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春晚-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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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彼“被训”与此“被冷淡”实不可同日而语!张四娘在家中因是庶出的原故,冷暖人情认得清楚。她缓缓抬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即是如此,咱们便自己看看吧。”然佳人眼中泪水瑟瑟而下,难以自已。
容娘抽了帕子要去给张四娘拭泪,张四娘却侧过头去避了,哽咽道:“我还是回去吧!”言毕,竟是踉跄着去了。
容娘待要追赶,那正殿外头守礼看见,喝了一声:“容娘留下!”
容娘顿了一下,那张四娘一听,心中悲甚,却是近乎奔跑着出了院子,眨眼不见。
容娘回过头来,冲守礼怒目而视,很是不满:“六哥何必如此,纵是不愿说话,也不必说什么‘小娘子自看’的话,你让张四娘的脸往哪搁?”
守礼冷哼一声,火气凝聚。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声音紧绷:“你明知我与七郎在此,带外人来作甚?也半大不小的人了,一点规矩都不懂!”他下巴往门外一抬,警示道:“你日后与什么许三娘张四娘离远些,哪有小娘子自己凑往郎君面前去的?岂不是自己丢自己的脸么?”
容娘气急,自知今日于规矩上是自己理亏,然她又恼怒守礼的毫不留情,只好梗了脖颈一味狡辩:“我既来得,她自然也来得!”
守礼愈发气盛,说话便不如往日严谨,脱口道:“你是谁,你是我的……。”话却说不下去了,他心中堵得厉害,只好扭了头,望向因年代久远而黑黝黝深不可测的偏殿。
守平原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二人斗嘴,待话说到此处,虽心中兴趣盎然,却不得不从中圆场。他笑着上前,挡了守礼,道:“来来来,容娘,六哥无趣得紧,七哥陪你去看碑!”
容娘赌气哼了一声,自己往那侧殿去了。
待心思随得碑上文字走一个来回,翻滚的情绪也慢慢的沉淀下来。容娘又从头看了一回,讶异非常:“咦,这字竟与大哥的神似!”
守平不由口中啧啧:“你说的甚话?应是大哥的字与这字神似才是?”
容娘却再无声息,只用手顺着那铁画银钩临摹。兴之所至,她也学了守中模样,率性挥洒。虽容娘练字每每马虎了事,然用手临摹却是别样味道,轻易地便能让人生出一种豪气来。更何况此字洒脱处不比簪花之类,竟是不拘小节,气势雄浑。容娘一时入神,浑然忘了周遭。
“七哥,你也试试。”容娘回头,只见守礼定定的瞧着自己,神情古怪。她冷了脸四处张望,守平却已不见踪影。
守礼面无表情的取了宣纸,覆盖在碑面上,冷冷道:“还不来按住!”
容娘知道他要拓片,只得不甘不愿的按住宣纸,由守礼去涂墨。
墨汁浓浓的抹过去,一道道白痕浮现。容娘看得心痒,早将争执抛在脑后,连声道:“让我试试,让我试试!”
守礼的嘴角便弯了弯,与容娘换了差事。
眼见得仰慕已久的好字一一出现在自己手下,容娘愈发欢喜,眼中熠熠发光,涂抹的更快了。守礼无奈,只得提醒道:“慢些,小心墨汁染到身上!”
容娘只觉鼻翼处有蚊虫蠕动,便大大咧咧的用手一抹。守礼早瞧见,忙忙的去制止。身后宣纸软软的瘫在地上,守礼“噗”地笑出声来。
容娘不解地朝守礼眨了眨眼睛,嫩脂般的脸上一抹墨色,很是滑稽。守礼用拇指在容娘的脸颊上一捺,嘲笑着将乌黑的指面给容娘看了。
容娘乍了乍舌,忙取了帕子去擦,将一块帕子堪堪得擦成水墨画,到底擦不干净。守礼接过帕子,容娘便微微的仰了脸,任由守礼擦拭。她那浓密的睫毛如蝴蝶般轻轻颤动,小巧的鼻头圆润可人,那花瓣般的粉唇微微开启……。
守礼的动作愈发轻柔缓慢,心中却如油锅翻滚,百般煎熬。
“容娘,等我从临安归来,我便与娘说……。”
容娘不解的睁大眼睛:“嗯?”
守礼看着眼前这个不解风情的小娇娘,眼前浮现她或悲或喜或怒或嗔的各种模样,他不由浑身紧绷,情不能抑:“定下我们的婚事!”
