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秘史:媚心计-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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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于大人会来院子的事情,实则是只有院子里的人才知道的秘密;清笛却忘了,竟然还主动跟支应婆婆打听,已是犯了院子里的大忌。
好在她扮成的小男孩儿很是青涩,方不会引起支应婆子的疑心。
清笛不敢再孟浪,连忙回到楼阁中去。冬日夜晚,楼阁里都落下暖帘,房间中炭气温暖。玄宸面上都染了暄红,醉意朦胧地饮下了身畔姑娘红酥手递过的黄藤酒。
清笛进来带进来一股子凉气,这才仿佛让玄宸清醒些,狭长的眸子勳醉轻挑,“贤弟可回来了。”说罢指着身旁的姑娘,“他躲了这么久,你们可不能放过他!”
几个姑娘宛如乳燕投林般奔过来,各自举着酒杯,“官人,可吃了奴家这杯酒。若不吃,奴家就着唇儿来喂!”
清笛惊得急忙喝酒,却也在衣香鬓影里悄然回首去瞪玄宸。她虽然也善饮酒,可今夜哪里可以因酒误事!更何况,若带了一身的酒气去见于大人,岂不是唐突!
玄宸却斜倚在靠枕上,径自捏着小酒盅,邪了眼睛望她们闹,“定要多伺候小爷吃几杯。凡吃成的,爷我重重有赏!”
笑闹了好一阵,清笛千万推着,终究还是被灌下三五杯酒去。动了些气,连笑带喘地伏在桌上轻轻咳嗽。
玄宸这才下了胡床,走过来,挨着她坐着,伸手轻轻为她拍着后背。挑了醉眼挥手,“你们且都退下,让小爷歇歇。”
几个姑娘得了赏,自然欢天喜地退去。内中倒有一两个极有不舍离去之意,走出门去还回首望来,显然是看中了这两位爷的人才相貌,恨不得同赴鸳帐的。
玄宸邪魅笑着,目送了她们走,这才叹了口气,轻轻拍着清笛后背,“只可惜我无福看你这般为我温柔言语、轻歌曼舞。”
“去。”清笛推开玄宸,颊边飞红,“你这人忒坏的心肠,明知道我冬日气喘,你还让她们灌我!你倒是安的什么心!“
“我安的什么心,娘子如何不懂?”
玄宸轻叹一声,将清笛拥入怀里,“重进这院子,我看见你纵然千般掩饰,可是眼睛始终是湿的。其实我也一样。”
“怜儿,当年时光全都明明历历都到眼前来。当年在这院子里,我苦苦思慕你,却不敢说,更不敢拥有。这份回忆便是最醇的酒,我都不用真的饮酒便已然醉了。醉里孟浪,娘子当不怪罪的,可是?”
清笛听得也是心都柔软下来,却只能摇头,“今晚我还要去见于大人。”
玄宸亲自给清笛斟酒,“北周的事,我不要你操心。凡此种种,我心中已有安排。我之所以不拦着你来,也只是希望你能一解思乡之情。来霸州,你只开怀便罢,其余的都交予我。”
“你究竟有何安排?”清笛眯起眼睛望他,“你又瞒着我什么!”
玄宸微笑,却轻轻摇头,“暂时不告诉你,只要你宽心便是。”
清笛轻轻叹了口气,垂下头去,望着眼前的酒杯,“……实则,我倒也是想见见于大人的。那些年我身在青楼,虽然身份卑微,但是于大人却始终以礼相待。当年如果不是于大人答应了妈妈的请求,亲自毁去了我的户籍,那么霸州百姓便会知道青楼里的清笛就是袁氏怜儿,那么我便也不会活下来……如此而论,于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宛如再造父母。”
清笛捏着酒盅,缓缓将杯中酒饮下,“我也,喜欢见于大人。于大人铁骨铮铮,清正廉明,看着于大人,我便仿佛看见了我爹……”
“怜儿,我明白。”玄宸轻轻握住清笛的手,“我当
年想尽办法劝降于大人,便也为此。即便北周和契丹都需要于清风这样的人才,但是他愚忠,所以可用的价值不大;可是我知道他对于你的意义,这才愿意让他活下来。”
清笛含泪望他,“只可惜,因为当年的霸州陷落、北周建立,想来于大人必然也是恨毒了你。纵然你留下他一条命,他怕也会用这条命来杀了你……”
292、回到当年(第三更)
“这世上想杀我的人自多着,我又何必格外在乎多了一个于清风?我自己的手足兄弟、姻亲都多年存着杀我的心,于清风本是敌人,所以更不足虑。”
玄宸说着执了清笛的手,一根一根手指都放在唇边,轻轻吻过,“更何况,想要杀我,倒是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我耶律雪宸,又岂是想杀便杀得成?”
