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妆-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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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公口中哦了两声,道:“太后正为此事悬心呢!总觉整日在宫里,也不知毕竟这些人家好坏,若问身边的,没一个有句真话,那些个臣子不过挑些讨喜的话来说罢了,当不得真。这不,她老人家特命人带话于小掌柜的,平白多费些心,多替她老人家打听着。”
说着,李公公从袖口里掏出张纸来,小心谨慎地递了过来。
曜灵看也不看一眼,飞快收进自己怀里,重重点头:“请公公回去复旨,只说曜灵知道了,必不敢辱命。”
李公公舒了口气,又笑出一脸皱纹,道:“你办事,太后信得过。不然也不交给你了。不过话是要说到位的,名单不可外泄,出了岔子,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最后一句是字字加重的,曜灵自然心领神会。
话说完了,钱妈妈也正好送上热气腾腾的玫瑰蒸饺来,于是李公公这里吃喝不提。曜灵则去到里间。
太后所用胭脂,一向都在自己床头的小柜子里收着,曜灵小心取出来,一只戗金彩漆开光云龙纹小箱,里头满满当当,放着十几只白玉小盒,每只盒盖上,又端正镶着红珊瑚数珠一颗。
“公公请点点数!”曜灵捧出盒子来,请李公公过目。
李公公不过略扫一眼:“小掌柜的你办事,别说是我,就太后也是十分放心的!哪回有错?不必点了。”
跟班的小太监此时也回来了,正在李公公身后伺候,听见这话,忙不迭陪笑道:“小掌柜的,你可面上有光了!咱们李公公轻易不肯夸人,太后的事他更是事必躬亲,不敢假借他人之手的!如今这样信得过小掌柜的。。。”
李公公回身就照头打了一筷子:“小掌柜的这三个字也是你叫的?!别人再信不过,我也信得过小掌柜的!你新来的不知事,别在这儿裹乱!”
小太监被打得眼里浮泪,眼前飞星,嘴里却再不敢多吐一个字出来。
曜灵起身将其推去外头:“这里有我呢!这位公公只管去厨房里坐坐,叫钱妈妈给你碗热汤!”
曜灵回来后便嗔怪李公公道:“又何必吓唬他?看着还是个孩子呢!”
李公公哼一声:“哪个不是这样吓出来的?不吓就能成人了?”说着瞥了曜灵一眼:“说他是个孩子,也只跟你差不多大。说不得,苦难叫人成长。”
曜灵默默坐了下来,伸手将红泥小炉的火熄了,手是微微有些抖的,可面上,到底还是十分冷静。
“没错,不经历苦难,不晓得好处。”良久,曜灵口中喃喃自语。
李公公看她一眼:“可不是?谁不是从孩子长大的?”
两人再次对视,眼中各有深意,难以言明。
李公公回到宫里时,已快到正午时分,太后所在章徳宫外,宫女太监们奔走不迭,忙着伺候太后的午膳。
李公公换好衣服,手持拂尘,脚下带风,快步来到宫门口,一个小太监见他过来,立即弯腰陪笑道:“李公公回来了?辛苦了!太后正等得着急呢!”说着话儿就将门口杏黄地海水云龙纹妆花缎的门帘揭了开来。
太后一身绛色蔓草牡丹纹长衣,正独自一人端坐于上首,对着满桌子的金齑玉鲙,凝神不语。
李公公满脸喜气地上来请安,太后一见他来,方才回过神来,本来放在桌面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抽了回来,眼中隐隐有光,嘴唇微微颤抖。
“行了,你们都下去!”不必太后开口,李公公心领神会,手中拂尘一挥,宫女太监们走之不迭。
屋里顿时冷清了下来,太后是不说话的,李公公看着太后,心里转过千百个念头,盘算着,对方今日又要问些什么?
良久,太后总算从泥胎石雕中回魂,她伸出手来,无意识地摸了摸头上凤冠,口中喃喃道:“看到她人了?”
李公公明白,每个月必有此问,几乎已成惯例。每回从采薇庄回来,必过此役。世间事真是奇怪,他想,见不到心里想的人,就摸些与之相关的枝枝节节,也是好的。
“回太后的话,见到了,小掌柜的长高又长大了许多,也出落得好个模样了。”李公公陪笑应道。
太后转头欲起,李公公立刻上前扶住,看了看桌上几乎没动过的饭菜,不由得劝道:“太后,想必今儿的饭菜又不合口味了?御膳房是越来越不用心了!我一会说他们去!怎么不做几道太后喜欢的菜呈上来?!”
