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一梦-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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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婉玉回到房里,又同顾氏等人说笑了一回,在府中用了午饭,下午听了两场戏文便告辞归家。晚间杨晟之回来,二人用罢晚饭在房中说话儿。婉玉取出一个锦盒道:“这是孝国府的回礼。”
杨晟之接过来打开一瞧,只见里头是一套粉青釉云蝠纹茶具,便合上盖子递与婉玉道:“收好了,回去登在册子上就是了。”又笑道:“你走的时候说要替小舅哥相看相看孝国府家的姑娘,不知看得如何了?”
婉玉坐在梳妆台前,一边卸下头上的钗环一边道:“若说容貌,还是三姑娘秀微更出挑,不但生得美,风韵也好,说话间也是一团和气。不过这女孩儿看着柔柔弱弱的,却很不简单。”
杨晟之挑了眉道:“如何不简单了?”
婉玉若有所思道:“她应是知道顾氏的心思的,但她不回避,反而又是送糖,又是送香膏的跟我套近乎,说的话每一句都熨帖,句句透着讨好迎合的意味,却不让你反感,反倒觉得这女孩子可人。听说孝国公虽待顾氏冷淡,对待几个女儿却一视同仁,并未有特别宠爱的。她一个死了姨娘的庶出女孩这么做,又无父亲特别娇宠,那不是头脑发昏,就是极有心计了。”
杨晟之走上前拿了梳子给婉玉梳头,口中说:“那顾氏嫡出的四姑娘怎么样?”
婉玉轻叹一声道:“也是个可人疼的女孩儿,就是太娇养了,还是一团孩气,性子也腼腆,问她十句也不回答一句,听说这是她自小的性子,同不熟的人半句话也不肯说的。听孝国府大姑娘说,明微自小只跟在顾氏身边,并不跟她们姊妹太亲近,小时也不曾跟她们在一处读书。”
杨晟之笑道:“你还说张氏刚嫁给大舅哥时还是一团孩气,如今不也好好的?你娘家府中的大事小情都井井有条。”
婉玉道:“紫萱性子爽利,也极聪慧,母亲指点她,都是稍加点拨就通了。那四姑娘,我放手略试了试,她好像人情世故也不大通,还像个七八岁的孩子似的,天真烂漫的,只管一心粘着顾氏。”
杨晟之俯身搂了婉玉,在她耳边低声道:“要我说,哪家的姑娘都不如你好。”
婉玉抬头,刚好看见杨晟之在镜子里看着她,两人相视一笑,婉玉道:“我怎么不知道我有多好?”
杨晟之笑道:“待会儿熄了灯,你有多少好处,我再慢慢跟你说。”说着就要亲上去。
婉玉一把推开杨晟之,跑到门口跺脚道:“今儿个晚上不准你闹!”说完才觉得造次了,脸一红,瞪了杨晟之一眼。杨晟之见她神态娇痴,心里早已酥了,刚欲说话,婉玉早已掀开帘子躲了出去。
第四十四回【下】 亲姐妹思嫁梅二郎
且说寿宴之后,顾氏懒靠在罗汉床上,小丫头钏儿坐在小杌子上给她捶腿,明微坐在床里,趴在炕桌上描绣花的样子,模样乖巧。顾氏看着明微,目光怜爱疼惜,时不时伸出手拢一拢明微鬓边的头发,又轻轻抚她的后背,像摸一只猫儿似的。
此时刘嬷嬷走进来回道:“太太,外头的残席已经撤干净了,物品俱已放回。这是礼单,请太太过目。”说着从怀里抻出一叠大红礼单递与顾氏。
顾氏道:“这个不急。”把茶碗端起来吹了吹热气,浅啜了一口,静静出神。刘嬷嬷屏息静气,不敢打扰。片刻,顾氏慢悠悠道:“你说,那个梅家的婉玉怎样?”
刘嬷嬷不知何意,道:“容貌标致是没得说了,规矩礼数半分不错,通身的气派。依我看,京城里年轻的媳妇和小姐们,能及得上的也没几个。”
顾氏“啪”一合盖碗,道:“不止是模样气度,说话也滴水不漏,我旁敲侧击的问了这么多回,甚至挑明了直说,她也只拣着不疼不痒的回答,即便说了也同没说似的,旁的一问摇头三不知,还笑吟吟的。不知是梅家教养得好,还是她自个儿就有那么多心眼子。”又叹了口气道:“若是梅家教养出来的,那她母亲必然是个厉害人儿,只怕我们明微去了要受婆婆的苦。”
明微听了立时红了脸儿,丢了笔叫道:“母亲说什么呢!”一头滚进顾氏怀内娇声道:“女儿谁都不嫁,只跟着母亲。”
顾氏心都酥了,摩挲着明微的脸道:“你哪儿能跟着母亲一辈子,我寻寻觅觅,只等给你寻一门好姻缘,成亲生子,和和美美的,我这一生也就心满意足,能闭上眼了。”
明微急道:“母亲不准瞎说!你定然要长命百岁的!”又低下头声音细细道:“再说我年纪还小呢,不用着急”
顾氏慈爱道:“给你找个好人家,后半生有靠,比我长命百岁都值了。如今你年岁渐渐大了,我怎能不着急呢?梅家不比京城里的官宦,若在京城里,多少托人打听也知根知底,我若不问个仔细清楚,万一我们你嫁过去受苦,有个闪失又该如何呢?”
