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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南宋春晚-第114章

小说: 南宋春晚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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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十人沿着河滩转了一圈,地形一目了然,没有什么好掩藏的去处,金兵若要进攻,只能从对岸划船过来。

唯有左侧一座山丘稍有起伏,远远的几个黑点。王老三眯眼看了片刻,心道何时那处长了几块石头不成?

他定睛一看,那几个黑点竟然在往前挪动。

此时不单是他,其余人等自然也已看见。停步驻马,身子自然绷紧,手探向兵器。

却是几个流民!

披头散发,脏衣秽面,无比潦倒。

王老三率先认出其中一人来,便冲那人喝道:“魏大,你怎地又回来了,你老爹还没死呢!”

那魏大嘻嘻笑道:“官爷,小人本待往南去的,谁晓得哪处都不安生。左右都有金狗子,咱一路被赶的喘气不赢。再往南,又有匪乱,也无活路。小人一气,便回来了。守着咱爹,有幸还能活些日子;无幸,便一同死了呗。”

四喜握剑鞘的手悄悄松了下来。

那几人冻得脸色乌紫,急着赶回城中。昌明便嘱咐几人,安顿好后,赶来府衙,将军要问些沿途形势。

魏大诺诺应了,又指着山丘后头道:“官爷,后头还有个疯子,说要过河哩。咱也劝不回,官爷好心,顺便救人一命吧。”

守中策马便行,后头几人跟上。

战祸连年,甚么样人皆有。许是老家在北方,如今思乡心切,到河边来悼念一番罢了。哪个敢过河去不成?对面金狗虎视眈眈,正等着呢。饿极了,那可是一群敢吃人肉的豺狼!

王老三心道,老子还要人救哩。这年头。不想开点,我可死一百回了。

马鞍甚破落,皮面裂开,下头垫的软物所剩无几。两股间硌的生疼。

王老三挪移着屁股,前头将军始终匀速前行,阔肩蜂腰,纵然未穿甲胄,亦不损其峥嵘气势。

老天爷恁的不公,却将老子生的如此猥琐,别个生的如此堂正。便是皮相,老子便差了人家几十里地去了!

王老三边诋毁着天爷,两只眼睛却不停逡巡。

前头坡上,一头与他胯下马匹同样皮包骨头的黑驴子在啃着草皮丁儿。主人呢?

众人齐往河边望去,果然一里开外的河岸边上,有一个孤零零的人,大约是蹲在地上,矮矮的一小团。

过河么?

大河开阔。滚滚东流。

人生苦海,无人渡你,只能自度啊!

众人驱马,继续前行。

河边的风更显寒烈,排在队后的王老三窝了窝胸膛,显得更猥琐了些。他瞧了瞧前头静默的众人,又回头瞧了一回疯子。忽地勒缰,朝那人吼道:“疯子,回吧。先人的魂有神度,她过了河,跟着你走四方啊……!”

从小在河边喊大的嗓子,一吼起来便如天雷滚滚。震耳欲聋。

副尉皱眉,正待骂人,却见前头的将军回头撇了一眼河边,忽地停住。

河边的疯子许是听了王老三之言,竟然站起身来。消瘦的身子尚套了一件偌大的袍子。寒风刮的袍子往后,勒出一条细细的腰。

他静静的站了片刻,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副尉奇怪地看着将军,不晓得他为何对一个疯子起了心思。那疯子忽地扬手,身子一仰一俯,使劲全身力气,将手中之物仍往河中。他单薄的身子稳不住,踉踉跄跄跌入了河中。

“啊……啊……!”

“啊……啊……!”

歇斯底里,伤心欲绝,肝肠寸断,五内俱崩!

疯子喊到后头,转为凄厉的哭嚎。便如天地间,只剩了她一人般,没有了生的希冀。

那是一个妇人,是一个要寻死的妇人!

王老三听到那声音,便晓得不妙。

副尉神识全在将军身上。他只觉着将军反应甚是奇怪,峻峭的脸上绷的甚紧,挺拔的身上竟然散发出孤寒之气来。

那妇人一叫,将军狭目稍眯,手急抖,策马往那妇人狂驰而去。

四喜心中急抖,匆忙之中与昌明对视一眼,怀了一丝希冀,也跟在后头奔去。

妇人仍在哭嚎,嘶哑的哭声伤人心肺。她无力的爬起来,竟似不知前方是大河一般,又往前跌跌撞撞的奔去。

河水,淹了她的小腿。身上衣物尽湿,妇人身子显露无疑。

后头几人不敢再看,纷纷背转身去。

徐守中心跳如雷,他几可断定,那是他的妇人,他的容娘!老天爷有眼,居然把她送到了自己的身边!

