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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点妆-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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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的身边了。

这是他的孝心,他必须如此。没有太后,便没有他的今日,刀口上嗜血的日子,是太后陪他一日一日,慢慢度过来的。

因此他亲政后,办得第一件事便是大肆操办太后的寿旦。

当日皇帝戴冕冠,衣衮龙袍,白圭朱舄,亲赴太庙致祭列祖列宗。祭祀既毕,銮驾仪卫直进东华门。

太后的仪仗亦同时排起,龙旌、凤帜、白旄、赤节、红杖、青炉、金斧、银钺、立瓜、卧瓜、雉扇、曲盖、黄伞、赤伞,所用皇家器具不可尽数;御前卫士、锦前卫士。女侍宫娥、绣衣卫多不胜数。

金踏脚、金盂、金壶、金交椅、金水罐、金炉、金脂盒、金香盒,凡太后所用,无一不精,方扇、黄麾、戟、纱灯、弓弩、班剑、掌扇、方扇、天旌、地麾、锦幡、香柄、黄龙扇,凡于太后身边,无一不美。

最后方是太后的凤舆,太后头戴双凤翔龙冠、金绣龙凤锦披,身穿大袖龙凤真红绣袍、金龙霞帔。髻上龙凤饰,金玉珠宝钏镯,翡翠大珮,红罗长裙,威仪堂皇四个字,竟不能形容。

太后脸上只是镇静自然,微微略带着笑容,辇上的珠帘高卷,自乾清门起驾。凤舆往东西华门游行了一周,皇帝亲自于此迎接太后的凤舆,再直上万岁山受文武百官的朝贺。然后皇帝又替太后称觞上寿。百官地下齐呼:“万岁!”“皇太后万寿无疆!”

皇帝此刻还记得那日凤舆里,太后脸上的笑,浅浅悠然,却无比自豪,那里头一半是为她自己,另一半。却是因为他,她的儿子。

儿子的本事,便是母亲的容光。一向以来,太后都是这样对自己说,自己也一直信以为真。

直至近日。他才突然发觉,通往权力顶端的道路上。自己多了个敌手,不是别人,是自己的亲全母亲!

为什么?!做了太后难道还不难叫母亲满足么?!

皇帝无法忘记,自己的父亲是怎么死的。难不成,母亲现在欲重蹈覆辙么?

可惜的是,自己不是父亲,父亲有的他有,父亲没有的,野心,他也有,甚至更甚!那是母亲的血脉,他师从高人,心计权谋,无所不精。

“太后,”等了半日,终于屋里响起了皇帝的声音,他似乎下定了决心,金口玉言,但说出来,就不能回头更改了。

“今日早朝,刘相跟朕提到,欲收一义女。。。”皇帝边说边注意看着太后的脸色。果然不出所然,太后立刻动容。

刘相家已经有两位在后宫了,庄贵妃虽是收养,也算他的人,贤妃更是,如今五小姐要入选泓世子妃,也算不薄了,怎么还收?

是何用意?难不成,还想在后宫里塞进一位?这也太过了吧?

太后沉了脸,不看皇帝只看自己膝盖上的手:“收义女这种家事,还要皇帝点头?从来也没有这样的理儿,皇上将手伸进臣子家后院的。刘相也是太过要好,有一个庄贵妃就够了,再来一个,若又是十七姨娘那样的,怎么处?”

皇帝正色款言:“这回收义女不为进宫伺候朕,却为了太后。”

太后险的笑出声来:“为哀家?哀家这里有的是宫女,哪里还用得着刘相特意送个义女来?再者丞相之女做宫娥?是不是有些屈才了?”

皇帝眼里的阴影更重了,这是重要关头,他心里知道,后面的话一出口,就再无收回可能了。

太后动起怒来可不是玩的!当日阳王刺痛她心,后来种种也算他咎由自取,如今这事也临到自己头上了,皇帝心想,太后会不会因为自己是她儿子,就网开一面?

“刘相所收义女,将由朕正式下旨,为泓世子妃。”终于还是说出来了,憋了几天了?皇帝也不去注意太后的表情了,他只觉得心头一松,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太后沉默下来,良久,没有开口,再度出声之前,她骤然间又笑了。

这笑容是皇帝熟悉的,当年听闻阳王求了父皇开恩,贬作庶人带寇娘出宫时,太后也是这样的笑容。

是不是因了这个原因,太后最后对先帝,才会百般痛恨,千般怨念?

