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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九娘-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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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达同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沉声说道:“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然后他转身老太太,抱歉地说道:“刚才嫂夫人所说的改籍之事…”

老太太也不是没脸色的人,知道此时乐以珍正受官府重点关注呢,怎么好现在提改籍?便摆摆手说道:“等证明了珍儿的清白,我再向亲家公开口吧,此事先不要提了。”

沈达同又跟老太太闲唠了几句,便说有事与怀远驹商量,起身携怀远驹一起出了老太太的上房,往祗勤院怀远驹的书房去了。

屋里老太太看乐以珍脸色有些惊惶,便关切地说道:“吓着了吧?可怜的孩子,看你这六神无主的样子,留在这里也做不好事情,先回你自己房里躺一会儿,安了心再来吧。”

乐以珍此时还真是心如乱麻,于是谢了老太太,出了上房往自己屋里回。没走出多远,就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珍儿!”

回头一瞧,竟然是二少爷怀明弘。

第二十章 一条锦帕

乐以珍刚出德光院就被怀明弘叫住,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一眼,果然有几位正路过的仆妇丫头顿了脚步,往这边看来。她暗自无奈地叹一口气,可又不得不站在原地等怀明弘走上前来。

那怀明弘也是刚才听了沈达同的一番盘问,安心不下,才追出屋来。他走到乐以珍面前,掂量了一个自己措辞,才开口说道:“如果朱琏广真来府中接你…你会跟他走吗?”

乐以珍掂量了一下他问这话的意图,然后说道:“以我今时今日的处境来看,去哪里也没有留在怀府中安全,刚才老太太和老爷太太极力维护我,二少爷也在沈大人面前替我说话,想我一个罪臣之女,何其有幸跟上了如此有情有义的主子,我又怎么会给府里平添祸端呢?二少爷放心,珍儿不是那等没有良心之人。”

怀明弘听她这样说,犹疑了一下,又问道:“那位浩王爷…他…与你…算了!你能说出刚才那番话,我已经很欣慰了,也不枉费…老太太疼你一场。至于你的安全问题,你大可放心,怀府虽不是公衙官邸,但保护你的安全还是不成问题的,你不用担心。”

“谢谢二少爷。”乐以珍微微一福,轻声说道。

怀明弘笑了一下:“好象不管我说什么,你回答的都是那句:谢谢二少爷…”看乐以珍稍有些发窘的表情,他的笑意更深了,自顾乐了一回,才又说道:“我…过几日就要回淮安了,下次再回来,怕是要到年关时分了,如果那边忙得不可开交,年也许都不回来过了…”

乐以珍有些不明所以,二少爷要去哪里,好象不必向她提前报备吧?她犹豫了一下,才想起应该如何来接这话:“过几日就走吗?怎么二少爷不等定了亲事再走?”

怀明弘轻松的表情僵了一下,停了一会儿,才沉下声音说道:“亲事…本来也不是我说了算的,奶奶和娘自会做主,至于下聘一事,有没有我在家,也都不碍事的。”

见他对自己的亲事漠不关心的样子,乐以珍倒觉得可以理解。本来嘛,只看了一眼画像,合了双方的庚贴,那画像还都是一水儿的细眉细目,杨柳身姿,显然是严重失真的。如此在对方是圆是扁、是泼是贤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决定了与这个人厮守一辈子,任谁也拿不出热情来吧。

她觉得怀明弘的心情似乎有些低落,便以一种轻松的语气笑道:“这么消极?可不象二少爷的行事风格呢!如果你有了自己的心上人,大可以向老太太和太太说呀,她们两个如此疼你,一定会依了你的心意。”

“奶奶和我娘再疼我,于我的亲事上还是有她们的主见的,无论我在外面做事如何飒利果决,对她们两个…能让她们舒心,不如就依了她们吧。我自己的心意…也不是都能跟她们说的。”

怀明弘越说眉头蹙得越紧。让乐以珍地心也跟着皱巴了起来。她只好再劝慰一句:“二少爷这么有孝心。老天都会保佑你地。我们怀府未来地当家少奶奶。必会是一位温良贤淑地漂亮女子。”

怀明弘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开口说道:“未知地事情。多议也无用。我们先不说这个了。我想说地是…既然外公提到朱琏广来过安平府。我爹必会在府中加强防备。我走之后…你只管安心地服侍老太太。不必担心其他…待她老人家百年之后。我必不会亏待你地!”

