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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九娘-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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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处在生死绝境,可是她却放不下她的孩子,即便将来有怀明弘照顾,没有了爹娘的孩子,终究是可怜的。

不能放过任何生存的希望,哪怕只有一夜的时间,事情也有可能出现转机。怀明弘不是出去了吗?沈三公子也许禁不住他,也许他此时正在想办法营救她。又或者家里有人知道了此事,正偷偷摸摸去给朱广琏送信……

思及此,她一抹一把眼泪,一咬牙,颤着手在那状纸下签下了自己名字,掷笔于地:“状纸我签了,这个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呆,快送我回牢房!”

郑士功接过薄事递上的状纸,仔细瞧了瞧,满意地放在案上:“送怀夫人回牢房……哦……给怀夫人准备上好的酒菜,好生照顾着,别委屈了她。”

“哼!”乐以珍对他的假仁假义嗤之以鼻,一转身自己出了公堂。

第二百四十二章 舍宝传信(1)

乐以珍回到大牢里,已经是二更天了。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比她一辈子经历得都要多。

丈夫死了,她心里悲伤;孩子落进了仇人的手里,她感到焦虑;含屈受冤,她非常愤怒;死期即近,她多少有些恐惧感。所有这些极端的不良情绪加诸到她的身心之上,她反倒木然了。

她缩在牢房的一个角落里,盯住地中央的一只破陶碗,眼睛一眨也不眨,在牢房外那微弱的火光在她的眼中明暗跳跃着,却照不进她的心里去。

同牢房的一个女人见她盯着陶碗,半天也没移开眼光,便凑上去问她一句:“你是饿了吧?”

乐以珍连动都没动一下,仍然保持着抱膝的姿势,盯着那只陶碗。那位牢友倒是蛮善良,凑近她耳边接着说一句:“我怀里藏了半个馍,你要是饿了,就给你吃……”

乐以珍这才转过脸,将目光移到牢友的脸上。那位牢友以为她要吃馍呢,伸手就往怀里掏,却被乐以珍一把抓住手腕子,很突兀地问道:“这位大姐,你在这牢房里呆了多久了?”

“啊?”那位牢友手刚沾上衣襟,又被乐以珍拽回去了,便愣了一愣,“我……一年多了吧……我不是坏人,一年前我跟我家死鬼打仗,一板凳砸在他的后脑勺上,他平时结实着呢,那天就那么不经打,就让我给砸死了……所以我跟你们不同……”

那牢友絮絮叨叨地解释着,乐以珍却只进去“一年多”这个时间段。她从墙角直起腰来,恳切地看着那位牢友:“你在这里一年多,对这狱里的看守多少会有些了解吧?”

她看向牢房外面,冲那几个围坐在一张木桌闲聊的狱卒努努嘴:“大姐,那几个人里面,谁最贪心?谁家最缺钱用?”

那位牢友不明所以地顺着她指的方向瞧了瞧,又警惕地看回来:“你要干什么?”

乐以珍当即将中指上的一只镶宝的金戒脱了下来,塞进那位牢友的手中:“你刚刚也说了,你是误伤认命,早晚会出去的,这东西你藏着,出去当了,还能支起个买卖糊口呢。”

那位牢友疑惑地看了一眼戒指,乐以珍赶紧说明:“这上面的宝石很值钱的,当个三两千两银子不成问题……”

那位牢友仔细地瞅了瞅掌心的戒指,又打量了一下乐以珍身上的衣服,大概觉得这样的穿着,戴在手上的戒子大概是值钱的,便将戒子揣进怀里,看着牢房外面的狱卒,对乐以珍说道:“你看那个面冲着我们的瘦长脸,他姓马,是有名的滥赌鬼,背了一身的赌债……我家里人给我通风报信,找的就是这个人,赶上他哪一阵子输得连裤子都快穿不上的时候,给他一两银子,他都乐颠颠地给你跑腿儿……”

“哦……”乐以珍应了一声,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说的那位马姓狱卒。她刚刚发呆的那会儿,就在心拼命地祈祷着,不管是外面的哪一位,一定要把消息传到王府,现在她全部生存的希望,都寄托在朱琏广的身上。

可是她想来想去,心里实在是没有底。细想一想,怀远驹不在这个世上,希望她也追随而去的人一定很多。先不说沈家、郭元凤和郑士功,单只说家里家外她一手掌握着,也没人呢敢说个“不”字。说到底不是她有多大的威慑力,她才从姨娘转正几天?还来不及在家族中树立自己的威信呢。那些人之所以都听服着她的,无非是因为她身后有两个男人——怀远驹和怀明弘。

如今怀远驹不在了,怀明弘又被沈三公子带走了,家里剩下的那些人,有几个是肯为她冒险的呢?三老太太高氏和她的几个儿子,肯定是巴不得她出事的。大少爷怀明瑞也恨着她呢,看今天钟儿出堂作证就知道他们俩儿的态度了。

谷柔情?尹兰婷?这两个倒是有可能,就怕她们身份太低,封了府门,她们就没有办法出去了。她猜测沈三公子来得这样及时,八成是二小姐怀天薇想的办法,可是怀明弘已救出去了,怀天薇关心她的生死吗?