太后自管自无声地笑了半天,这段时间里,皇帝开始渐渐觉得如坐针毡,忐忑不安。待到太后眼中眸中浮现森冷寒霜,已经结成数九寒冰时,她开口了。

“怎么?刘相的手不但伸进皇上心里,还要伸进哀家这里?伸进这后宫高墙之中?”太后的声音是带着笑的,可皇帝听得出来,那笑里隐着万丈怒气。

“一早哀家便下了懿旨,泓世子妃的事哀家来管!”太后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重,“赐婚是哀家的亲下的旨意,世子妃人选更当是哀家亲自精挑!什么时候,”太后嘴角高高扬起,几乎笑得浑身颤动起来,头上凤钗也一摇三晃,夺人眼目:

“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臣来插手我皇族的事了?!”

皇帝对太后的反应早有准确,正如前述,他是经过风浪的,当年太后所做的一切,或多或少他都知情,因此,也练大了胆子。

知已知彼,百战不殆。

恰好,太后与皇帝对彼此,就都有这样的优势。一个是知子莫若母,一个是长久承欢膝下,事无巨细无所不知的。

因此皇帝并没有太后预料中那样,惊慌。反倒因了太后的反应正合了自己事前所想,愈发冷静沉着起来。

“刘相虽是外臣,却也是朕的岳泰,这江山打下来时,亦有他一分功劳,因此为看守成果,刘相不得不出此下策。虽说明知会激怒太后,可为了江山社稷,刘相不得不甘冒此险!”

皇帝的话叫太后怔住,过后却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这一笑非同小可,直笑得炕桌摇摆,杯碗齐晃,直笑得太后自己喘不上气,扶腰直道酸痛方止。

“好个刘相!不怪皇上偏只信他!这话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太后的脸上终于开始出现冷森笑容:“本是为他自己谋利,这算盘打得多么精?!他家女儿霸占了后宫还不够,竟还看中了皇族中最年轻,最有势力的一位世子!好啊,为了江山社稷刘相做得牺牲太大了,哀家竟也实在看不下去了,哀家决定了,今日便下懿旨,将这份重任交由郑相,反正义女谁都可以收,刘相可以,郑相也可以!甚至宫外阿猫阿狗也一样可以!”

皇帝心想自己果然长大了,母亲也老了,怎么说出话来,字字句句,都与自己事前所料一样?

她再没别的伎俩了吗?

“母亲请息怒,”皇帝愈发风轻云淡起来,原来这样容易?早知道自己何必忐忑那么久?今儿早膳也该放心多用些,这会子看着身边炕桌上的点心,竟有些饿了呢。

“今儿这事,必得刘相来办,若换了个人,义女这事,怕就收不成了。”皇上眼光在屋里四处游走,却就是不看太后。

太后先是一头雾水,什么刘相能办郑相不能?为什么不能凭什么不能?就因为他是我的人皇帝你就这样小看他不成?

就因为他是我的人!

太后心头突然如电光火石闪过,云遮雾绕的,皇帝在自己面前打了半天的马虎眼,只当他是特意来给自己陪不是下个气,母子可以和好如初,却不料,却不料!

什么样的女子,刘相能收,郑相却不能收?!

窗外,血胎一般的日头已走到头顶,却没带来半丝暖意,一阵北风骤然间吹过,门口龙凤纹撒金软帘微微颤动,太后恍惚间觉得,自己面前这个男子,面目陌生的叫她觉得可怕。风气森森,太后的手凉飒起来,她的心落到了谷底,没着没落。

皇帝等了半天,没等到太后开口,于是他好奇地看向自己的母亲,不料回头处,母亲也正看着他。

四目澄澄,太后突然如刀剜肝胆、剑锉身心相似,这就是自己的儿子?处心积虑,只为让自己不好过?

第一百六十八章 突变

自己做了什么值得他如此?以前同仇敌忾,那般深厚的母子之情哪里去了?!

权力的王冠,是会让人堕落的,不论谁想伸手,都只有除尽亲信方可一试。成者为王败者寇,如今这寇又有了个新名字,叫作太后。

于是只听得哗啦一声,太后手起掌落,炕桌应声落地,上头的杯盏点心盘,全部掉落地上,石砖上碰了个粉身碎骨。

皇帝看着一地狼籍,心里竟有些遗憾,今儿终究还是没能在这里吃上点心,他想。

记得幼时,每每下学之后,他总是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母亲身边,因为她给他温暖的拥抱,还有自己最喜欢吃的茶点小食。

“太子早膳用得不少呢!到了皇后这里,依旧吃得这么香!”李公公看着只是笑。

皇后爱惜地看着自己儿子狼吞虎咽:“他们哪知道我儿喜好?这些都是我吩咐了御膳房特意做出来的。再者,太子进学时尚早,如今太阳高高升去头顶了,写了半天字念了半天书的,也该饿了吧?!”

