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妆-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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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笑了起来,“哀家能有今日,其实不全靠着个好儿子?你这话说得在理,说得极好,依哀家所见,不但不罚,反而要赏!李公公!”
李公公张了张嘴,过后随即回道:“奴才在!“
太后笑眯眯地对他道:“记下来,赏这丫头两匹宫缎!”
地上宫女忙磕头谢恩,觉得这是天上掉了金子下来,几个站着的也面面相觑,太后这几日心情太好,实在太好,简直随便说句话做件事就能得赏。
不过好到极处便是坏,这是公理,常证不败。
太后舒舒服服地用过早膳,又再次赏了御膳房的人,正高高兴兴于自己宫内小院里遛弯消食,等着贤妃上门请安。
不料贤妃没到,却将皇帝等来了。
皇帝已有近四个月没有进章德宫大门了,起先是为了庄贵妃的事,太后不喜欢这个女人,总在皇上面前明枪暗炮,欲抬高郑相女儿为贵妃,以与之抗衡。
还有便是太后手伸得太多,虽说皇上已经成年亲政,可前有郑相上书,后有太后懿旨,皇上事事总不能自己拿主意,这也罢了,可有几回,郑相与皇帝心意相背时,朝堂之上,郑相竟几回强硬不知退让,皇帝失了面子,心里恨之极处。
可郑相背后是太后,皇上动他不得,每每晨昏请安时,太后还总在皇上面前说尽郑相好话,并欲再助其下小女儿入宫为妃,进一步培植自己在后宫的势力。
皇上终于烦了,最后索性称病,避了一日两回请安。
后来便是因为宋全明的事,皇帝更比前面生气得厉害,这回动了真格,老太后派了蓝芷,带传懿旨,几回从中斡旋,皇上态度强硬,称除非太后放手朝政,否则绝不进章德宫大门一步。
不进就不进!太后才不放这种小事在心上。
说来也奇怪,做了太后,人心也变了。以前她总算还觉得自己是个母亲,妻子是早就忘了的。
一心一意的,只想自己儿子好,想他当皇帝,想他一朝能君临天下,令众人臣服。
可人心是难测,实在难测的。她以为自己早已经缅灭了女人之心,不料尹度死了,阳王,不在了。
可一见到他女儿,她当自己已经是成了灰的心,又活了起来。
怎么这丫头就跟她爹那样相像?一双眼睛,有如阳王再世,望着自己的时候,如在提醒,自己当日如何错付一腔真情。
这也罢了,女人的心没有死,母亲的心却影踪全无。
太后真真确确地感受到,自己失了爱,于是她决定,不能再失了权力。儿子当上了皇帝,这很好,不过还不行,权力的滋味让人总也品尝不够,儿子毕竟大了,不能事事顺从,当年那个膝下小猫一样的孩儿,长大了。
皇上总有自己的想法,稚鸟正在慢慢远离母亲的怀抱。因此太后觉出了失落,为了儿子的权力她几乎付出了一切,她怎可轻轻便放弃?因此她愈发觉得不能失去,即便那是她亲手给儿子奉上的。
不过可惜,儿子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在这一点上,皇帝跟太后太像了,对权力的追逐,他并不弱于她。
因此皇帝今日上门来了,他来不为别的,权力之争而已,这一点太后心知肚明。
第一百六十六章 反目(二)
门口先有太监传话,太后从院子回到宫内,端端正正在正榻上坐了下来,满面兴奋之情。
一阵鞋履声响过,门口软帘打起,一身正黄色绣龙锦缎长袍,皇帝缓步走了进来,田公公跟在身后,一如既往,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空洞笑容。
“儿臣给太后请安!”皇帝脸上亦带着淡淡笑意,眼睛里却结着冰,随着话音,皇帝便跪在了太后面前。
太后也笑,她近日心情太好,些须小事坏不了她的兴致,更何况,皇帝亲自上门,无论从哪一点来看,都是自己占了上风。
细看面前小儿,怎么一展眼就长这样大了?人都说儿子像娘,金砖砌墙。这话不假,皇帝脸庞身形,不论哪儿都长得跟太后一样,不过唯有一双眼睛却是先帝的。
先帝一家都是这样长眉凤目,阳王当年也是,那个丫头虽是杏眼,却也比一般眼梢略长些。
因此当皇帝抬了头看向太后,太后心里便是一荡,这样阴冷的眼神,怎么会出自这样一双眼睛?暴戾无情,这本是自己的特质,原来这小子也全然领会了不成?
