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妆-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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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殷又好笑又好气:“你不知道?”语气中全是溺宠。
曜灵强撑着要坐起来,岑殷轻轻将她按了下去:“才好就这样用强!”
曜灵眉头一蹙:“我病了?”
记忆中,好像自己洗了个极舒服的澡,然后,然后。。。
“怎么会病?”曜灵顺从地躺了下来,确实觉得身上有些酥软,可病从何起?
岑殷只是微笑,一字不吐,替她掖实被角,起身出了外间,青桃赶紧上来放下帷幔,又轻轻问曜灵道:“姑娘可要些什么?待米汤好了,喝些么?”
岑殷出来,这才觉得神清气爽,风清云淡,再看蒋天,好像也没刚才那样讨厌了。
“蒋大夫过来!”岑殷桌边坐了下来,挥手叫过蒋天来。
蒋天战战兢兢,走上前来,虽则曜灵醒了是喜事,可他不知道,这功劳能不能算在自己头上。
“有劳蒋大夫,这两日辛苦了,”岑殷开口说话,语气竟十分客气:“因病中慌乱,本王有所得罪,万望蒋大夫体量。”
蒋天忙弯腰自谦:“世子不必客气,医家父母心。姑娘如今得醒,其实全是世子功劳,若不是世子想起那土。。。”
岑殷突然竖起一只手指来,示意蒋天收声,然后侧耳听了听,里间并无动静,这才放下心来。
他不愿让曜灵知道,自己因何而病,生怕再次勾起她的愁思来。
“忍冬带这大夫下去,”岑殷从袖子里抽出张银票来,蒋天忙弯腰称不敢:“一向都在知府大人那里收年例银子,世子这钱,小的实不敢收。”
岑殷不愿多就此事纠缠,将银票轻轻掠在桌上,复又起身进了里间。
蒋天偷偷看了四周一眼,正犹豫该不该拿,忍冬撇嘴将那张薄纸塞进了他怀里,眼睛斜看他一眼。
蒋天咧开嘴,尴尬地一笑,忍冬不再理他,先走到门口将帘子打起:“请!”
说好就好,曜灵这病来得奇怪,走得也奇怪,这日晚间就能坐起来了,先是米汤,过后曜灵还叫肚额,岑殷复又命人熬了薏仁粥来,里头还加了玉竹黄芪之类药材,看着她喝了一大碗,方觉得心满意足。
“天神老爷,”青桃看看手里梅子青暗花空碗,忍俊不住道:“姑娘胃口经这一病,倒愈发大了!”
曜灵本来小脸儿白白的,喝过粥后,被热气和食物滋养得微微泛出粉红色来,灯光下愈显得柔弱娇艳,听见青桃的话,不觉有些害羞,口中嗔道:“我都几天没吃饭了,一次吃一碗总不算多吧!”
看见她能吃得下饭,岑殷方有胃口进食,此时正在外间用晚饭,听见里头曜灵的声音,不觉翘起嘴角:“若这样算,三天只吃一碗,倒确实不算难养活。”
曜灵愈发羞得红了脸:“二爷怎么在外间?我说怎么鼻子底下一阵阵饭香,原来是二爷在外头招惹出的事!”
岑殷正包着一嘴今年新上的六月雪,听见这话是咽也咽不下,吐又吐不出,不由得苦笑,正巧忍冬从旁走过,欲剪灯花,看见他这窘相,忍不住哈哈大笑。
她是没经过教养妈妈培训过的,又长在外头流浪,一般有些不拘小节之处,岑殷也不跟她计较,只没想到小丫头会在这当儿突然给自己个难堪,顿时就沉了脸。
忍冬虽不知礼,却极会看人眼色,见岑殷脸色不好,吓得一个转身,银剪丢在了桌上,人却已经窜进了里间。
“姑娘救我!”
青桃冷不丁见她这样冒将出来,先是一愣,差点滑了碗,过后又好气又好笑,伸出空着的那只手,一下揪住忍冬耳朵:“你又作死了是不是?姑娘才好些,有力气跟你胡缠!”
忍冬被捏得咧嘴直叫,人却已经被拎出了里间,曜灵靠在床头微笑,不知怎么的,虽耳边有些吵闹,她却觉得心里充实极了。
“哪!”青桃将忍冬丢到了岑殷眼前:“世子爷,人我是带出来了,要打要骂,要杀要剐,只听您一句便罢!”
岑殷本来意在吓唬忍冬一下,让她以后也长些规矩,毕竟跟了曜灵,也算跟了自己。不想青桃突然来这一出,他绷得紧紧的脸便有些挂不住,想笑,又觉得不是时候,仿佛有些失了威严似的。
“嗯,那就,”岑殷犹豫着,不过曜灵身体好了,他的心情也十分之好,这几个都是跟着受了一场罪的,赏还没领呢,怎么先罚?