刘嬷嬷笑道:“太太把四姑娘嫁到金陵就舍得了?京城里知根知底的人家也不少,莫非还挑不出个门当户对的少年郎来?”
顾氏冷笑道:“这些年我冷眼瞧着,这京城里头的王孙贵胄有几个好东西?还不是膏粱纨袴,有个把像样成器的也早就订了亲,没定亲的,房里也有两三个妖妖娇娇的丫头。我一辈子在这上头吃的亏还少了?纵是我死了也不能让明丫头再受这个罪!”说完拍着明微的手缓缓道:“我见梅书达头一眼时就相中了,他年纪才多大,竟然已经考中了进士!就凭这一层,京城里的王孙公子就有九成给比下去了。这模样气度就更不用说,在我见过的小一辈里,他那身气派真是个尖儿,不是我说嘴,你那几个兄弟加一块儿也比不过他。梅家门第清高,他老子、他哥哥,他妹婿,哪一个的分量不是沉甸甸的,他前程似锦还跑得了么?日后封妻荫子,必然能立出一番事业来。再者说,他也不一定日后就非要回金陵去,若散馆留在京城,便再好不过了。”说到此处顿了顿,微笑道:“最难得的,我听榛儿说,梅家有个规矩,若三十五岁后无子方可纳妾。”
刘嬷嬷听此言吃了一惊,道:“当真?这还真是稀奇了。”
顾氏笑道:“我听说时也是唬了一跳。梅书达房里只有一个叫欢如的丫头跟旁人略有些不同,榛儿见过那丫头一面,说模样虽然不错,但瞧着已经是二十多岁了,榛儿当时还不知我有这层意思,就送过去两个十五岁上下,极俊俏乖巧的丫鬟,达哥儿死活不肯收,榛儿方才听说梅家有这个规矩,梅海泉又严训他们兄弟养德自守,不准酒色伤身。”
刘嬷嬷道:“阿弥陀佛!原来如此。这样说,梅家二爷房里真只有一个二十多岁的通房丫头了?”
顾氏命钏儿不必再捶了,坐起身道:“听说那丫头也是打小就伺候他,这些年的情分了。梅家还有一桩好处,就是人口少。听榛儿说,梅海泉单立的一府,梅书达上头只有一个兄弟,他嫂子又是能理家的精明人,四丫头嫁过去就可以享清闲了。”
刘嬷嬷道:“四姑娘心眼实,性子柔顺,从小就不爱与人争,又爱清静,合该嫁到这样的人家里去享福。”明微听着,头垂得愈发低了。
顾氏爱怜的看了看明微,对刘嬷嬷叹道:“你也是打小看着明姐儿长起来的老人儿了,也知道这孩子的性子,不光心眼实,人情世故上也有不通的地方。结个门当户对的亲,我真怕她被人欺负了去,若找个门第低一些的,咱们虽震得住,但又委屈了明儿。我就瞧着梅家正合适,门风清正,人口也少,达哥儿也像有些担当的。”又握着明微的手含笑道:“你是我心尖儿上的肉,我把你捧手心里捧了十五年,只盼着再有个知疼着热的人替我捧着你,若你日后嫁进梅家,只要生出儿子,后半生就平顺有靠了。你说,你乐意不乐意?”
明微登时用双手捂住脸,不依道:“母亲不准说了”
刘嬷嬷笑道:“哎哟哟,明姐儿是害羞了。”顾氏见状便知女儿愿意,愈发笑个不住。
刘嬷嬷道:“只等三姑娘说了亲,咱们明姐儿的事也就妥了。”
顾氏听此言,立时敛了笑意,冷着脸道:“今儿个梅婉玉来,秀微一个劲儿的往前凑,当我看不出她什么藏了什么心?上不得高台盘的小蹄子,丢的是咱们孝国府的体面,庶出的丫头就是一身小家子气,怎么调*教都养不出气派,跟她死了的亲娘一个模样!”