乐以珍听了最后一句。早晨冬儿所说地“将来必如孙姨娘一般。掌半个怀府”地话在脑海中翻了出来。让她地心“突”地猛跳了一下。她赶紧低下头。恭顺地回道:“服侍老太太是珍儿地本份。不敢妄想居功。珍儿谨遵二少爷地吩咐。必会尽心尽力地照顾好老太太。”

怀明弘见她突然就恭敬了起来。言语之间不由地一涩:“好!这样就好!这样我走了也可以放心了…”

乐以珍不知道再呆下去。他还会说出些什么自己应付不来地话。赶紧告退道:“如果二少爷无其他嘱咐。珍儿就先回房去了。”

说完。不待怀明弘发话。她兀自急转身迈步。朝自己地西厢去。却不料匆忙之间。脚下不利索。直接踩到自己地裙裾上。她一个趔趄不稳。扑向地面而去。

怀明弘见状,匆忙之间伸手去拽她。乐以珍借着他拉扯的力道,在临扑向地面的瞬间转过身来,避免了摔个狗啃屎的尴尬局面,可是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撑在地面上,还是重重地划到了,火辣辣地痛感从手心直传上来,让她忍不住呲了一下牙。

怀明弘赶紧将她扶起来:“怎么样?手划破了吗?”说完就去拉她划到的那只手。

乐以珍的脸象烧起来了一般,又热又红。她被这盖脚面的裙子绊到,可不止这一回了,却只有这一回最丢人现眼。因为与怀明弘初次见面的印象,她总觉得这位二少爷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自己在他面前总是矜持地保持着形象。今儿可好,居然被自己的裙子绊到,丢这么大的人!

她将手藏在身后,一叠声地说道:“不碍事,没有划破,我回去洗洗就好。”

却被怀明弘扯着衣袖将她的手拽出来,展开一看,细嫩的手心被粗砺的青石划出一道一道的血痕,已经渗出血珠儿来了。

怀明弘皱着眉头责怪一句:“怎么这样不小心?”然后从袖中扯出一块帕子来,在她的手心上吹了吹,用那素锦的帕子将她的手裹缠了起来。

“屋里可有治搽伤的药?”包好了伤处,他抬头问乐以珍。

乐以珍已经感觉到有几双窥探的目光正射向这边,她赶紧撤回自己的手,脸上越发地红了起来:“前几日用脏了二少爷的汗巾,我还没来得及赔呢,如今又欠你一条帕子,我快要赔不起了。”

怀明弘知道她这是心里不好意思,给自己解围呢,冲她轻松一笑:“那条汗巾嘛…你是一定要赔的,这条帕子就算了吧,反正也不是我的,刚刚儿我出来时,走在我前面的那个丫头遗落的,我捡了来本想还她,可她一转眼就不见了。眼下给你包了伤口,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乐以珍羞得脑子里“轰轰”的,也没太听清怀明弘说什么,嘴里赶紧应着,又道了谢,转身离开了。留下怀明弘站在原地,看着她脚步匆匆地样子,好笑地摇了摇头。

乐以珍回了自己屋里,懊丧地趴到床上去,想想自己刚才的狼狈样子,羞得将脸埋在被子里。她今天遇到的事本来就多,朱琏广的信、冬儿说的那些流言、沈达同亲临盘问,如今这位二少爷的态度又突然莫名暧昧,一大堆的事情挤在她脑子里,乱轰轰地,缠得她心好累,再加上昨夜睡得又晚,因此她此刻伏在床上,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朦胧之中有人推她。她艰难地翻过身来,将眼睛睁开一半,看到冬儿坐在她身边,见她醒了,拍她一下道:“你现在越发了不得了,这日子过得跟主子们也差不多了,还得我这个一等大丫头服侍你吃晚饭呢!”

乐以珍看她佯嗔的样子,揉揉眼睛爬起来,伏在她肩头耍赖道:“有劳冬儿姐姐了,明儿我伺候你晚饭,当做赔罪,可好?”

冬儿“扑哧”笑了一下,将乐以珍从自己肩头推开,看着她软软地又倒回去了,复伸手将她扯了起来:“我估摸着你就是睡沉了,才请了老太太的示下,将晚饭给你送过来了。你赶紧去洗把脸精神一下,把晚饭吃了。”

乐以珍抬手去摸冬儿的脸蛋儿:“还是冬儿姐姐对我最好…”

那冬儿本欲拍开她的手,却一眼瞥到了她手上包扎的素锦帕子,脸色一变,扯过她的手问道:“这帕子怎么在你手上?”

