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朱颜-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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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他哈哈大笑:“这是你写的?”
女孩满脸通红,蜷缩成一团。
“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他的话里充满了嘲笑与讥讽,“怪不得你不敢跟他说呢,你长得这么丑,他见了你一定转身就跑。”
女孩剧烈地颤抖起来,将脸埋在膝盖里。
“喂,告诉我,那个可怜的人是谁?如果我高兴,可以下令让他娶了你。”杨恪逗她,她跳起来,大声喊道:“我不是丑丫头!我不是!”
“谁说不是,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你这么丑的女孩呢。”杨恪拿出镜子,凑到她的面前,“你看你看,多丑啊,怎么丑你怎么长。”
“走开!”女孩一挥手,镜子跌落在地,裂成了两半。
“你竟然敢摔坏母后的镜子!”杨恪怒道,死死抓住她的裙子,大喊,“来人!快来人!”
女孩捂住他的嘴,恳求道:“不要叫人,让娘娘知道,会打死我的!”
杨恪得意地瞥了她一眼:“不叫人也行,你得赔我镜子。”
“我……我没有什么可以赔你……”
“我正无聊呢。”杨恪往地上一坐,“唱支曲子给我听吧。”
“我不会唱曲。”
“那跳舞吧。”杨恪笑道,“平时看惯了美女跳的舞,偶尔看看丑女跳的也不错。”
女孩咬着下唇,眼圈泛红,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我不会跳舞。”
“那你会什么?”
“我……会弹琵琶。”
“你也会弹琵琶?”杨恪来了兴趣,“来,来,弹一支曲子给我听。”
“我没有琵琶……”
杨恪起身去拿自己平时用的那把,怕她跑了,用绳子将她绑在柱子上,回来时解开绳子,将琵琶递过去:“小心点,要是敢弄坏了我的宝贝,我就把你剁碎了喂狗!”
女孩抱着那把西域进贡的曲项琵琶,细细地抚摸,像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杨恪不耐烦地喝道:“你到底弹不弹!”
手握拨子,她弹出一串颤音,是古曲《恨水》。这是一首哀伤凄凉的曲子,传说为一位得不到恋人所爱的女子所作,在恋人成婚的那晚,她弹奏起这首曲子,表达她的恋慕和悲伤,然后自尽而亡。
曲子不难,难在心境,他还从没听到过有人弹得如此丝丝入扣,一闭上眼,仿佛就能看到在深夜流水边,可怜的少女对月弹琴,萧萧哀风逝,澹澹寒波生。
但曲子再美,也换不来他的爱。
忽然间,弹错了一个音,他从沉醉中醒来,正要纠正,眼前却空空如也,没有丑女孩、也没有琵琶。
之后他问过很多人,没人知道那女孩是谁,难道……那首《恨水》,只是他微醉之后的一场梦吗?
但他没有告诉母后,这是他与那女孩的约定。
少年帝王从石墙上取下琵琶,反复看过,正是自己那把。他的双手剧烈颤抖起来,脸上一热,伸手拂去,竟然是泪。
清明!当年那个丑女孩,是清明!
清明永远记得那一天,她躲回密室之中,抱着琵琶一直哭一直哭,直到深夜,师父回来,冷冷地看着她:“你哭什么?”
她不回答。
师父看到她怀里的琵琶,目光一沉:“你见到恪儿了?”
她还是不说话。
这次师父没有打她,坐在床边,淡淡地说:“皇上已经为他定下亲事了,御史钟大人的女儿,长得非常美。”说罢,将一幅画轴扔到她面前,她迟疑地展开,画中的女孩只有七八岁,却美得令人心惊,蛾眉曼睩、皓齿青蛾、柳腰莲脸、雾鬓风鬟。
真美!她在心中惊叹,只有这样的美人,才配得上杨恪那样的皇子罢。
如果……如果我也能有这么美就好了。
“怎么?”师父笑道,“想要变美?”
清明将唇咬出了血,重重地点头。
“变美,并不难。”师父托起她的脸,朱唇轻勾,“清明,等你十岁了,我就让你变得和她一样美。”
不知从何处飘来琵琶声,琴音泠泠,其中仿佛有万千爱意,四弦千遍语,一曲万重情。清明从花丛中站起,诧异地回头,看到梦中那个少年坐在宫阶上,抱着那把小巧的琵琶,正弹奏一曲哀伤凄婉的曲子。
《恨水》。
“恪……”她喃喃念着他的名字,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忽然间,弹错了一个音,正是十三年前她所弹错的那一节。眼泪自她眸中涌出:“你……都知道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杨恪抬起头,“你的师父,是不是我母后?”
