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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荒血-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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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们今天可是沾了将军的光了,”罗箫也应和,“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原来女也为悦己者做汤啊!”

“别胡说!”晟岳忽然打断了他们,声音竟有些冷漠,然后又命周围的婢女仆从退了下去。

“将军还是在想早朝的事吧?”看见晟岳神色有些不对,罗箫问道。

晟岳愣了愣,既而点点头,“陛下明摆着是想夺了我的军权,我以军功起家,若无军权又会怎样?”

“将军放宽心,陛下就是能夺了将军的军权也夺不了将军的功劳和威望,毕竟大烨江山十之六七是将军打下来的,”罗箫低声劝道,“更何况骠骑军的军权还是在将军手上,若将军真有什么不安,等征讨完突厥再做打算……”

罗箫话音未落,晟岳摆手打住了他,“我并非想这些事情,亦不可再妄自说此类的话了,我只是……我手握军权不放求的只是自保呵……”晟岳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属下明白。”罗箫应道。

“将军,您有没有看见今天早朝上张若羲也为您请求陛下了?”楚言接着说道。

“若羲兄当年和我同在房州,交情不浅,又曾在燕朝末年共同于房州起事,求这点请应不算什么。”晟岳平静地说。

“可是将军,您知道当初在虎牢关……”

楚言试图说什么,然而又被晟岳打断了,“过两日你们先去骠骑军营,我们只有三万兵马,这次北征得智取,一切要从长计议。”

“属下听命!”楚言和罗箫同时应道。

送走了楚言和罗箫之后,天色已经暗下,雪晴之后的夜里,月华如水从清凉的夜空中泻下,星辰寥寥,散落天际,整个晟府一片安静,晟岳只身走《奇》进了槿珞斋,点上《书》了白烛,烛火在有着华《网》丽的镂空底座的烛台里微漾,映着满壁的典藏。

缓缓地,晟岳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照着烛光,信函上的正楷映入眼中——平阳长公主亲启。

而信函的落款正是大理寺卿唐进。

晟岳将信靠在了烛火上,火光腾起带着烧着的信函跌落于地,瞬间只剩一层薄薄的灰烬……

第5章 暗流(二)

烨朝沿袭前朝的制度,每三日一次早朝,然而励精图治的皇帝和军政要臣却近乎日日不可停歇。一早便起来的晟岳就命人备轿去了门下省,拟定了一份有关北征的粮草、军需及兵马安置的奏折呈到了大内里面,然后又安排了麾下将领楚言和罗箫去城外的骠骑军营,加紧近日的训练和所需辎重的管制。等一切办妥后回到府中已是酉时,天色已然暗淡。

“驸马,您回来了,”一个小厮帮晟岳掀开了轿帘低声说道,“公主在望云阁等着驸马用膳。”

“跟公主说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就不陪她了,”晟岳从轿上走下来,径自向前走去,头也不回地说着,“还有,把我的晚膳送到槿珞斋。”

说完,晟岳既向槿珞斋走去,他命仆人点上烛火,铺开一张朔北的地图后遣退了所有仆从,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书斋里。

晟岳黑色的眸子看着帛画地图,目光在北方的河流山脉中逡巡。

八年前突厥右贤王阿史那忽勒尔派其长子阿史那思诺来中原与正在逐鹿的烨太祖雪宏宇结盟约定:由忽勒尔稳住当时的突厥可汗,阻止突厥可汗乘机向中原发兵,以解雪氏的后顾之忧,而雪氏在平定中原后要派兵助忽勒尔夺得可汗之位。攻下长安一年后晟岳率兵应约,然而事成之后出尔反尔的忽勒尔却围攻他和他的精骑,毫无准备的晟岳领着麾下将士浴血突围,却在刚斩下对方主帅之时雪宏宇已派使者来议和,由于国势未稳雪宏宇不愿与突厥有什么争端,草原之上,烨与突厥歃血为盟不过是一场利益的交易,而经年之后,他再一次要领着中原铁骑踏进草原为的却是喋血牙帐。

思诺兄,恐怕又要和你见面了吧……

世事无常而反复,又有多少事是可以预料的?

晟岳无奈一笑,目光落在了牙帐之东南方的铁山山脉上。这是必经之路又易守难攻,整个山脉只有铁口一处可通草原腹地,必然会有一场血战吧?晟岳心里沉吟,而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一处后却定在了那里——雁门关。

“晟岳哥哥,我叫瑾儿!”脑海里响起一个稚嫩而欢快的声音,晟岳的心微微一紧。

“瑾儿……”心底有一声低喃硌痛了最柔软的一处。

当年身为主帅的他去雁门关不过是想做最后的挣扎,可是十年前是他放开了她,七年前是他杀了她的亲人,他还能奢望得到什么?

