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妆-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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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沉默不语,这话该从何处说起?她不知道,一时竟觉得有些为难。
老太后愈发生气,她不傻,对方什么心思她一早就看出来了。
“若还是为了那事,哀家劝你死心。当年那样是逼不得已,也算顺从天意。如今皇上渐成明君,天下大势已定,你这个做母亲的,也该放放手了吧?!”
太后还是沉默,她不说话,是在给对方施加压力,有时候,沉默的力量,远大于语言所能。
老太后气喘得越来越厉害,她伸出颤抖不已的双手,好像要去拉坐在身前的太后的衣襟似的,口中已不能连贯地出声,却还在竭力表达着自己的意思:“你,你这个女人,心,何必,狠到,这种地步?!呼,呼,非要,非赶尽杀绝,也,也不是。。。”
太后忽然出声,打断了老太后断断续续的话语,声音凄厉而坚决:“臣妾是个母亲,为了儿子,做这么是自然应当的。老太后您请细想,当年若不是您有决断,皇上和臣妾,也不会有今天这般地位。若说狠心,臣妾也是跟您学的。有个好老师,臣妾又不笨,还愁不能成器?!”
老太后的手猛然回缩,并一把揪住身下的被褥,揪得死死的,根根青筋暴起,连片斑点凸显。
她不再开口,只用一双浑浊而老迈的双眼,直逼住太后的眼眸,两人对视良久,太后竟不能与之抗衡的,只得率先垂下了眼帘。
第二十一章 心结
“臣妾知道,您手里有那个东西。老太后您瞧,眼见都到了这个时候。。。“太后忽然觉得话说得不妥,忙换个语气,又道:“既然您也说皇帝渐成明君,何必还把持那东西不放?”
这回,换成老太后沉默不语了,她喘得极急极快,一时间,太后竟不能分辨到底对方是不想说话,还是不能说话。
可是片刻之后,老太后开始冷笑了。太后看出对方的态度,立刻将嘴闭得紧紧的,不再开口。
胡做无用之功,不是她的风格。
“到了这个时候?可是到哀家要死的时候了?可惜,哀家身子虽弱些,到底还没入土呢!其实哀家也知道,你来必要提及此事。回回你来,没有不念着那个东西的。”老太后呼呼吐着粗气,话说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可眼里的精光,却压得太后连头也抬不起来。
“哀家就不明白了!早说过那东西于你和皇上无害,你为什么总捏住了这事不肯放手?”
太后心里如有猫抓,恨不能直说我不放心!谁知道你这老婆子是不是骗人?!
“老太后,皇上也是您的血脉,他登基时间不长,虽说天下已定,到底根基还有些不稳,臣妾这个做娘的,当然要替他扫清一切不安因素。您别怪臣妾,臣妾也不是为了自己。”太后说着,看似殷勤地替对方掖了掖被角,口中话说得,更是和润圆融。
老太后却骤然挺起身子来,冲着就大力啐了一口,险些正中太后面门,太后这一惊非同小可,即刻就从床边站了起来。
“呸!你当哀家三岁孩儿一样好骗么?!你也不想想,哀家在这宫里的日子,长过你多少倍去!”老太后脸上挂着幽晦难明的笑,嘴里说话却如利剑,毫不留情地直接将太后的心撕开。
“你说你是为了天下,为了儿子。哼哼,哀家问你,当年先帝在时,你是怎么做的?也是为了儿子,为了天下?”
太后身子连连向后退去,她的心简直不知道该落去何方,深渊已经不够深了,地狱?也许可以考虑。多少年了?多少年前的秘密,她以为早已经藏得严实了,这个老不死的,从哪里翻出来的?还又这样当面地抖搂出来?!
老太后似乎开心了,嘿嘿嘿地不住咧开嘴笑,可笑声太过砭骨碜人,太后难以忍受地捂上了耳朵,自己来错了,她想,这一趟来慈宁宫,真真是个天大的错误。
老太后嘴里还在边笑边说,不肯放过太后的意思。
“你以为现在是时候了?你心里必定想着,老太婆要死了,还能把持那东西多久?早晚要交出来!于是你就来了,看看这老太婆死了没有?还能捏住袖子多久!是不是这个意思?!”
太后心想她怎么还不死?不是说肺坏了么怎么说这么多话还不死!
“你说为了天下,为了儿子?哈哈哈!”老太后放声大笑,不过声音嘶哑,且已拼尽了全力,“你别忘了,你不止是个母亲,也是个女人!女人为了爱,能做出多狠多毒的事来,是别人想也想不到,料也难料的!”