第五十六章 老太后(二晚,求订阅,粉红!)
太后冷冷哼了一声:“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又关御膳房什么事?”归回你从采薇庄回来,我是能吃得下饭?这是她的潜台词,不用出口,却是心照不宣的。
李公公陪笑装憨:“左右都是奴才们的不是!不过太后饮食渐消,却对身体无益呀!眼见太后瘦下去,奴才却不提醒,愈发显得不经心伺候了!”
太后懒得理会,径直走到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有话快说!”明明是她等得心焦,却做出一脸嫌弃模样。没办法,心里的火,烧得她无法可想,没有爱的恨是无法持久的,又爱又恨,最是令人纠结难解。
李公公也配合着对方,慌张答道:“采薇庄倒是没事,问了,小掌柜的也说最近没听见什么风声。前几日进香的事,她也如实地说了,没有隐瞒。”
太后又哼一声:“那她去庄子里的事呢?平白无故的,又不是年节,为什么要去上坟?!”
李公公忙答:“这事她也说了,是庄上一个伙计娶亲,她算主人家,下去喝杯喜酒而已。”
太后不说话了,李公公偷偷抬头,注意观察其脸色。只是对方浸淫宫中多年,掩饰的功力,又岂是一朝一夕练就?脸上有如石雕,自然是看不出喜怒。
只是李公公也是她身边老人了,就算石雕,他也能揣测出大概的心意,这也是他多年能陪侍其身边的原因。
李公公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早说早了,他想,长痛不如短痛,老话是有道理的。
“太后,东西我也交给小掌柜的了。她收了,说必尽心尽力,替太后将事办好。”
太后听了他的话,似乎动了气,飞快白了他一眼,左手重重拍上了梳妆台:“自然要办好!办不好,哀家,哀家。。。”最后的话,陷落在她的嗓子眼里,不知何故。她哽咽了。
李公公偏开头去,看着窗外刺眼的阳光,五月的天气。最是温暖人世间,可他觉不到暖意。
半晌,太后冷静的声音再度传来:“别的还有什么?”
李公公闻声即答:“再没有了,看样子采薇庄一切如故,小掌柜的也还好。胭脂不用说了,献出来的都是好的,知道是太后用的,再不敢有差池。”
太后低下头去,看着自己手上的指甲,鲜艳通红。如血欲滴。
“老太后知道今儿的事么?”忽然她问道。
李公公一怔,忙又道:“奴才走时吩咐了,不叫一个人传出话去。应该。是不知道吧!”
太后点了点头,这才抬头,冲着对面镜子里的自己,似自言自语道:“人老了话多,还是耳根子清净些好!”
李公公陪笑附和道:“可不是说?太后本自要烦心的事也多!就拿皇上选妃这事来说。备选的小主名单,只这一桩事。就够叫太后操心的了!”
太后厌倦地挥了挥手,似要将一只不存在的苍蝇赶走般:“将个心操碎了,也没有用!皇上不是个孩子了,我选中的,未必他能看中,到时候又是一场闹腾!”
李公公劝道:“皇上虽已成年,到底还脱不了小孩子心性儿,有些考虑不周的,太后自然是要多虑些的!”
话说到这里,李公公轻轻伸出手来,又扶住太后道:“太后事多,更应当保重凤体,不管是江山社稷还是皇上那里,都少不得太后提点!为着这些,太后您不吃饭可不行呀!”
太后默默听着,本来脸色有些凝重,可听到最后一句,不觉又忍俊不住。
“知道了知道了!”太后依势而起,扶住李公公,果然依言又来到外间,饭桌边坐了下来。
“你就是看不过哀家少一顿!”太后冲李公公嗔道:“怕饿着哀家是怎的?御膳房又不关门,一时要吃什么,再去传就是了!”
李公公喜笑颜开地,将一双镶银牙筷轻轻放回太后手中,又将一碟子雪冻杏仁豆腐放至太后面前:“这是太后最喜欢的,怎么不拿到前头来!”
太后微微蹙眉:“今儿不知怎么的,有些泛酸,看见这些个冷食就没有胃口!”
李公公一听立刻收回手来,豆腐被直接从桌上请走,放到侧面小几上,眼不见为净。
“想是受了寒?”李公公捏起小匙,舀了一小碗汤起来,又放于鼻下闻了闻,方端至太后面前:“这是上好的鸽子滚出汤来,又有茨实良姜,最是益气温补,这会儿正温热适口,太后请用!”