乐以珍还没完全清醒,脑子里尚还浆糊着呢,听她这样一问,抬起手来看了一眼,才想起下午摔跤的事来:“我走路摔了一跤,蹭破了手,拿这条帕子包一下伤口嘛…你认得这帕子?”

只见冬儿脸涨得通红,眼眶里湿湿地,眼看着有泪水就要翻涌而出了。她也不答话,只是恶狠狠地扯过乐以珍受伤那只手,去解那包伤口的帕子。不料怀明弘那结子打得巧,她撕扯了半天也没能解开,干脆一咬牙,直接将那帕子从乐以珍受伤的手上撸了下来,疼得乐以珍“哎哟”一声,生气地斥问她:“你这又是发什么疯?”

冬儿也不说话,取下帕子后,拿在手里,气哼哼地转身就走。乐以珍就在她一抖帕子那一瞬间,留意到那锦帕一角上露出一黄一蓝两道针绣的纹路来。

乐以珍心中一亮,恍然大悟!天堂鸟花可不就是黄瓣蓝蕊吗?那花样儿还是她给描上去的呢!自己摔那一跤,又窘又慌,居然没有看到这朵绣花!

可是这丫头也忒笨了吧?居然学戏里的小姐遗落锦帕,被心上人捡到后,成就一段好姻缘的戏码!现实中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怀明弘连她是谁都没看清,还当这是无主的物件儿呢!

于是她赶紧追上几步,在门口处拦下冬儿,向她解释道:“你总得听我把话说明白吧?我下午回来的时候摔了一跤,正好二少爷路过,他说这帕子是捡来的,就拿来给我包了手…”

“二少爷二少爷!又是二少爷!你是在向我显摆二少爷有多疼你吗?”冬儿恼恨之下,口不择言地喊道。

乐以珍见她都要哭了,心中一阵怜惜,扶住她的胳膊软声说道:“今天真是凑巧而已…这帕子…唉!你怎么那么笨呢?”

冬儿本来就委屈万分,被她这样一说,贮在眼眶里的泪水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她回头走回床边,将那帕子往床上摔,赌气坐下来,抽泣着说道:“我是笨!我不笨又能怎样?二少爷大概连我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我哪有你那好命?你祭娘亲他陪着,你手伤了他给包扎,难道真的只是凑巧而已?你别骗自己了!”

乐以珍被她这番话堵住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两个人正僵持间,坠儿从门外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喊着乐以珍说道:“珍儿姐姐!可不得了!老太太刚才大发雷霆,让人抬着她去了群芳院…老太太说…说今儿非打死尹姨娘那个小妖精…”

第二十一章 恻隐之心

府里的人似乎已经习惯了,当老太太的情绪别人安抚不住的时候,就会来喊乐以珍。她见坠儿神色如此紧张,就知道老太太这次火气发得不小,也顾不上冬儿正委屈着呢,晚饭也不吃了,整理了一下衣服,拉着坠儿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问:“老爷可在群芳院?”

“老爷不在府里。”

“可去告诉太太了吗?”乐以珍又问。

“太太…事关太太,她不太好说话。”坠儿轻声回答。

乐以珍一听事情与沈夫人有关,就明白老太太为何如此动怒了。其实老太太在怀府之中虽然有着无上的权威,但府里人怕她的多,背里喊她“老妖婆子”的人不在少数。她在怀远驹身上可谓费尽心血,可惜这个儿子跟她不贴心也就罢了,偏偏处处拗着她来。怀明弘倒是个很有孝心的好孙子,却是常年在外,一年之中回府来住的日子总共不过个把月。常年陪在老太太身边的沈夫人,佛心慈性,依顺乖觉,又加上两人本都应是怀远驹最亲密的人,却都遭他冷落,不免有些惺惺相惜之意,因此这婆媳二人十几年培养起来的亲厚关系,类同母女。

这一层关系,怀府中人都看得明白。那群芳院里的女人们闹归闹争归争,还没有人敢在怀远驹面前挑唆沈夫人的半句不是。眼下乐以珍听坠儿这样一说,心中猜测必是那尹姨娘初来乍道,仗着自己得宠,便不把沈夫人放在眼里了。

果然,一路上坠儿简略地将事情说与乐以珍听了,竟是尹姨娘请道婆行诅咒术,将写有沈夫人年庚八字的小绢人藏在自己的卧房里,每天夜半子时,拿出来边念咒语边用针刺,据说这功法做满三十三日,沈夫人便会大病不起,一命呜呼。只是她刚行三日此术,她房里的一个小丫头害怕不过,跑到老太太面前告了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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