“倘若给了我半点机会,我便反倒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身在契丹之时,身边耳目众多,玄宸倒是极少这般直白露出戾色。此时乍然见了,饶是清笛,都不由得轻轻一凛。倒仿似又回到当年,乍见他如玉的胸膛上,刺着那一头毛发贲张的狼头!
红灯如火,清笛面颊红了下,“吓死人了……”
所说言语都一如当年一般。
玄宸如何能忘当年的一言一语?双瞳登时碧色潋滟,一把便捉住了清笛的手,“你又说当年对我说过的话。我当年克制着,生怕惊着你;今日你倒让我怎么可能把持得住!”
酒已入心扉,清笛早已染了醉意,便索性逞了小性儿,转身儿伸手,一把便扯开了玄宸的衣襟!
青黢黢的狼头,映在绯红的灯光里。当年那如玉的少年胸膛,此时早已变作成熟男儿身。曾经平坦的狼头,此时越发贲张起伏,便将那狼头映得浮凸立体起来,仿佛眸凸嘴张,越发凶狂怖人!
清笛颊边越发热火灼烫,却还是挑了眼睛去瞟他,“缘何,凶狂成这样儿?又忘了自己的本分,还想跟我逞强?”
玄宸笑开,他身子里似兰似麝般的体味借着酒香越发灼热而来,包绕了清笛周身,“他是太过渴望你,又如何还藏得住骨子里的凶性儿?”
“它,要怎样?”
清笛咬了唇儿,伸手去抚他的胸膛。纹理紧绷、肌肉贲张,让清笛喘得越发急了。
知道自己这样孟浪,知道自己的身子已经到了何种地步——可是这一遭回来霸州,已然如梦。
所有汉人的心中,都想着叶落归根,原本她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了这个机会,却着实没想到,在这生命的最后一段路上,依旧还有机会回来霸州。这便已经是一份叶落归根,已是一种心愿得偿。
就算这么去了,当也算再无遗憾。
便如当年离开霸州时所想,一座城本是空的,对于一座城的情感,原本都是源于在城中邂逅的人。她这回既有机会回来这座城,连带着自然依旧惦念当年的那份情。回到这座城的心愿得偿,她自然也想便将当年未能一逞的情,便也一柄得偿。
这样,即便再离开这座城,心却也不会再是空的了吧?
清笛起身径自扯了玄宸的手,“可愿意,随我去一个地方?”
玄宸一笑,带着醉意起身将清笛娇小的身子全都抱进怀里,“天涯海角,生死相随。”
冬日的夜晚格外宁静,院子里各处楼阁里的丝竹管弦之声都被厚厚的暖帘隔住,院子里伺候的人也都寻了机会躲去避寒。院子里的天地清幽无垠,两人沿着回廊携手向前,便似这偌大天地都只是独属于他们两个的。
再熟悉不过的路线,再确定不移的方向。清笛一步步走着,眼泪已经无声滑落。
实则是在赌,赌自己当年住过的院子,此时是否还在。还要赌,那院子即便也得以重建,是否已经住进了旁人去。
可是当眼前的一切从夜色里无声展开,清笛如何还能不静静哭泣?
一切都在,依旧旧日模样。
站在院子门口,清笛似乎都能看见当日,郭婆婆从院门进进出出;听得见院子角落的马厩里,黑丫又在低声地嘟囔着什么。
就连院子里那盏红灯依旧还挂在原地,灯光如火,照亮清幽冬夜,眼里身上都是披了温暖。
玄宸握紧了清笛的手指,轻轻推开院门。门内一片宁静,没有一丝声响。显然并无人居住。
踏上门阶,推开了房门,一股夜风吹入房中,撩动房中珠帘。珠子轻撞,叮咚如流泉,轻灵灵落入清笛耳鼓。
不光这院子,不光这屋子,即便这珠帘,甚至珠子撞击发出的清泠之声,仿佛一如昨日。
清笛走过去,轻抚珠帘,泪珠落得更急,“雪,你有没有问过,这院子里如今的掌院是谁?”
玄宸摇头,“何须再问?”
清笛再也按捺不住,哭着扑进玄宸的怀里,“真的可能么,真的?”