容娘那如蝶翼般的睫毛一闪,眼睛蓦地圆睁,目中满是不可置信。
守礼反倒浑身轻快起来,他双手颤微微的捧了容娘的脸,心中欢喜升腾,轻声道:“嗯,定亲!”
容娘似刚从梦中醒来,悟到适才守礼所说之事,乃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她那嫩白的小脸“唰”地蹿红,艳比朝霞。容娘心中砰砰乱跳,慌慌张张的转过脸去,只觉无处可藏。
守礼痴痴的看着她,容娘嫣红的耳垂似一颗珍珠般诱人,他伸了伸手,终又放下。半响守礼方问道:“可愿意?”
容娘一震,心中万般念头回转,乱糟糟没个主意。她实是盼着七哥进来,便可不需回答守礼的问题。然院子里鸦雀无声,窗外油漆剥落的廊柱静静伫立。
“可……可六哥,……总是骂我!”
守礼心中忐忑不安,只觉得这一刻便像一辈子那样长,那样久。他不敢动,怕惊扰了心头那个娇贵的小娘子。待他听到那小猫般细细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游进他的心,他不由长舒一口气。
“傻子,那是……欢喜!”守礼裂开了嘴,只觉这黑乎乎的殿中实是世间景致最好的所在。“你可愿意?”
守礼紧紧的盯着前头的佳人,不敢有一丝分神。良久,容娘的小脑袋轻轻的往下点了点,她点的那样轻,守礼几乎要疑心自己看错。然他再无担心,知道那个心心挂念的小人儿对自己也是一样的心意,他心头的喜悦快要炸破胸膛。原来人生畅意,不过如此!
时辰不早,寺庙外的两府车辆已经备好,张四娘仍与容娘同车坐了。玉娘不与徐夫人一处,却挤了进来。她怀中兜了庙中斋糖,吃得欢天喜地。
“阿姐,你的裙子怎的染了墨汁?”玉娘提起容娘的白裙一角,确有点点墨迹。
容娘却脸颊一红,扯了裙裾,偏头去看外面:“不知在哪里沾染的,回去洗了便罢了!”她却又忽地将车帘放下,脸上红霞更甚,身子往里躲了躲。
张四娘早已瞧见,守礼正对着这边微笑,那温柔的神色,眼睛里难以言传的光芒,却是自己从所未见。她心底冰凉,只觉世间万物从此停滞,心底一个声音不停的重复:“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第四十五章 合议
且说守平寻了明远合议八斤之事,明远却正与几个仆人说些事情。当下守平也不见外,自寻了座坐了。百无聊赖,便也随意听他们说些事务。
守平几人说的正是城北之事。那几个仆人大约各有管辖,明远将事务一一安排,有管账务的账房,有管雇人的工头,有专跑衙门应对公人的管事,有专管工匠的监修①……,各人将自己的那摊事摆出来,不足的自有他人来指点弥补。若是数目有差池或是意见有分歧,也不免地争得面红耳赤,非得弄个不明白不可,一时间很是热闹。
明远只耐着性子听着,闹得不可开交了,三言两语将纠结的言语分开。他似是随意地捡了个线头,再由那堆人抽丝剥茧,到底有个结果出来。
守平听得新鲜,不觉入了神。虽说他也管着家事,但凡有个想法,只叫管事做去。实在不济,也有个容娘帮着。如明远这般,虽诸事交由仆人去管,却也总览全局,详细心中清楚。正如军中统帅,动刀枪的自有士兵,他只指挥你去打哪里,怎么打。
若说官司一事,守平对明远是心中折服;今日亲见其议事之风度,实是有了些敬仰。
若论长相,高明远一派南方人的清秀,五官略有些单薄。他思索时,眉头微皱,眼睑低垂。抬头之际,却眸如点漆,毫无半丝犹疑,此时话语一出,必定要开花结果。
守平自叹弗如。
那边话语不停,高明远却施施然过来,道声:“久等!”便引了守平去后头幽静去处。
小厮另煎了茶,高明远微笑着请守平用茶。
“不忙,刚在外头已喝得十分饱,不如先说事情。”守平不知为何,在高家明远面前毫无拘束,竟比在自家六哥面前还要自在,心中有甚不需计较,直说无妨。
守平将八斤之事一一道毕,很是有些期盼地看着高明远。
高明远不忙回应,略一思索,方才抬眼对守平道:“房屋买卖之事,为兄本已停下。”
听到此处,守平心中也有些紧张,若是高明远不买,那十余间房屋还真不知能否寻到买主?
“但张炳才此人如此卑劣,我等也不能随了他的愿去!”明远的嘴角微微弯起,很有些嘲讽的味道。他双目朗朗,光芒毕现。
明远兄真乃好斗之人!