怜惜之语犹在耳边,抬起头来,眼前却不是那个慈母面容了。皇帝心底浮出一层泪来,母子连心?权力面前,谈何容易?!

必要有一个人做出牺牲,可谁又愿意在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权杖跟前,触手可及的时候,做出退让与牺牲?!

李公公从敬事房匆匆赶回来,没想到刚刚迈进宫门,就看见地下乌压压,跪了一地宫女太监,大惊之下,他仔细辨认,发觉除了章徳宫内中人。竟还有田公公的身影在内。

李公公立刻就来到田公公身边,二话不说,挨着肩膀也跪了下来。其实他不用问。早知道必是如此。皇帝的心性他亦十分了解,既然肯先低声下气地上门来。必然不是只为一件小事。

天雷撞地火,一丝绝望之情从李公公心里升起,他不敢抬头也不敢回头,不知道这次,又要死多少人,才换得回太后的片刻安宁。

阳王那回,连着先帝身边。共杀了近百人,太后方肯收声平气,这回,又会是多少?

杭州城知府府邸内。景老爷正在自家后院里生气,他人在十姨娘房里,口中却抱怨着自家夫人。

“早说了不听,如今怎样?”景知府满脸不高兴,将手伸进十姨娘提着的官服袖子里。口中犹自念叨:“好歹只是个侧室,又何必与她那样亲近?如今怎样?惹火烧身!世子昨儿还特意问着我,为什么这几日姑娘那里,没看见内人的身影?是不是病了?你说说,叫我如何应对?难不成说。前几日觉得那姑娘是个有福的,如今就看不上她了?”

十姨娘听见侧室二字心里就有气,这时不免嘟嘴,只是不敢反驳景老爷,只得将气全撒在夫人头上:“老爷说得何尝不是?当日那姑娘来,我就看她有些不妥,行事不大方,又生得一脸狐媚相,”她还在记恨曜灵当日帮着十五姨娘的事,“夫人却只跟她好,进出只是夫人亲自陪着,我们想插个话也不让。如今热剌剌地就将人撇开,也难怪人家生气!”

景老爷眉头紧锁,简直气得不行:“我就说她不该如此!”将这话连着说了两遍,正略觉得心头火解,不料外头绣屏进来,眼神冷冰冰地看着十姨娘,口中回道:“回老爷的话,夫人来了。”

景老爷心头复又火起:“来得正好,我正有话问她!请夫人进来!”

绣屏又瞪十姨娘一眼,后者毫不服软,回瞪一眼,正要开口,绣屏已经出去,顷刻便扶进夫人来。

“给老爷请安!”景夫人打扮得鲜妍妩媚,绛紫对襟立领缎褂子,沉香色十样锦妆花遍地金通袖袄,宝蓝缎子菊花刺绣马面裙,蛾眉掠月,宝髻堆云,骨格娉婷,腰肢婀娜地行了进来。

景老爷抬头一看,火气消了一半,自家夫人除开娘家背景不说,长得也是没什么好挑剔,做个正房是绰绰有余了,虽如今徐娘半老,却还狠有些徘徊顾影的丰神。

“嗯,你来了,坐吧!”景老爷坐在外间正榻上,示意夫人坐他右手边。

景夫人微笑着落了座,眼光略在十姨娘身上停留,便笑着看向老爷:“今儿收到家里来信,听说。。。”

她有意向屋内扫视了一圈,景老爷会意,立刻出声:“你们都下去吧!”

丫鬟们不敢多嘴,即刻就出,倒是十姨娘,有些犹豫赖在景老爷榻前,眼睛滴溜溜直在他和夫人身上打转,就是没有挪窝。

景夫人见她不走,便顺手端起茶碗来呷了一口,那本是十姨娘自己给自己预备的,一碗给老爷,一碗给自己,上好的贡茶清洌的泉水,银壶里自己亲手烹出来的,怎么倒让夫人用上了?不是说夫人不配,不过自己好歹也是姨娘,夫人要茶,自有丫鬟伺候,自己亲手沏出来的,只能奉于老爷!

景夫人虽不看十姨娘,却对她这一套心理摸得十分清楚,好笑之余,更心里出火。小蹄子且先放着你,日后让你看看王家女儿的手段,叫你死也不知怎么死!

于是夫人不开口,老爷不耐烦了,遂指十姨娘道:“你去外头看看厨房里,怎么还不传饭?”

老爷发话,十姨娘不得不听,只得嘟嘴走了出来,绣屏正在门口守着,看见她出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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