“回杭州的那三年,我也拜托凤熙帮我打听妈妈的下落,却遍寻不见。我以为妈妈极有可能是在霸州城破的那个晚上罹难……便从此不敢再追问,以免失望。却哪里想得到,哪里想得到……”
也只有湉娘,才能一一记得清当年院子里各处的模样。也只有湉娘,才会在重建院子之后,让院子里各处依旧与从前一般模样。
也只有湉娘,才会明知道她已经不在院子里,却依旧将她的院子重新建好,而且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依旧还是从前无二!
湉娘虽然手腕强硬,但是却在清笛的心中已经是另一位母亲。霸州城破那一年的生离死别,清笛以为又失去
了一位母亲,却真的没敢想到,一切的一切还都有机会回到从前。一切仿佛都没改变。
“我要去见妈妈,我要去给她行礼。”她真笨,竟然直到此时才想到。原本看见那支应婆婆说到于大人时那紧张的情形,便该猜想到才是。于大人再来怜香院,也必定依旧是为了妈妈而来。她真笨,她怎么会没想到?
玄宸点头,“自然要去的。可是不要在今晚。今晚于大人怕是在。”
“我也不想今晚去的。”清笛含泪高高仰头,望住玄宸的眼睛,“小狼崽子,随我,回了当年吧……”
293、烟笼寒水(更1)
怜香院,掌院湉娘的院子,灯光寂寞。只有湉娘身边最体己的丫头才在伺候在廊檐下。这样寒冷的冬夜,廊檐下纵然拢着炭盆,可是终究夜风寒凉,好容易聚起的一点暖意,极快便随风散了。
几个丫头多少也怠惰了些,却不能不在寒冷里用力精神着,以备掌院呼唤。
正在这个当儿,房间里忽然“啪嚓”一声,似是瓷器碎了。几个丫头赶紧醒醒神儿,掀开帘子走进去。房间的青砖地上,摊着一片瓷器碎片;酒水倒是快速地渗进了砖里头去,不过湿印子还在地上留着。
丫头也没敢抬头,赶紧走过去收拾瓷器碎片。原是酒壶被掷到地上来,整壶的酒都是洒了。
“你们都下去。”湉娘的嗓音冷冽传来,“我没叫你们,你们就谁都不准进来。这点规矩,竟然忘了?”
几个丫头惊得赶紧跪倒在地,“奴婢们是,是听见屋子里头碎了东西,这才赶紧进来收拾。”
“碎了东西不要紧,要紧的是我叫你们了么?”湉娘嗓音越发凛冽,“都出去!不经我的传叫,你们谁都不许进来!”
丫头们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不过转身时候的视线里约略看见于大人似乎醉了,歪倒在桌上。
丫头们下去,湉娘叹口气,用帕子裹了手,亲自去收拾一地的碎瓷片。口里温软劝着,“大人,妾身明白你心里的苦楚。纵然大人的心还是宋臣,心心念念都想将北周的土地都还了给大宋,可是大宋的那些朝臣却是怎么看的?”
“他们依旧还是将大人您与张昌兴和契丹的韩志古相提并论,说你们都是,都是……”湉娘都说不下去了。
她派去到汴京的人回来,一五一十说了汴京的情形。说满城人都唾骂于大人,那情形堪比当年霸州人都唾骂袁承道一般。甚而至于,大宋朝廷对于于清风的嫉恨,甚至要超过张阁老去。
北周的皇帝此时是张阁老,于大人不过只是个臣子,可是大宋的那些士大夫们却认定,于大人的罪比张阁老还要严重。甚至将当年霸州城破的罪过开始归咎在于清风头上,说是他引契丹入城,身为知州胆敢不以死谢罪!
听了这些话,即便是以于清风之为人谨慎,又哪里还能压得住火气,饮酒便醉了。
“大宋……哈哈!”于清风伏在桌上大笑,也顾不得洒了的酒染了衣袖,“这时代,奸佞可以当道,叛臣可以坐上龙座,却独独容不得忠臣活着!如今想想,本官当年忍辱负重活下来,竟是为了什么?此时看来,都是一场虚妄!”
“大人……”湉娘也难过地扶住于清风的肩头,“古往今来,多少忠臣良将,清命之树立都不是在生的时候;有的甚至要死后百年方得正名。”
湉娘说着,也难过地摇头,“便如袁大人,死后这么多年,依旧还是背着骂名。不是他们自己做错了什么,而是上至朝廷、下至百姓,都真的不敢相信他们这样做是真的为国为民,而不是为了贪图个人的小利;就因为他们的所为超出了凡人的想象,所以便被认定是不可能的。”
“只有时光能证明一切。大人,您当年选择活下来,相信定然也想到过此例。大人既然当日都有勇气活下来,又如何没有勇气再打熬下来?”
于清风这才转了头,眯着醉眼望向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