说到这里,老太后的声音低了下去:“哀家,哀家也是女人,也曾年轻过,也曾跟你一样。。。”
太后恍然无觉地听着,她听不出别的意思,只在心里问自己,多年之后,自己老得成了精,会不会也是眼前这付瘦骨嶙峋,狂妄暴虐的模样?!
“太后,”老太后的声音突然回转了过来,恢复正常,一声老迈的轻唤,令正在神游的太后回过神来,忙又向前一步,恭敬以迎,以为对方回心转意了。
老太后累极了,身子软软地靠在有些沙沙作响的靠垫上,她的眼珠子转不动似的,直勾勾地盯在太后身上。
太后屏住了呼吸,自己盼了十几年,希望就要成真了么?!老太婆发泄过后,就要松口了么?!
“你就死了心吧。”老太后的声音不知何故,突然清晰得吓人,“那东西早不在哀家手里了。”
太后的心不跳了,虽是五月的天气,可她被骤然出现的冷空气,冻住了。
“哀家早知道你是这个心思。你说放过,心里却是放不过的。为了儿子,也许可以放下,毕竟那是已经死了的人。可是,若为了你自己,”太后的眼神忽然缓和了下来,“太后,你扪心自问,你多年来多所以放不下,当真是为了天下,为了皇帝么?!”
太后从来不知道,原来死了许久的心,也一样可以作痛,且疼得她几乎要掉下泪来。
采薇庄里,尹曜灵吃过了午饭,正在后院里,查看日光下摊晒出来的细米粉。洁白的米粉,静静地躺在铺了一层细竹布的篾匾上,午后的阳光慷慨地洒上去,一层层细润的米珠,泛出细微幼滑的光,又散出些清淡的香气来。
“今儿天好,看你这院里晒的!”背后传来说话声,曜灵回头一看,嘴角便不由自主地翘了上去。
“洛妈妈,你怎么来了?”
洛家娘子笑嘻嘻地,手里拎着个硕大的桃红色绸布包裹,从后门处走过来,对曜灵道:“我有日子没见到你了!心里想着,这丫头不知每日做些什么?也不来给我看看,亏我心里那样疼她!”
曜灵灵动地几步就跃到了她身后,先伸过右手将对方的包裹接了过来。
“好沉!”出乎意料,这包裹压手得厉害,曜灵由不得弯了下腰。
洛家娘子爽朗地大笑:“丫头你学艺不精呀!这点子东西就吓倒了不成?”
曜灵翘翘的小鼻子一皱,悄悄将牙咬紧了,右手用力向上一举:“洛妈妈别看不起人!”
洛家娘子嘴上哈哈笑了起来,心里却疼惜那一双纤细的皓腕,忙不迭又接下包裹来:“你看看你,不该乱出力的时候使蛮劲!你师傅怎么说得?”
“力气要用在刀刃上!”曜灵答得飞快,二人相视大笑。
吃货驯夫
第二十二章 特产
曜灵挽着洛家娘子回到屋里,又是要茶又要点心的,洛家娘子拦也拦不住。
“我说丫头算了!我们这起子粗人,吃不惯那些个花花草草做的东西,不过在舌尖上打个转罢了,当得什么饿?我才在家吃了整一海碗泼油炒面来的!这会子还撑得慌呢!要那起东西做什么?留给那起贵太太吃得了!”洛家娘子说话毫不忌讳,她是真拿曜灵当自己女儿一样,不见外的。
曜灵嘻嘻笑着依了,知道这是真话,不好勉强的。于是她从桌上倒了杯茶给对方,这才好奇地指着包裹问:“里头什么东西?倒好大的个儿!”
洛家娘子一拍脑袋,笑了:“看我这记性!说半天闲话,为什么来了?”说着,将包裹解开,原来里头满满当当,塞得都是绸缎绫锦洋货,又有些各色笺纸,香袋,香珠,扇子,荷包之类玩意物件。
“我知道了,这必是师傅去了趟苏杭押镖,所以带了这许多风土玩物回来,是不是?”曜灵大笑起来,又顺手拈起把银镶小刀,玩笑道:“别的都罢了,唯这个最对我的脾气!”
洛家娘子嗔道:“多大的丫头了?!自己还开着胭脂铺呢!怎么不爱红的,爱这个?骗你洛妈妈么?!”
曜灵接嘴道:“就因自己开着胭脂铺呢,所以不稀罕那些。对了,怎么师傅不替我带些水粉什么的回来?”