她的眼中露出决绝的神色:“原本我答应过她,绝不告诉你一个字,但既然你已知道,我就没有什么好隐瞒。跟我来吧。”
再次来到琉璃宫,清明立在空旷的寝殿,仿佛又看到当年的小女孩。那个丑陋的孩子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密室之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修习机关术数。她只能乘师父离开的时候偷偷跑出来,看看园子里白牡丹。
那片耀眼的白色,是她童年唯一的色彩。
“林公公,劳烦你去尚宫局的仓库中找一件东西。”她对侍立在一旁的林华道。
“娘娘请吩咐。”
“天竺进贡的曼荼罗粉,在乙柜的第三格。”
“是。”林华退了出去,杨恪皱了皱眉:“曼荼罗粉?朕怎么从未听说过?”
清明靠着雕花木门坐下,晨曦在她身上投下一个淡淡的剪影,长发如瀑,美得如梦似幻。杨恪难以想象,她就是当年的那个丑女孩。
“你的母后,并没有殉葬。”这天赐朝的一大秘密,在她的口中,就像日常琐事,“你的父皇在墓中给她留了一条出路。”
杨恪不解:“既然父皇并不希望母后死,为什么还要命她殉葬?若有母后教导,朕当年也不至于……”
“这是他和你母亲的约定。”清明静静地说,“你的母亲,其实是江南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那年你父皇要征南疆,命江南富户捐资,地方官乘机勒索压榨,她的父亲变卖家产也不够交税。县令将他收押,命她的母亲筹钱赎人,她母亲无路可走,吊死在房梁上,父亲听说噩耗,也呕血而亡。原本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你的母亲卖掉了祖屋,安葬了父母,带着剑进京,要杀了你父皇,报仇雪恨。”
杨恪眉间燃烧着愤怒:“那个县令是谁?”
“早就死了,被你父皇下令,凌迟处死。”
杨恪怒火稍平,在她身旁坐下,想要握住她的手,她像受了炮烙之刑般避开,将头埋得更低。杨恪的心一下子揪紧了,现在的清明已经不是当日那个倔强、强悍的女人,而是一个受了莫大伤害的可怜少女。
伤她最深的,恰恰正是他。
“后来呢?”他轻声问。
“后来……后来你母亲来到京城,想尽方法欲混入宫中,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直到那年春天,她听说天赐皇帝要去城南的佛寺进香,便先一步潜入了寺中,剃光青丝,化妆成比丘,想要借机行刺。就是在那座寺庙里,她遇到了一位剑客。”
“剑客?”
“是的,一个落魄的剑客,抱着一把生锈的破剑,在佛堂中打坐。他一眼就看出你母亲是女儿身,用剑指着你母亲,问你母亲究竟是谁。你母亲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他,他义愤填膺,要助你母亲刺杀天赐帝。”
杨恪大怒:“此人可恶!”
清明笑了一声:“他将你母亲藏在密室之中,谁知几天之后传来消息,天赐帝取消了进香。你母亲痛哭不止,诅咒苍天无眼。剑客安慰她,愿意带她偷偷潜入宫中,刺杀天赐帝于寝殿,你母亲非常感动,许下重誓,若剑客能杀了皇帝,她便以身相许。又过了几日,那剑客回来,拿了两块内侍的牌子,与你母亲换上太监服,偷偷潜入了宫。”
杨恪皱眉:“我大曦的皇宫大内,岂是这等宵小能顺便进入的?那剑客究竟是何人?”
清明没有回答,只是兀自讲述着多年前的那个故事,声音空灵:“剑客带着你母亲入了乾清宫,你母亲问狗皇帝在哪儿,剑客忽然从衣服里取出一包东西,投进香炉之中,屋子里立刻弥漫起一股异香,你母亲只觉得身子发软,倒在他的怀中。剑客告诉她,他就是当今皇帝。”顿了顿,她的目光有些失魂落魄,“你母亲太过美丽,身为皇帝,他不惜用这样的方法将她骗入宫中,强留在身边。那个晚上,他偷走了她的美。”
杨恪觉得心里一阵发冷,忆起母亲,她对他是冷淡的,甚至从未拥抱过他,他以为那是皇后的威仪,如今想来,竟然是因为恨。
母后,是恨父皇的!