守平心中忽地如是想。
“七郎意欲如何?”
耳中传来高明远清朗的声音,守平凝了凝神,笑道:“我亦如此。只是张炳才小人行径,若再如上次被他撕咬,未免反费些精力。再者家中嘱托,不必与此等人过多纠缠。故小弟欲联络城中欲买房之人,分头买之……”
高明远定定地瞧了瞧守平,蓦地咧嘴而笑。
“七郎好计较,为兄佩服!”
守平得到高明远的赞赏,脸颊微红,忙摆手推脱“不敢不敢”。
“不必过谦,为兄正在想如何是好,七郎之策正解了为兄之困。我大约尚可买两户之数,若是不够,勉强也可再买两户。不知城中他人是否……”
“我已令家中两位管事去联系城中大户,今晚必有消息。”
“如此甚好。”
事已说毕,守平却不想离开,只愿与高明远多处一时。他想起先头那几人商议城北之事,不由将容娘之语于言谈中透露出来,高明远听了甚是讶异,直叹守平思想之深远!
守平越发羞惭,两回受赞,都因容娘的主意,实是受之有愧。
“高兄谬赞。小弟不知世情,胡言乱语,怎比高兄指挥筹谋!”
高明远自嘲道:“哪里是指挥筹谋,若非大哥指点,为兄今日尚在街上摆字摊呢!”
原来高明远家境一般,当日也是穷酸秀才一个。只因家中爹爹病重,家当耗尽,也不能治愈。高明远只好舍了学业,一心一意跟了高明达经商。吃了好一番苦,方有今日的底气与见识。
“七郎所说铺路与店铺之事,很是有理。为兄还需好生想想,将细节之事理理清楚,来日再与七郎详叙。”
高明远敛了笑容,眉头微皱,竟是一副思考之相。
守平讶然,不觉失笑,道声“告辞”离去。那高明远却是连送都未送,兀自站在那里冥思苦想。
原来能人并非天生,却只是勤于思索!
守平笑着,心想。
傍晚时分,两位管事陆续回府,带回的消息甚好。城中如张家这样的巨富不多,但中户甚众。如今城北虽未建好,却俨然已是新贵。纵使中户,要拿出个百来贯,原也要想了又想。何况中间又横了个强悍的张家,便都有些不敢。如今徐府出了头,另加上财力雄浑的高家,那份担心也纷纷散去,便是借了钱也愿意买上一户两户。如此一来,倒只剩下三户给徐府与高家。
容娘不觉呼了一口气,一腔担心终于落地。
守平便笑话她:“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当初闹着要在城北买房的时候,可是英勇的很啊!”
容娘白了他一眼,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不知天高地厚,如今掌了家,方知柴米油盐贵。再说若非我当日早早说要买,到今日所费的钱更多哩!”
守平一想,那倒是!如今城北之房不说坐地起价,也是步步高升!早两个月买,竟是便宜了二三成!若是如今买,要多费两百来贯钱哩!
“确是你的功劳!容娘,事务经营之事,你远比为兄通达!”
此话乃是高高的一顶帽子,谁都爱戴!容娘粲然一笑,无比舒畅。
话说守平去赴罗知县的晚宴,倒也很是顺利。他们惯做的“捉放曹”,只要有钱,十个曹操都是肯放的。何况如今求情的是徐府,若是强硬些,便是不给辛苦费衙门也是必须给面子的!守礼又说的十分动听,辛苦费也不少众人的,又体谅众人为国之辛劳!当下罗知县便爽快答应了。
于是宋管事次日便去衙门办了交涉,顺顺当当领了牛,邱庄头那妻弟胡六也放了出来,有他姐夫领着,到徐府磕了头,感激涕零。
徐夫人心善,便说庄户人家家底薄,命管事把两头牛的本钱给足了,两头牛共付了七十贯钱,又另与了他十贯钱,当是不空走这一趟。若是往后胡六凑足了钱,仍可将这两头牛牵回去。
容娘心中算了算,加上衙门打点每头牛也只费了五十二三贯,若是按市价卖出,怕得百来贯之巨。怪道人家说贩牛之利,可以吃上人参了。
午后,容娘在书房将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时不时又要在账簿上记上一笔。忙的一时,便觉口渴,容娘头也未抬,唤小环添茶。一只青瓷茶盏递到眼前,容娘两手不空,索性用嘴就了茶盏喝了一小口,眼角却瞥到那只修长的手,一时呆住。
容娘脸上红晕渐渐弥漫,不甚羞涩,竟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