无理,你先下去吧!”
原来这丫鬟叫叮当!这名字真奇怪!曜灵边手忙脚乱地躲在幔后穿衣,边心里暗想。这世子是个怪人,怪丫鬟?也正好配得上!
待她衣着整齐地出来,果然屋里只剩下岑殷一人,为了避嫌不叫她和自己难堪,更径直走到外间窗下,正用手中一把小剪,细细整理案上盆景。
现在准备好了,曜灵最后检查一遍,再无破漏了,立即下地,冷冰冰丢下一句:“我走了!”便飞快向门口冲去。
你赶拦我,看我不打你个烂狗头!我跟洛师傅这几年,不是白学的!
曜灵正在心里发狠,不想岑殷如背后后眼,看见她走过来似的,淡淡开口道:“你若回去,我的苦心就白费了。”
苦心?什么苦心?曜灵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心里大大地犯疑。
第一百五章 盆景
岑殷还是不回头,说话声音依旧淡淡,可却是份量十足,直压上曜灵的心头:“你那头有小荃子在。他人虽笨,却是李公公的人。李公公是谁的心腹,不用我说。我有些话,只对你说,不能传到宫里。”
曜灵此刻不只是停下,简直可说是被冻在了地上。
“你可知道,你父亲是什么人?”岑殷手起剪落,多余的一截嫩枝,轻飘飘地从母体上降了下来。
曜灵不吭声,她万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句话来。可她就算惊异,也只在心里。不知他是个什么人?用心何在?她尹曜灵可不是三岁小孩,给个由头将心事全然吐露的。
岑殷因听不到回音,便有意回头,曜灵垂着脸,站在一堂湘竹帘的阴影里,半阴半明间,看不出她究竟什么表情。
岑殷笑了一笑,又回过身去,自管自将那盆景修剪个够,然后方道:“这东西真是不能由着性子,长歪一点,又或是长大一点,都不是好意。”
曜灵抬起眼来,正好岑殷回头,四目澄澄下,岑殷只觉得她双眸似水,看似清澈,却深邃不可知其心思。
“什么叫好意?树长在盆里,本就委屈了,如今还要曲着身子,弯了腰,长也不许长,生也不许生,还说得上好意?”曜灵的话,淡淡然,却带些怒气。
世间植物于她,似不着意时倒心意相通,她只看见,便可知其想法,亦最看不惯别人委屈了花草树木,盆影就是一项,她看了只觉得涂炭生灵,全无雅趣。
岑殷先是一愣,过后却缓缓点头,并不是他同意,不过当对方小孩子一样。哄着罢了。
“先将汤药喝了吧,有话,过后再说。”岑殷的话,令曜灵心烦,她走到桌前,一扬手将碗捧了,当下就喝了个干净。
“有话请世子爷快说。我不是那等闲人,店里的事还等我回去主张呢!”
岑殷又笑了:“这话我可不信,眼见你就要出京,店里怎么处?难不成就此关门?”
曜灵冷冷道:“这是我家里的事。与世子爷无关,您还有事没有?若只管这样胡缠起来。小女子便就此告辞!”
岑殷这才正色起来,刚才有些嘻笑之气,这会全收了起来:“我才从外头回京,昨天听说余王没了,去了平恩寺才知道,原来此事与你有关。”
曜灵暗中观察对方。嘴却严紧得很:“什么叫与我有关?我一介民女,哪够得上余王?”
岑殷叹气:“你不用瞒我,既然我有心避开李公公,你该知道,我与他们不是一路,并无害你之心。”
这话可难说一定!曜灵在心里鄙夷,岑家出来的,除了我爹,只怕没一个好人!
岑殷看出曜灵的怀疑。他也不多解释,又道:“余王妃跟我说了。我本不信,十七姨娘又与你何干?如今叫你出京,那更是蛮横无理。”
曜灵闻听此言,心里的防备一时竟有些松懈,不为这话说得漂亮,只因说话人的口气,是十分真诚的。
人心真不真,一听语气,二看,眼神。
曜灵抬眼,却正撞上岑殷也向自己看来,他的眼神里有什么东西,每回碰上,总叫曜灵不由自主地垂首,又觉出耳根发热来。
这算什么?她想。可惜的是,没人可以教给自己,钱妈妈再好,终究不是亲娘。
岑殷适时移开目光,这丫头才多大?他也想,行事老成,不料有些事上,竟当得幼稚二字。
“出京也好,”为缓解尴尬不安,曜灵匆匆开口:“若如世子爷所说,世子爷也该知道,太后一向对我不满,不如此时走了,倒一身干净。”
岑殷点头,却道:“既然如此,你就不该去云南大理,那是宁王的地界,这不是给太后手里送刀?”
他说得轻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