不堪回首是往事。

“岳?”一声轻唤在晟岳身后响起,晟岳蓦然转身。

“雪愔?”晟岳微微一怔,眼前的女子正微笑地看着自己,精致却素雅的妆扮衬着静好的面容,手间捧着一个手炉,暖着周身微寒的空气。

“想什么呢,一动不动的?”雪愔笑道,“这么冷的天都不知道好好用个晚膳,饭菜已经凉了,我命人去热了,一会儿就好。”

“费心了。”晟岳点头,而语气竟似宾客般礼貌,雪愔装作没听见般笑了笑。

“又要出征了,我记得第一次在均州见到你,你穿的是一身黑甲。”

“是吗?”晟岳眉宇微蹙仿佛在回忆什么,“我不记得了。”

“你能记得什么啊!”雪愔依然微笑,声音里却有不经意的酸涩。

晟岳没有言语,烛光摇曳,夫妻静默对立。

“岳,”低低地,雪愔再一次唤道,“明晚皇兄设家宴,我想你与我同去。”

“家宴?陛下设家宴除了皇后是不许外姓参与的啊。”晟岳有些讶异。

“是我希望你与我同去,我会和皇兄说的,”雪愔强调了一遍,“你本来就不是外人,何必这么生疏?况且……”忽然雪愔顿住了,然后又仿佛是下定决心般说道,“我听说皇兄是想拜二哥为北征大元帅,是你自己请求去征讨突厥,我怕皇兄和二哥……岳,你是他们的妹婿,从小哥哥们就宠着我,他们自然也会对你亲近,只要你去一趟家宴向皇兄和二哥赔个礼,就说不该在朝堂上不给齐王面子,皇兄也就不会……”

“我晟岳为大烨江山出生入死也有错么?”雪愔未说完,晟岳却冷言打断了她,“话说回来,公主听说的东西还真多啊,朝堂之事都有耳闻。”

“岳,我是为你好。”

“是吗?那就请公主不要把我拉进雪氏的家宴中去。”晟岳说着冷然地转过身去。

良久,无人言语,冬夜寒冷依旧。

“晟岳,你不该这么过分,”阒静之后是雪愔的声音,亦是一片冷然,“权力的顶端是什么你不是不知道,我以皇家人的身份劝你,好自为之!”

“想必公主也知道权力的顶端时什么咯?”晟岳淡漠的言语中多了几许讽刺,“那我也想提醒公主,燕朝末年的豫章公主是个前车之鉴,公主还是不要学她。”

“你什么意思?”闻言,雪愔竟有些慌张,而晟岳只是侧首看了看窗外,“不早了,公主还是先休息吧。”

晟岳俯首继续看着那张地图而雪愔亦转身准备离开,只是走至门旁又停了下来。

“早知如此,当初我又是何必?”伴着一丝颤音,雪愔的眼睫下有一层微微的水雾。

月出月落,日升日斜,一夜一昼恍惚而过,夕阳再一次敛尽余晖。

“公主,这会儿就去宫中是不是有点早了?”雪愔命人备轿准备去宫中赴宴时盈霜问道。

“早半个时辰而已,”雪愔回道,“总待在府中也闷,去宫中和皇后叙叙话也好。”

“是,”盈霜点点头,然后吩咐轿夫,“去淑景殿。”

一路到了淑景殿前,婢女掀开轿帘扶雪愔下来,而正待雪愔准备向淑景殿里走去时,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从殿门旁走下,朝着雪愔躬身而拜。

“臣麹文殷拜见平阳长公主!”

“哦,是世子啊,”雪愔愣了一下,既而笑了笑,“世子快起身吧,怎好受世子如此大礼?”

高昌国世子麹文殷缓缓起身,凸起的颧骨,凹下的眼眶,浓眉挺鼻,汉人的装束下是胡人的面孔。

“世子怎么会在淑景殿前?”雪愔问道。

“回公主,陛下临时将家宴改设在丽政殿,特派微臣在此等候公主。”

“丽政殿?”雪愔低喃,“那可是皇后的寝宫啊,在那里设家宴合适么?”

“皇后这两日身体不适,傍晚的时候太医刚诊为喜脉,陛下怕皇后行动不便就该设在丽政殿了。”

“行动不便?”雪愔忽然笑了,“刚诊的喜脉,那孩子才几个月啊,哪来的行动不便?再说这也是皇后怀的第三个孩子了吧,皇兄怎么像是没做过父亲一般?”