太后接过手来,也不过懒懒呷了一口就放了下来,李公公又忙挟了块香糕:“这上头洒了些肉桂,散寒止痛,温经通脉最为上乘,太后请用!”
太后忍不住笑出声来:“今儿你是要将哀家塞个实的是不是?”
见太后笑了,李公公身上的汗才略收了收,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饭后,太后正坐着养神,屋里宫女太监无一人守着,只有李公公,不出声地在站在其身后,正伸手向剔红孔雀牡丹纹香几,向只掐丝珐琅葫芦纹锦袱童子耳炉里,添些安息香片。
忽然听得外头有人来报:“回太后的话,蓝姑姑来了!”
太后心里一惊,身体不由控制地就站了起来。
蓝芷款款走了进来,装作没看见太后正站着,垂手敛袖,恭敬地行礼请安。
太后即刻就坐了下来,李公公待其坐稳,方开口道:“蓝姑姑来了?老太后最近可安好些了?”
蓝芷彬彬有礼答道:“多谢公公记挂,老太后近日身体大有起色,饮食渐长,也许即日就能起得来了呢!”
太后不声不响,眼光从蓝芷脸上扫过。
又是李公公开了口:“蓝姑姑今儿怎么有空?想是老太后有话要吩咐?”
蓝芷闻言方抬起来来,目光如水,只看向太后:“老太后,有几日没见着太后了,心里着实想念得很,今日正好精神大好,特命奴才来,请太后过去,说说话,消消食!”
太后偏过头去,此时才方出声:“今儿哀家身子着实不太舒服,请姑姑回去说一声,哀家改日,亲自上门给老太后陪罪!今儿,实在是去不得了!”
蓝芷像是知道必有此一说,面上一点不显讶异,也不退步就回,反倒又殷殷劝道:“老太后也知道,近日太后为皇上选妃一事烦心,已至心神皆疲。老太后也是心里着急,又不便直接叫皇帝去问,没办法,还是只有请太后过去一叙,方可安心。”
太后冷冷看着蓝芷,提到皇帝,她无法可想了。
“皇上事多人忙,自然不便去打扰。既然老太后这般费心,说不得,哀家就去一趟慈宁宫吧!”
李公公立刻出声:“太后起驾!”
一路无语,太后默默坐在凤辇上,预备对策。
慈宁宫里,老太后半靠半坐,依旧卧床,脸隐进青紫色帷幔的阴影里,再看不出究竟来。
李公公抢在头里揭开门帘,声音柔和地通传:“太后驾到!”
老太后身子不易察觉地抖动一下,张了张口,却没说话。
蓝芷跟着过来,恭恭敬敬地从李公公手里接过门帘,李公公便弯腰扶住太后,又殷勤道:“太后小心台阶!”
老太后冷笑起来:“这里台阶想是与章德宫的不同?日日走得想也惯了,这会子倒要小心起来!”
李公公不声不敢吭,太后看了他一眼,竟也沉下气来,不回话。
“老太后又动气了!”倒是蓝芷,温柔和顺地走到老太后面前,先将她身上被子理了理,然后微笑着道。
“哀家整日闷在这屋里,不动气还能动什么?”老太后果然开口就是牢骚,“所以说人老了是不中用的,闷死了不说,巴望个人来看看,也是白想。”
太后不出声地笑了起来,不急不忙,扶着李公公走了进来,却不进里间,只在外头,细声细气地开口:“老太后,您肝火又盛了!火大伤身,又何必置气?没人来,臣妾我不是来了?”
老太后的眼睛,从阴影下投出两束光来,直射到太后身上:“请你,你还不到?”
太后咯咯地笑:“请?老太后罢了,说什么请字?奴才通传一句,臣妾赶着就来了,一路上走得,鞋也差点掉了呢!”
蓝芷忍不住回头看了太后一眼,谁都知道,这慈宁宫里,老太后是一刻也离不得她的,通传请人,本不是她的差事,小太监跑一趟就行了。老太后既然叫她亲去,明摆是给足太后的面子。
可对方呢?依旧不当回事,这会子嘴上倒说得漂亮了。
心里这样想,蓝芷面上却不敢流露出来,太后如今正是势壮之时,老太后呢?却如日薄西山。
蓝芷轻言浅笑:“太后请里面来坐,老太后在这里,太后又站那头,岂不累得慌?”
太后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