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么?太后突然心跳漏了一拍。
“皇帝怎么有空到章德宫来了?”太后强将自己的心思按下,满面春风,亲切友好地笑对皇帝,却不叫他起来,只依旧跪着。
皇帝有些不耐烦了,当着众宫女太监。他的笑难以继续,脸色便阴沉起来。
李公公的心里有些发慌,皇上是他看着长大的,太后更是他伺候了几十年的主子,这二人的心性,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于是他瞥向田公公,意思您看如何?
田公公苦笑,没给他回应。
李公公愈发着急。心想太后您这是何苦?当了众人给皇上没脸?即便他几个月没来看您,到底他是现在已经来了,且又是一国之君,您又何必跟自己儿子这样使小性儿呢?
因此李公公愁了眉苦了脸,眼光直瞟太后,又不好直接开口,只得又看了看太后身边坑桌上,宫女早送上来的,两盏热茶。
意思是太后您就让皇帝起来。借口容易得很,只说赏皇上好生喝口茶得了!
太后微笑着伸出手来,只端起自己面前一盏粉彩盖钟。慢长斯理地揭开盖子。先是吹去面上浮沫,接着轻轻呷了一口,然后又缓缓放了下来。
“李公公,今儿这茶沏得很好,哪一位经手?赏彩缎二匹!”太后嘴角虽上扬,眼里却闪出寒光来。
李公公头上沁出汗来。皇帝还在这里跪着呢,太后您这样急着就要赏人?看见奴才看不见皇帝么?
皇帝脸已经僵了,近日他的脾气见涨,田公公十分清楚,太后再这样下去。只怕天雷对地火,也许将不可收拾了。
皇帝今儿来这章徳宫。可不是为了讲和,太后会错了意。
见李公公不住地往自己这里看来,田公公拿定了主意。
“太后您今儿气色真好!”田公公笑眯了眼,脸上皱纹堪比老丝瓜精,口气却比十几岁的小丫头还要娇媚可人,“我说呢!这牡丹花纹金缎子满宫里看去,也只有您穿得好看,压得住。后宫那些个妃子贵人么,依奴才看来,倒别穿牡丹的好,没那个气场,穿上反成了婢微效主,看不出好来,愈增羞涩之态。哪比得上太后您。。。“
说着田公公连连啧嘴,又指太后下首花几上梅瓶内的牡丹:“敬事房这事办得好,牡丹只该送到章徳宫来,哪儿都比不上这里合适!呵呵呵!”
笑声难听之极,即便是听惯了的宫女太监,并李公公在内,都情不自禁皱起眉头来。
太后脸上却纹丝不动,端正的笑容如刻在她容华艳冶的面庞上,她亲切地冲田公公点了点头,顾盼生妍,皓齿流芳地道:“怎么今儿田公公也这样会说话了?哦知道了,必是看那起人受了赏,田公公眼热起来,也想哄得哀家高兴,趁机得些赏赐是不是?也罢,哀家得田公公此番孝心,理他是不是故意呢?即便看中我的东西,毕竟也让哀家乐上一乐了是不是?”
说着便叫李公公:“怎么你还不动?敬事房传哀家旨意,再领二匹织金缎赏田公公!”
李公公陪笑弯腰应了,趁着走到太后面前低头行礼时,偷偷看了太后一眼,因此时正背对众人,无人可见他眼神,李公公满是哀求,凝视太后。
行了太后!差不多也该给皇上个面子了!
太后眼波流转,怎会不见?她是一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主儿。
李公公是身边老人了,他的意见她不是不理,也知道是为自己好,可她心头有气,不出不行。
知道您要泄火,几个月后宫前朝不和,世人尽知,皇上也背下了不孝之名,你也顶了不贤不忠的骂名,可皇上他已经来了,也算给个台阶,您就顺坡下得了,何必再闹得如此难堪,当了宫内这许多奴才的面?
太后被李公公眼神中的意思弄得心烦起来,笑容半僵在脸上,目光再落到自己儿子身上,也是一样僵硬的笑容,目光却不投向自己,只看地。
这孩子!实在跟自己太像了!
“皇上快快请起吧!哀家年纪大了,记性竟不比寻常了!眼见只看见奴才们一些小事,竟忘了一国之君还在哀家眼眉下跪着呢!”太后终于发话,皇上不待再让,轻轻松松从地上一跃而起,太后心中不禁感叹,年轻就是好,儿女在父母面前,永远有天然的优势。
自己在那老妖精面前,怎么从不感觉不到这样的悠然?许是自己不是她亲生吧?!