“陛下,娘娘。”林华在门边轻声道,“曼荼罗粉取来了。”
清明接过花粉,让林华退下,然后点起香炉,将之投入,一股奇异的香味弥漫而起,杨恪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仿佛一瞬间升上了云端。
“这……是什么香料?”
“曼荼罗粉,会让人心情舒畅、宛如置身仙境。但它也是一种毒,会让人着迷、让人上瘾的毒。长时间使用,就会离不开它,一旦断药,会如万虫噬心。你的父亲,就是用这个东西,留住你的母亲。”
杨恪觉得自己的力气都被人抽走了,身子一斜,软软地倒下来。清明抱住他,让他枕着自己的膝盖,抚摸他的额头,手微微颤抖。
“我没有欺骗你,我真的只是一个流民,被父亲抛弃。但我三岁那年曾有人预言,我将来会成为皇后,我的儿子会开创一个新的时代。这预言不知如何传入了你父亲的耳中,他派人找到了我,将我带回宫来。见到我的那一刻,他笑了,说我这样的丑丫头,绝不可能成为皇后,并让太监将我溺死。是你母亲救了我,她说既然苍天生了我,必然有天意,或许我真能帮到你。”
杨恪怔怔地看着她,那双眸子亮如星辰。
“你母亲‘殉葬’之后,带走了我。十岁时,她开始为我易容,用绿色的药膏敷在我的脸上,将我原本的肌肤腐化……”
有温热的东西滴落在脸颊,杨恪心痛地问:“疼吗?”
“每时每刻,都痛入骨髓。”清明轻轻颤抖着,“但我不想再被你称为丑丫头,我想要变美,发了疯似的想。整整一年的痛苦,我拆下绷带,看着镜中的自己,就像在看另一个人,那个人是你的妻子。师父捧着我的脸,说我会渐渐长大,我会长得比你的妻子还要美。那个时候,我就会成为配得上你的女人。我们就住在离皇宫不远的地方,每月初十我都会从密道进入宫内,去取曼荼罗粉。我常常会躲在阴暗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你,看着你与钟品清恩爱,看着你宠爱杨怜儿,看着你陷在脂粉堆里,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能成为你的女人,从来没有……”
“清明……”杨恪想要握住她的手,却发现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
“师父是四年前过世的,那时,你听信谗言,将钟家灭门。她知道杨怜儿断不会饶了钟品清,也知道江王的不臣之心,便命我进宫救她,向她打听出所有与你一同生活的故事,然后杀了她,取代她,助你重登皇位。吩咐之后,她就死了,死的时候,她瘦如骷髅,轻如蝉翼,那是曼荼罗粉的后遗症。我……始终下不了手杀品清,我以为我已经足够强大,现在才知道,原来我还是那么脆弱,不堪一击……”
她的指头划过他的脸,冰冷入骨:“恪,我不是你所爱的皇后钟品清、也不是美丽的清明,我只是当年那个丑丫头。我出身卑微、长相丑陋,像我这样的人,也许只配在不知名的地方,静静地死去、静静地腐烂。我这十九年的人生,全都是虚假的。”
说罢,她将他放在地上,转身走进花园,杨恪心痛如绞,想要告诉她自己是爱她的,他不在乎过去的一切,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音。
忽然,他的瞳孔蓦然放大,花园中走来一个青衣少年,丰神俊朗、俊逸非凡。清明扑入他的怀中,痛哭失声。
妒火烧起,几乎令他丧失理智。
那个男人是谁?为何他与清明像是早就认识?
“我们离开这个牢笼吧。”那少年说,“找一处没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静静地度过余生。”
清明梨花带雨,微微点头:“立夏,我只是做了一场梦,现在梦已经醒了。”
立夏!那个男人叫立夏!清明,你竟然敢背叛朕!
两人携手消失在花园的尽头,那里有一条通往宫外的密道。杨恪挣扎着,一步步爬到灯台旁,拼尽最后的力气推倒灯台,火焰顺着纱帐烧起,宫门外的林华见屋内着火,吓得脸色苍白,连忙跑进来,将杨恪扶起。
“皇上,皇上,您没事吧?”
“解药……曼荼罗粉的解药……”
“来人!快来人,宣太医!”
沈如吟带着静贵嫔和怡美人匆匆来到乾清宫门外,一个小太监挡在门前:“参见各位娘娘。”
“听说陛下中毒了?”沈如吟盛气凌人地喝道,“究竟是谁下的毒?快让本宫进去看望陛下!”
“娘娘,皇上下了旨,谁也不见。请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