“陛下与皇后伉俪情深,百岁之后必是佳话。”麹文殷回应道。

“伉俪情深?”一瞬间仿佛又什么刺中了心底的某一处,痛在不可触及的地方一阵阵地传出,良久,雪愔才回过神来。

“公主,坐轿吗?”麹文殷有些疑惑地看着雪愔,低声问道。雪愔点点头转身上轿,麹文殷随轿走在侧面。

“许久没见着世子了,不知世子现官拜何职?”隔着轿帘雪愔问道。

“臣为右千牛卫,陛下的近侍。”

“回头我可得提醒皇兄,一国之储君,结盟而来中原,起居应如太子才是。”

“不敢,高昌国远蔽,承蒙陛下不弃,已实属有幸。”

轿中,雪愔笑而不言,不觉间已到了丽政殿。

“长公主请,”雪愔下轿后,麹文殷把她引到殿前,“陛下有言,家宴不得有外人干扰,宫女都被遣出来了,微臣等就在殿外恭候了。”

雪愔点了点头,只身走进丽政殿。

“……还真是惯着他,我看到他那得意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雪愔绕过一个回廊后忽然听到了齐王雪龙城的声音,不觉间她止住了脚步。

“二弟不要嫉贤妒能,”雪景毅低沉而平静的声音传了出来,“虽说我有意去夺晟岳的军权,但到底还是他去北征我更放心啊。”

“晟岳领兵是厉害,但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皇兄就这么放心把军权还留给他?”

没有人回答,良久无声,然后雪龙城又说话了,“除了京城的御林军,整个京畿只有骠骑、云骧、云麾三大军,骠骑军的兵马又是最多,更何况大烨江山一大半是晟岳打下来的,晟岳本就用兵如神,又如此功高震主,若哪天他想反了,那还了得?”

“那么,二弟认为该拿晟岳怎么办?”

“照我看啊,干脆把晟岳咔嚓了!”

雪愔禁不住浑身一怔,手下意识地紧紧攥起,而雪景毅低低地笑了起来。

“二弟真会说笑,晟岳无罪我凭什么杀他,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我不想留千古骂名,而且现在的晟岳可以说是权倾朝野了,前日早朝你也看到了,竟有大半朝臣为了晟岳而跟我抵触,晟岳可杀,但我怕牵一发而动全身啊,更何况这次北征的确得依仗晟岳,一国之君要以社稷为重。”

“也真是奇怪,那些大臣是什么时候开始都听晟岳的话了,我一直以为晟岳是不结交权贵的。”雪龙城嘀咕道。

“是啊,当年先皇就是因为晟岳性格桀骜,不攀附权贵,才敢重用他,当然,城府非生来就有。”

“皇兄难道就这么放了他,让他拥兵自重?”

“除掉晟岳是早晚的事。”雪景毅极平淡地说,仿佛刚才有个蚂蚁被他捏死了一般,而外面的雪愔却已是浑身冰冷。

“张若羲就是一个可用之人。”缓缓地,雪景毅又说道。

“张若羲?”雪龙城惊诧,“皇兄,他可是晟岳的同乡啊,听说他们少年时交情还不浅呢!”

“少年时的交情呵”雪景毅有意将“少年时”说得很重,“晟岳和张若羲貌合神离,我早在多年前攻打长安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张若羲是个城府很深的人,不会轻易得罪晟岳,但若是我重用他就不一样了。”

“对啊,张若羲和晟岳又有那层关系,怎么说都会更容易弄到晟岳的一些把柄啊。”雪龙城恍然。

又是短暂的静默,然后雪景毅的声音低低传出,“不要再说这些了,再过一刻钟愔儿就该来了。二弟,御膳房做了一种新汤,待会儿你可得好好尝尝!”

“哎呀,龙城还是喜欢上次的那个汤啊,叫什么来着……”

轻轻地,雪愔退到了回廊的拐角处,才蓦然发现手心里已是冷汗涔涔,若不是自己提前来了半个时辰会怎样?

她知道两个哥哥看不惯自己的丈夫,但不曾想到已起了杀心,至于朝中的那些大臣,自己当初就是怕晟岳功高震主遭到猜忌才恩威并施地秘密联络朝中大臣,要他们表面上服从晟岳其实是服从自己,她以为她帮着晟岳掌控大臣便无人再敢动他,可是皇座之上的人又岂是她所能执掌的?

自己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雪愔微微阖上眼睛。骑虎难下了呵……

张若羲就是一个可用之人。雪景毅的低语再次响起。

张若羲么?看来是到了找他的时候了……

燕朝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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