太后犹自感叹,李公公心满意足,转身便出了宫门去敬事房传话。
皇上眼光一闪,田公公会意,立刻带了自己这边的人出去,太后心头一洌,眼神中掠过一丝冷厉。
于是愈发将身子坐正了,想了想,指着身边炕桌上的茶碗道:“今儿茶是不坏,不过我记得,皇帝喜欢的是江南碧螺春,正好,前儿郑相送了新鲜的来,你们去换了来!”
宫女们立刻低头领旨,鱼贯而出,顿时屋里只剩下娘俩儿,气氛微妙地凝滞起来,清晨的太阳却没有半丝力气,血胎似的落日在朱宫晚树后面,摇摇欲坠,没带来温暖,只有诡异的血色,投射进雕花窗棂。
皇上默默坐了下来,突然转身看了太后一眼,只这一眼,太后的心猛地跳了起来。那眼神里写满了厌恶,无奈,最后,则是决绝。
“太后,儿臣有一事相求,请太后开恩准许!”皇上语气诚恳地开了口,话虽如此说,眼里却还尽然。
今儿这事您许也得许,不许?对不住,没这个选项。
什么事?太后定了定神,于心底盘算起来。
必不是小事,不然皇上不会下了早朝特意来章德宫,又是多少日子没来的,先给自己个面子,过后便好趁机提要求。
这叫巴掌不打笑脸人,儿子先低声下气了,做娘得哪怎么也得给个面儿,不然自己可真要叫众臣子看了笑话了。
再者,自己当年拼了命不要脸地做出许多事来,不都以儿子做了挡箭牌,如今不以皇上为先,几位老臣面前如何说得过去?
想到这里太后便又看了皇帝一眼,儿大不由娘,看他小小年纪一脸老成,是不是自己前段时间逼他太紧了?
宋全明的事,庄贵妃的事,余王十七姨娘。。。。
太后清了清嗓子,委婉柔和地回应皇帝:“皇上有什么事只管说,只要是对江山社稷有利,对皇上有利,哀家无有不从。当年哀家与皇帝差点丢了性命,好容易如今好了,怎么皇帝却与娘亲这样生疏起来了?忘了当年孤儿寡母,走投无路时的情形了吗?”
皇帝眼里的戾气并没因太后所陈当年之情,减轻多少。他是做好准备来的,精心的准备。这些浮面上的小伎俩并不能让他动摇,血雨腥风里过来的人,勾心斗角已是常态,怎么会被几句软语打动了真心?如果身体里还有真心的话。
“太后英明,”皇上又开始笑了,这笑与太后脸上的一样,里头是藏了刀的:“今日正有一事,儿臣日夜焦虑,无法可解,如今只有求太后点头,方可大全。”
太后想算了,也许是要再弄个人上来?宋全明没了,皇上早想扶植新势力,好吧,总这样僵着也不是个事儿,郑相亦不可一家独大,尾大不掉也是大忌,算了,让他去弄吧。
“皇上在哀家这里还说什么求字?有什么哀家的不是皇上的?这天下都尽是皇上一人的了,还说什么别的?”太后趁机以柔克钢:“前面不过是哀家跟皇帝赌了口气,如今皇上肯跟为娘的亲自低头,做母亲的还有什么不行不许的?皇上一人拿主意吧!”
终于,皇帝脸上的笑,蔓延到了眼睛里,看得了来,他轻松了些,却还是有些紧张。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反目(三)
太后反倒将心悬了起来。这么看来,不是自己猜的那事?若是如此,皇上不会还紧张,不过提个把人罢了,尚不至于。
难道是,再要说郑相的不是,欲寻由头治他个罪名?宋全明廷杖贬职之后,皇上几回欲将郑相降级,上个月又因一件家奴欺人小事,差点治郑相个管教不严,令其闭门思过三个月,后来太后亲自发了话降了旨,也耗了七天方才命郑相上朝。
这回又来?是什么罪名?
太后眉心倏地一凝,半晌没等到皇帝开口,自己心里却有些惴惴,于是追问道:“虽说皇上一人做主,可为娘的也想听听,到底何事,值得一国之君如何烦忧?“
皇帝却突然地沉默了上来,眼光不由自主地看了看窗外,章德宫因是太后所居,丹阶玉陛,建盖得异常的华美,所有宫中最好最精致的东西,可谓全集中在这宫里,太后的身边了。
这是他的孝心,他必须如此。没有太后,便没有他的今日,刀口上嗜血的日子,是太后陪他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