刘嬷嬷道:“如此说,就更要早些给她说一门亲了,不知太太心里有数了没有?”
顾氏端茶喝了一口,又出神想了一回,道:“秀微这丫头,别看她不言不语的,见谁都笑得跟菩萨一样,其实一肚子的阴柔手段,跟她亲娘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褚姨娘倒头时特地央告老爷子,女儿的婚事需她们本人点头方才作数。香微心气儿高,只消是个豪门大户,本家生得体面她就乐意了,秀微不好糊弄,精明着呢。”
刘嬷嬷道:“听说二姑娘嫁过去不如意,三姑娘还特特去央告老爷出头做主。”
顾氏一提此事,登时气儿不打一处来,冷笑道:“不如意?不如意也是她自己当初答应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嫁了指挥佥事嫡出的儿子还委屈了她?镇日里绫罗绸缎,好吃好喝的供养着,回到家倒哭起冤屈来了?我都懒得搭理她。秀微那小蹄子倒会央告人,一状告到老爷跟前,眼儿里有我没我了?显得是我不安好心,害了三丫头似的。”
刘嬷嬷唯唯诺诺,不敢多言。顾氏又道:“三丫头的婚事是我提的,我也是为了咱们府里好呀!不光三丫头嫁得风光体面了,府里几个哥儿的前程也有了姻亲眷顾,这婚事拿出去摆一摆,更不落咱们的体面!如今可倒好,那几日老爷见我也淡淡的,还说秀微的亲事他亲自过问。这又不是当初亲事结成,香微左一声‘太太’右一声‘母亲’唤我的时候了,又不是老爷觉得风光体面,春风得意的时候了。我真真儿是费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
刘嬷嬷附和道:“太太为了这个家才是呕尽了心血的,大事小情,往来送迎,哪一样不是太太亲自张罗操办?谁能体会太太的苦处呢!”
这一句正触动顾氏的心思,顾氏立时道:“唉,谁说不是呢。”
刘嬷嬷看着顾氏的脸色道:“那,那三姑娘的婚事,太太不打算管了?”
顾氏眉毛一挑,似笑非笑道:“管!怎么能不管?前些日子户部右侍郎胡大人的夫人跟我吃茶,话里透露那个意思是看上秀微了。她大儿子丧偶两年,也该到了再续一房的时候。京里多少人家都惦记着他们家嫡长媳妇的体面。”说着笑了两声道:“你说怎么这么巧,她谁都瞧不上,偏看中了秀微,也是那丫头有几分造化,竟能有这个脸!”
刘嬷嬷暗道:“胡家大爷听说都已将近四十岁了,三姑娘未必乐意。”口中道:“听着倒是极体面了。”
顾氏道:“自然是体面极了。户部右侍郎的嫡长子,多少人家眼巴巴的盯着。三丫头嫁过去好处多得是,户部的油水厚,将来咱们家那几个哥儿有要去户部的,也短不了胡大人的帮衬。”
正说得热闹,府里管事的媳妇又进来回各房前来送礼之事,外头又报顾氏娘家的亲戚来了,顾氏便不再提,打发明微回房,不在话下。
绣房里麝烟袅袅,风吹进纱窗,把桌上一册《维摩诘经》吹得哗啦乱响。房里有个丫头声音细细道:“就是这么档子事儿,太太还说胡家体面,姑娘若嫁过去,将来咱们府里几个哥儿要去户部也有人帮衬,是一门极好的亲。”
秀微坐在床上,手藏在袖里早已攥成拳了,眉头微蹙道:“太太还说什么了?”
那丫头摇了摇头道:“旁的就不知道了。今天钏儿在屋里给太太捶腿,听太太和刘嬷嬷这般说的。钏儿心里存不住话,平素跟我又最交好,就把这事细细的同我讲了。这会子太太娘家来了客,送来了新鲜果品,太太差我们给各房送来,我就赶紧领了差过来,给姑娘通个气儿。”
秀微暗道:“钏儿是刘嬷嬷的孙女,太太不避讳她也在情理之中。”口中说:“画儿,这一遭真劳烦你了。”说着对身边的大丫鬟清芷使了个眼色,清芷立时取了半两银子塞到画儿手里,道:“日后太太还说了姑娘什么,你趁别人不注意,就悄悄过来知会一声,短不了你的好处。”
画儿笑道:“三姑娘最疼人了。为姑娘跑腿,哪儿能是为了银子呢”
秀微款款笑道:“你是个好女孩儿,我心里清楚得紧。上次你同我说,想给你兄弟在外府铺子上领个肥差,我已同我三哥哥说了。三哥说铺子里插不进人手,单放进去也太显鼻子显眼了,太太若疑心了,也没你的好果子吃。我央告了半天,三哥哥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