洛家娘子故意逗道:“你才说不稀罕,这就又问。自己店里的还不够使的?”话虽这样说,她却还是伸手进那堆衣料下头,挖了半天,挖出几个盒子来。
“看看,知道你心里还是最想这个!你师傅怕东西多压坏了,就宝贝似的藏在缎子堆里了!”
曜灵小女儿的娇态尽显,将盒子捧进手里,娇憨柔媚地笑道:“洛妈妈又玩笑我!我并不为了使它,只想看看别家铺子做得怎样罢了!”
洛家娘子点头:“人都说,胭脂水粉无出苏杭者。可自从你爹开了这采薇庄,苏杭的生意倒是消了大半。只看宫里便知,有些身份的主子,都求着你这里的东西来。苏杭那边的老铺子,听说你要买,都不叫伙计放货呢!你师傅现在也学了乖,说给女儿带的,才骗得到手呢!”
曜灵咯咯笑出声来:“谁也没叫师傅实话实说呀!”
洛家娘子鼻子里喷出冷气:“那个人,嘴里除了实话,再吐不出别的!叫他装一装,别跟个没心眼的似的,比叫他上天还难!”
曜灵一本正经回道:“那是自然!师傅上个天有何难处?一个蹲步一个起跃的事儿!”
洛家娘子笑得见牙不见眼:“怪道他当你女儿一样看待!你这张小嘴,哄死人不偿命么!”说着指向桌上:“看看,出去一趟,给谁带也没给你的多!儿子媳妇多少个,加起来没你一个人多!”
曜灵乖巧地倚在她身边,冲她挤了挤眼睛,小声道:“我这里的杨梅烧又有一坛可以喝了,妈妈回去告诉给师傅,晚上我去给他老人家接风!”
洛妈妈爱怜地搂过她来:“知道你孝心虔!你师傅没白疼你!”
曜灵趁机挠了挠对方的痒痒肉:“那师娘您呢?就白疼了不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方一方老黄销金点翠穿花凤的汗巾,塞去了对方手里。
“唉哟你这丫头!”洛家娘子正要推让,曜灵已经笑着跑开了,口中还道:“我去叫钱妈妈切一块獐子肉,风干腊好的,妈妈带回去给师傅下酒!”
洛家娘子拉也拉不住,只得凭她去了,口中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丫头,敢是獐子肉吃多了?跑得这么快!”
晚饭时分,洛家已来人催了几回,曜灵洗脸净手,换上件干净清爽的老竹布蓝花长衣,底下同色裙子,又系上下午洛家新送来的一条萱色挑线香草边阑,飞鸟齐天腰带。
临走时,曜灵对着镜子拢了拢头发,冲里头那个宝靥微红,梨涡欲起的丫头一笑,掉脸就向外走去。
“慢!”
曜灵缓缓回头,原来是钱妈妈。
“我在这里看了半天了,掌柜的你头上带的什么东西?”钱妈妈从里间走了出来,指着曜灵头上问道。
曜灵用手一摸,哦,原来是这个。
她吐了吐舌头,冲钱妈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多亏妈妈提醒,我给忘了。”说着从浓厚的黑发间,拔下根竹筷子来。
原来下午忙着做活计,头发散开了曜灵也没顾得上细理,顺手从钱妈妈那里寻了根筷子就将头发拢上了。
“看你这孩子!我一数厨房里筷子不对,我就知道你又忘了送过去,哎,你等等,你别走。。。”
暮色中,曜灵已经跑得影也不见,只留下一串银玲似的笑语:“多谢妈妈!”
从尹家后门出来,不过隔开几步就是洛家后院,曜灵笑盈盈地上前来,扣了扣门环。
“知道门开着,还装什么大小姐样子?!”里头传出个女人声音,曜灵脸上的笑立刻黯淡了下去,她听出来,这是洛家大媳妇儿,洛进的娘子,翠兰的声音。
曜灵依言,轻轻推开一扇木板门,果然里头对面,正站着个穿红着绿的媳妇,细腰长脸,约有二十三四岁,头挽时新发鬏髻,拴着一根犀碧簪,耳边挂着一双金丁香,重眉俊目,谈施脂粉,颧骨上微微有些鹊儿斑。
“我听就知道,是隔壁的尹家掌柜的来了。这见的贵人多了,也就当自己贵人一样看待起来了!街坊四邻的,谁来不是推门就进?唯有您这大小姐,凡来就爱敲门!”翠兰嘴里带三分不屑地说着话,面上更挂着微微冷笑,待走近曜灵便道,“生怕里头人通不知道,是您来了不是?该不该出来迎呢?不然可该失了礼了!”
曜灵不动声色,端端正正站在对方面前,直到两人脸对着脸,鼻尖冲着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