似乎说不过去。
曜灵的笑声从里间传来:“那就罚她今儿晚上不许吃肉!”
忍冬一下灰了脸,岑殷和青桃则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自然是说笑了,伺候岑殷用过饭喝上茶,忍冬便被青桃带进西边耳房,一进去就看见满满一桌好饭好菜,别的不说,只看见中间一大盘红炖炖,油旺旺的酱排骨,忍冬就心花怒放了。
岑殷安安静静坐在外间,手里端着梅子青茶碗,里头青碧色的茶汤,香气宜人,心里如被烫过一样妥贴。
梨白被曜灵从里间赶出来,说二爷外头要人伺候,只好顺从,出来见岑殷茶碗空了一半,忙上来添水,口中轻问:“二爷,这茶怎么样?”
岑殷此时就喝一口白水也是甜的,这时趁机放下茶碗来,低低问梨白道:“姑娘怎么样?”
发乎情止于礼,病时情急,可现在她好了,岑殷知道,该守的礼,还是得守。毕竟,一切还没过明路,也不知怎么的,愈是这个时候,他越觉得自己该平心静气,不能唐突。
梨白忙回道:“姑娘气色好得很,”说着声音低了下去:“想是那土真的有效,看着就跟没事儿人似的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风平浪静
岑殷长出一口气,微笑起来,又低低吩咐:“不可大声,这事只管瞒下去。”
梨白点头回道:“奴婢知道。”
岑殷便挥手,声音大了起来:“我这里不用人,让我静一下也好,你去里间,别来烦我!”
梨白抿嘴笑了:“奴婢知道。”说完又回了里间。
曜灵心里甜甜的,知道他在外头,知道他能守着自己,没什么比这个,更能安慰自己了。
别人的地方,别人的房子,别人的丫鬟,一切都不是自己的,唯有外头那个男人,她在心中自许,他是我的,我也是他的。
曜灵靠了一会子,岑殷便在外头催她睡下,自己也放下茶碗,吩咐回来的青桃和忍冬,好生伺候,然后方出了兰园。
此时天气已有些凉了,岑殷出来时便觉得身上有些微寒,想是屋里太暖的缘故,不过他觉得很舒服,心里是热的,一切都好,他觉得十分安宁。
这一夜,大家都睡得很香很甜,弥补了昨日的辛苦,也为未来的不可知,铺垫些基础。
玉阶丹陛,黄瓦朱檐,双龙蟠着柱,巍巍的龙凤纹雕石牌楼,触目可及,处处皆显现出,威武庄严,因为这里是帝阙。
太后端坐妆台前,端详着镜中那人,似乎有些变化,又说不上在哪里。年纪依旧很轻,看上去也不过略比十年前疲惫些。
老?不不,一点儿都不老。外貌是精心保养打理过的,即便卸下脂粉,也依然明艳动人。
自然了,天生丽质也是重要的。太后眯起眼睛,又再睁大,嗯。光滑的眼角提让她十分满意,没有皱纹,很好。
不过。又十分地不好。
这样的丰神绝世,国色天香。却给谁看?
想到这里,太后低下头去,妆台上,一只精致凤钿,正于初升的阳光下,光彩夺目,反射出慑人的光芒。、
太后受那光芒蛊惑。情不自禁伸出手去。冰凉,这样的耀眼,却是这样的死凉。
叮!
正在太后身后,替她梳头的李公公心里暗叫不好。再看那支被太后掠到地上的凤钿,滚了几下,早已不见了身影。
“太后必是嫌这东西不好看,奴才这就开了妆匣,另取一支内务府新做的。。。”李公公的话还没说完。太后即可烦躁地转身,看也不想再看镜子一眼:
“别梳了!”
太后语气一变,章徳宫满殿内外的宫女太监都跪了下来,李公公也不除外。
“太后息怒!太后息怒!动气易伤身,太后这是何苦呀!”李公公垂头伏地。一屋子人,只有他敢开口。
太后坐着,半晌没有接话,过后冷哼了一声道:“伤身?哀家即便将身伤透了,也没个怜惜的人!”