他从马上翻滚而下,涉入水中,几个大步赶到跟前,将妇人捞起抱到怀中,战抖着喊道:“容娘!”

他的手亦打着战,平生头回胆小至此,颤微微的手拨开那一头乱发,露出里头叫人思念得发狂的脸来。

可是,妇人似乎不认得他。她的眼神癫狂,手抓脚踢,腰身急扭,死命的挣扎,嘴里凄惶的叫着喊着,要投入大河中去。

她不欲活了!

不远千里,来到淮河边,是祭奠,也是寻死!

这个念头简直叫徐守中肝肠寸断!

他抓了她的手,钳制住她的腰,死死的将她嵌入自己的胸膛。

“容娘,是我。我来了,咱们回家。”

☆、第一百六十一章 恨意

心里的伤痛到了极致,长途跋涉的身子不堪重压,她的脖子忽地往后一仰,薄薄的眼睑紧闭,苍白的肌肤下隐隐透出青色来。她的两只细细的胳膊耷拉下去,便如一只折翼的雁,离群索居,又受了致命的伤,了无生机。

徐守中大恸,踉跄着抱着容娘回到河滩上,手指抖索着去掐容娘的人中。

他怎能再次失去她?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日月盈仄,轮回不绝。星子暗了又亮,树叶绿了又黄;春而复夏,秋收冬藏。

思念如草,渐行渐长。

不知何日,心中芳草萋萋,蓬蓬勃勃全是她的模样。

他祈盼着残酷的时世为他的妇人和孩儿开一道生的缝隙,逃过饥荒,逃过战火,不管在那处地方停留,活着便好。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他不知情之一事,竟是如此沉重,重到令人绝望。

到处都是荒芜的村庄,到处都是流离的百姓,日日可见残肢断骸,水里泡肿辨不清面目的妇人,孩儿佝偻僵硬的小身子!

他骑在马上,面无表情,心里一丝丝迸裂、破碎。

当时何似莫匆匆。

若他多得两日空闲,亲去接了她,她定然无恙,他们的孩儿如今定然活泼乱跳了。

他许了她的。这一生,只会有她了。

竟然到不了白头!

久经沙场的心悬浮在半空,他掐了她的人中,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老天既然将你送到我的身边,你我定然不是如此收梢。容娘,醒来!

薄如蝉翼的眼睑轻轻的颤动了一下,睫毛微闪,双目渐渐张开。

一双冰冷的眸子与他相对,继而疲倦的闭合。

他的心一松,险些坐到地上。

一旁的昌明与四喜长舒了一口气。眼睛润湿,各个将身上披风解了,递与守中。

驰马回城。

寿州城里粮食不足,府衙内其余物事竟是富足的。

军医被召来给容娘打了脉。他只说娘子身体虚寒,并非一时之症。如今也只好开几帖去寒的药吃了,其余调养事宜,待身子好些不迟。

四喜带军医去库房里捡了药,两只罐子,一只给娘子的,一只给大郎的,天寒地冻的冬日里忙出来一身大汗。

他想着娘子如此长路,恐怕腹中空空。恰伙夫送来了晚食,便趁热送去。

守中开了门。他换了一身青衫,脸上不似先前那般紧绷。接过热粥,他吩咐四喜再送些热水过来。

四喜应了,心道,此处没有婢女。战事在即,大郎总不能老守着娘子。待空些,还需去找个老妪来陪着。

今日的天色黑的格外早些。屋中晦暗,守中先点了蜡烛,回头去瞧床上躺着的容娘。

他给她换了自己的衣裳,瘦得干干扁扁的身子在大红锦绸面的被褥里只有些许起伏,自己的中衣她穿着大了。露出里头突兀的锁骨。一头青丝纠结摊开在枕头上,脸太小了,显得颧骨突出,两颊凹了进去。简直是一副皮包骨头的模样!

她吃了那样多的苦!

徐守中悲喜交加,他坐到床边,轻声唤道:“容娘。吃些粥。”

那具身子一动不动。自回来之后便是如此,她不理他。任他如何,便是两双眼睛对上了,她也是神情漠然。似乎他们是不相识的陌生人,或者说是怀了深仇大恨的仇人!