想来想去,乐以珍有些心凉——不能指望着别人,那相当于坐以待毙。虽然她目前的处境很困难,也不见得就绝到没有一丝生机!

她将左手搭在右手的腕子上,那里戴着一串价值连城的翡翠观音链,是今天早晨用过早饭后,怀远驹将屋里人遣了出去,亲自给她戴上去的。

当时怀远驹握着她的手跟她说:“这东西是极品缅甸翡翠原石打磨出来的,经天竺活佛开过光,一共十八个翡翠菩萨,是当年缅甸王进献给前朝末位皇后的贡品,改朝换代后,流落到了民间,被我的一位过世老友得了,他没有儿子,女婿又不孝顺,不愿意将这宝贝留给他不中意的外姓人,临终前便给了我。这东西在我身边十几年,只有怀禄见过。本来我打算找到我娘后,将这翡翠菩萨手串给她老人家,现在……唉!我把它给你……”

乐以珍还打趣他一句:“这么珍罕的宝贝,你怎么舍得给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怀远驹愣了一下,方才笑道:“非要做亏心事才能给你宝贝吗?这一阵子多亏了你,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也是我后半生相依相靠的人,我的宝贝就是你的宝贝,在咱俩儿谁的手中都是一样的……”

早晨那幸福的一幕,现在想起来,乐以珍心酸得直想掉泪。这是怀远驹留给她的最后一件遗物,也是最昂贵的一件东西,若真拿这东西去换了她活命的机会,还真像是在剜她的心头肉一般。

可是如果她就这么死了,她的一双儿女怎么办?会有人对他们好吗?如果被郭元凤劫持了,或者虐待了,两个孩子还小,以后可怎么活?

还有怀远驹莫名其妙地离世,她一定要活着出去弄清楚,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如果她就这么窝囊地被人冤屈死了,到了阴曹地府,她都没脸见怀远驹!

腕子上的翡翠观音手串被她来回抚弄,已经发了热。她终于下定了决心,从墙角站起来,来到了牢房的门口,扶着铁栅往外看。

她目光一瞬不瞬,直盯着那位姓马的狱卒。值夜的四个狱卒中,其余三位或侧对着她,或背对着她。只有那位马狱卒是正面朝她。

一开始那位马狱卒还没注意到乐以珍,可是被她盯得时间长了,他也感觉到了那专注的目光。

他回看了乐以珍几眼,乐以珍仍是不移开视线,与他对看着。

刚刚他们四个值夜的还在议论乐以珍,因为除了这里掌狱的头儿,其余的人都被明确地告知她的身份。马狱卒还悄悄地跟其他三个人说:“我打听了,好像是怀家的太太……今儿进来,明儿就处决,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猫腻……”

话音才落呢,他就接收了乐以珍的关注。他好奇心起,对其余三人道:“你们给我看着点儿,头儿来了出个声儿,我过去给你们打听个准确的话儿……”

然后他站起身来,往乐以珍的牢房走过来。其余三人也想知道这女人是怎么一回事,便由着他过去了。

乐以珍看着马狱卒越走越近,心也越跳越快。直到马狱卒站在了她的对面,冲着她邪笑了一下,小声说道:“美人儿!看上马爷了吧?盯着马爷瞧了半个时辰了……”

乐以珍沉一口气,冲他微微一笑:“我盯着马爷瞧,是因为看见马爷印堂发红……马爷今晚可是要旺财了呢……”

第二百四十三章 舍宝传信(2)

马狱卒吃惯了牢里这些犯人的好处,一听乐以珍这句话,心中明白她的意思,便没有出声,谨慎地打量着她。

乐以珍向身后看了看,挪动一下位置,挡住了两个狱友的视线,将衣袖轻轻往上一撩,露出了腕子上的翡翠观音链。牢里的灯火稀薄,只有几个狱卒所坐等的位置点着两盏灯,那昏黄的光线照到乐以珍这里来,几乎弱不可见了。