说到怜惜二字,太后竟难得的红了眼圈。
李公公心里一动,忙有意道:“皇上还是小孩子心性儿,不过跟太后闹了些小别扭,过两天醒过味儿来,自然还是要来给太后请安的!俗话说,母子连心,太后为皇上操碎了心,皇上心里还是知道的。只等过了这阵子,皇上心里的气消了,自然就好了。”
太后明知自己说得不是这个,却是一时失言,好在李公公将话圆了回来,她在心里叹息,看看满殿奴才,也只有将计就半,将这话题继续了下去:
“哀家才不管皇上生不生气!国家大事,怎可儿戏?!宋全明这样一个人,既无德又劣行,怎可做御史替皇上遍巡天下?他日金殿上弹劾他人时,怎有脸面开得出口?”
李公公地上点头不已:“正是呢!太后英明,谁说不是呢?皇上也是因此事失了颜面,一时没转过弯来,太后别因此动了真怒!”
太后想了想,转身回去,镜子那个人依旧默默看着她,这样行吗?拷问着她。
她简直无法面对,即便里头那个人是自己。
于是再次转身,厉声问李公公道:“皇上预备怎样处置宋全明?我命你去探听,可有消息?”
李公公抬头看了她一眼:“回太后的话,奴才打听到了,皇上接了郑相的折子,已命锦衣校尉,亲去吴县拿人,据说,是预备驱入刑部大牢的。”说完又埋首于地。
太后不信:“只一桩张家的案子,就要入刑部大牢?”
李公公地上回道:“回太后的话,折子了另有他罪,除了张家,又有几家出来检举,除了女人的事,还有些收钱买官,并上下串通欺瞒皇上种种,数罪并罚,皇上也保不得他。”
太后微微一笑:“我说这个郑相,上回来见我,只说宋全明必亡,不想倒真弄出这许多罪名来。”
李公公听见上方声音有变,知道心里高兴了,也忙抬起头来媚笑:“郑相一向以太后马首是瞻,太后的心思他最了解,自然要将此事办得漂漂亮亮。”
太后转了脸色,口中冷冷道:“光是漂亮只是门面工夫,务求万无一失才好!”
李公公回道:“回太后的话,郑大人一向工于谋略,办事老成,且有心于此久矣,本就愁于无处下手,不想渴睡之际偏有人送上枕头来,想必郑大人必不得有失。再有,太后,泓世子这个引子, 做得好呢!”
太后又不作声了,李公公心里一抽,恨不能打自己几个耳光,好好的,又提这个做什么?
小心翼翼抬起头来,李公公果见太后又一次变了脸色。
阳光透过糊着锦纱的窗棂,将太后的容颜照得幽晦难明,愈发令人琢磨不定,片刻之后,方听得她开了口:
“所以说,亲戚间还该走动走动才是。”
李公公不明白这话从何而来,细想之下,却突然反应过来。
“正是,太后英明果断。若不是那日去了泓王府,又怎会知道那件事?”
太后笑了:“这才是正经事呢!来来,”她挥手叫起李公公来:“替哀家取纸笔来,说好的大礼,怎么倒忘了几日?!”
西湖边,小园里,曜灵正在兰园里看花。天气已经冷了下来,她穿着雪白素锦底杏黄牡丹花纹锦绫小袄,兴致勃勃地指着墙角一丛冬兰,对青桃道:
“再过几日也好开了,看那花苞,已是抽出头来了!”
青桃伸出头去细看半日,疑惑着回道:“姑娘好眼力,我怎么没见有花骨朵儿?”
曜灵伸出手来,指着细长叶片中间,小得如米粒一样的尖芽:“诺!那不是?!”
青桃眯起眼睛,寻了半天方才看见,不觉笑了:“这点子小 芽,我当还是叶子呢!姑娘倒看出花来了!”
忍冬捧着食盒从她身后走过,冷冷丢下一句话:“姑娘是花看什么也是花,你是草看什么也只是草!”
青桃回身要捏她,忍冬一溜烟跑得飞快,吓得梨白在后头直叫:“好歹看着路!里头还有姑娘的饭呢!”
忍冬竟有这个本事,边跑边回头,依旧手里稳如磐石:“放心,我别的本事你们不知道,跑路还不知道么?”
青桃梨白忍不住都笑了,曜灵更是笑道:“是了,上回我病,多亏了你,我竟忘了,事后也没赏你。”
青桃忙道:“姑娘别忙!自姑娘病好,世子从上到下都赏了个遍,这丫头独得四套衣服,怎么还嫌少?”最后一句是对忍冬说的。
忍冬先进房去,听见这话复又出来,不依不饶道:“少便不少,不过还缺双好鞋!”
青桃瞪她一眼:“说着你,倒愈发鼻子上脸了?!姑娘欠你鞋是怎的?我看你不是缺鞋,倒是缺个教养妈妈!”
忍冬小脸一扬,笑得灿烂:“妈妈就算了,规矩姐姐已经教了不少了,不过鞋么,”说着她翘起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