徐守中将容娘抱起。先将她宽松的衣衽理了理,继而用棉被包裹了她消瘦的身子,将她偎在怀里,开始喂食。

她不吃。

苍白的唇无一丝血色,只是紧紧的抿着。

徐守中将汤匙收了回来,怀中的人偏了头,叫他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到瘦长的脖颈,下颌尖削,简直如一把锥子。

他心中一酸,脸便贴了上去,哑声道:“容娘,是我的错,我该安顿好你们娘俩再走……”

不料容娘一听到“你们娘俩”几字,身子便是一僵,继而缓缓离了守中怀抱。她的胸膛剧烈起伏,身子开始颤抖。

守中一惊,便待伸手去安抚。

容娘猛地回头,眼睛通红,恶狠狠的盯了他片刻,忽地凄声呜咽着,双手握拳便捶了上来。

那是她拼尽了全身之力的拳头,尽数落在守中的肩膀、胸膛。

徐守中手里的粥碗倒在地上,肩头剧痛,却强忍着没有出声。他担心容娘再次虚脱,待她出了一阵气,便将她的手扣住,叹了一声,耐心劝道:“容娘,莫气坏了身子。咱们的孩儿若有知,定然不想你如此。”

气息稍弱的容娘心里再度燃烧,拳脚欲动,却被他钳制得死死的。

“乳娘也不愿你如此!”

守中紧紧的搂着容娘,脸贴了她的,胸膛与她削薄的背脊相偎,心中疼惜不已。

容娘挣扎不开,一腔的怒火无处发泄,遂一口咬了面前的胳膊。用力之深,以致她的身子绷的太紧而战栗着。

徐守中生生的受了,嘴角却展开一缕笑意。他伸手将容娘的乌发撩至一侧,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心中泛起阵阵欢喜,道:幸好,她还活着。

门外四喜敲门,禀道:“郎君,魏大来了。”

容娘顿住,慢慢的松了口。

徐守中见了,温柔的抚了抚容娘脸上,道:“我去问问沿途形势。你先歇着,待会我来喂药。”

徐守中是那般风骨峻峭的人物,脸上五官深邃,神情一年到头肃正冷冽,如今却带了柔情,眉眼之间缓和安宁。

他将容娘放下,给她盖好被子,又摁了摁被角,方才离去。

魏大带着老婆孩儿一路跑到了泸州,可惜沿途景象,并不比寿州好。一路躲了金兵躲反贼,躲了反贼还要躲官兵……。

据魏大说,四处战乱,倒是没有建炎元年那般厉害了。金兵似乎也没有那般多。没有那般厉害,反贼倒是不少,成器的也不多。只是世道不平,一路农田荒废。房屋空置。原想着一路乞讨过去,不想有的人家比他还惨。他一气之下,便回来了。

“将军,小人一家大小的命便在此了,将军神威,可要把金狗子赶走,小人们才有一条活路啊!”

徐守中听了魏大一番话,想到半月前收到的信息,心中大致有数。金兵大势已去,只是眼下这一股。有些棘手。

魏大偷偷去瞥面前的将军,据说那疯子竟然是他的娘子,千里迢迢,赶来会郎君么?这个郎君,并不似那般郎情妾意的人物啊?能在战场上打下威名的人。绝非常人。也不晓得那疯子俢的哪世的福分,嫁了如此了不得的夫婿?

“你在何处遇到我家娘子?”

魏大正漫无边际的乱想,忽地听到堂上将军发问。他楞了一回,打了一个激灵,忙回到:“小的在距泸州府十里之外的小镇上遇到的疯……娘子,小的该死。”

魏大自己扇了自己一耳光,偷窥之下。见将军并无怒色,才接着说道,“当时娘子一人,被一户恶人家围着,要夺她的驴子。小的看不过去,便帮着壮了点声色。嘿嘿。那恶人一家惧了,便自行走了。小人婆娘多嘴,说咱们回寿州。小娘子便问寿州是否在淮河边上,小人自然答是了。娘子竟然一路跟着过来了,小人也不晓得那是将军娘子。不然……。”

魏大忐忑,很是担心自己说了将军夫人是疯子而被怪罪。

所幸将军神色如常,叫自己退下了。

徐守中思忖了一会儿,便回到房中。四喜端了托盘候在门口,托盘上两碗粥,热气腾腾的,想是又热了来。

四喜见到徐守中蹙眉,忙道:“郎君,不是我一人的。武功郎与我一人吃了一半,这是两人省下来的,加了水热的,稀了些。”

守中接过托盘,便自入房。

这回容娘不再倔犟,脸色虽然冷清,却将粥药顺利吃了。守中有些诧异,回想适才四喜候在门口的模样,晓得定是他说了甚么。

吃了便是好事,他将容娘放下,自己几口用了自己那份。

容娘的药是要发汗的。过了一时,徐守中便去摸容娘的后背。有些发热,却不见汗出。

徐守中皱眉,想到她一路艰辛,又丢了孩儿,今日又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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