就是在那样微弱的光线之下,那翡翠手串儿却在露出的一刹那,流转出绿莹莹的光华来。马狱卒一眼就瞧出这是个好东西,探头就往前凑,想近些观瞧一番。一时兴奋,他也不记得自己眼前是牢房的铁栅,“嘭”的一声,脑门儿就撞了上去,疼得他轻轻地“哎哟”出声。

乐以珍就怕他不贪心,见他这个样子,心里稍稍有了三分底气。她迅速将袖子又掩了回去,小声说道:“你应该看得出来,这是一件很稀罕的宝贝,是缅甸王献给前皇后的贡品,这个东西拿出去卖了,够你开十家赌坊,只要你今晚设法给我送个信儿出去,这东西就是你的了。”

马狱卒摸了摸下巴:“你是怀府的二太太?”

“是。”乐以珍干脆地答道。

“哦……”确证了她的身份,马狱卒对她腕子上那翡翠手串儿的价值,就有了几分信心。他砸巴了几下嘴:“你身在牢中,给我亮这样的宝贝,就不怕我进去抢吗?”

乐以珍在开口之前,将各种可能性都设想过了。听马狱卒这样说,她也没有慌张,左手掌盖到那手串儿上,镇定地说道:“不等你开门进来,我就可以扯断它,一颗一颗地吞进肚子里去,你最好别做这样的妄想,正经考虑跟我做个交易吧。”

马狱卒盯着她的腕子,晃了两下脑袋:“我正当值呢,出不去,明儿早晨给你送信儿……”

“不行!就现在!只要你有办法把信儿送出去,以后你还用在这里干这没几两银饷的苦差吗?随便你开几家赌坊玩玩,日子多逍遥……”

乐以珍关于开赌坊的设想,打动了马狱卒那嗜赌成性的内心。他目光烁烁地盯着乐以珍的腕子,咬着嘴唇思考着。

乐以珍见他犹豫,将右手的衣袖往上提了提,那一串翠绿莹润的观音链立即在灯光下流转出诱人的光韵来。

马狱卒咽了咽口水,咬牙说道:“送什么信儿?送给谁?”

乐以珍心中顿时起了希望的光。她从腰间取出浩亲王府的府牌,递到马狱卒的手中:“你马上去延庆王府别苑,拿这块牌子找浩亲王,跟他说……速来府衙救我,务必务必!”

因为不相信眼前的这位烂赌徒,乐以珍没有提到自己天亮会被处刑的事。那马狱卒一听往延庆王府送信儿,本来正伸手接那块府牌,此时就像被烫着了一般,将手又缩了回去,“延庆王府?你这到底是惹了多大的事儿呀?可别牵连我被砍了脑袋!”

“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就是一刻也不愿意在这里呆着,臭烘烘地,不等我出去,先被这里的老鼠吓死了……”乐以珍故意拿出一副骄矜的样子来,抬手就捂了捂鼻子,“我活到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罪呢……麻烦马爷了,就替我跑这一趟吧……”

美人儿可怜兮兮的请求,再加上她腕子上那串光华流转的翡翠手串儿,马狱卒的脑袋便开始发晕。他伸手接过浩亲王府的府牌,转身欲走,却又被乐以珍叫住了。

“马爷,见了浩亲王,信儿送到了,跟他要一个信物……就要他手上的那枚玉戒,我腕子这东西立即归你……”

马狱卒顿住脚步,回头泄气地看了乐以珍一眼,小声嘟囔一句:“心眼儿可真多……”

等他再回到自己的座位,人就有些沉默,那三位同僚围着他问乐以珍的事,他不耐烦地挥手道:“是怀府的太太,那娘们儿嘴巴紧着呢,别的问不出来,不信你们自己去试试。”

三人有些失望,回头看了看乐以珍,便岔开话题,聊起了别的事情。马狱卒也不搭话儿,只用手掌抚着自己的腹部,沉着脸。

一个同僚开他的玩笑:“我说你被没人撅了面子,这么伤心?要不要哥哥替你教训教训她?”

马狱卒冲他翻了一个白眼儿:“我这是肚子疼,刚刚来上差的路上就觉得不舒服,这会儿大发了呢……教训什么?有钱人家的事,少惹为妙……”

他这话倒是真心,那女人敢直接找亲王来救人,还敢要王爷手上的戒子,可见背景不一般。端看她腕子上的那手串子,即便他不懂行,也瞧得出那不是普通人能见到的东西。

赌坊……这两个字像两只小蚂蚁在他的心头爬着,撩拨他心里痒痒的。

他仿佛看到自己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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