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血-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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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愔拿起了那个竹筒,看到开口处的蜡封已被割开,她看了看雪景毅,然后会心地笑了笑,把竹筒放回了原处。
“若是愔儿没猜错,这里面应是捷报吧?”
雪景毅不禁笑出了声:“愔儿果然聪明,这里面是攻克铁口的捷报,我没想到晟岳的速度如此之快,出征未满两个月竟已攻下了铁口,如此一来,突厥只能守着牙帐束手就擒了!”
“晟岳用兵如何,皇兄比谁都清楚,以晟岳的帅才攻下一个已疲惫不堪的突厥并非难事,只是……”雪愔停顿了一下,然后缓声,“皇兄该做下一步准备了。”
“龙城和麹文殷已经到高昌了。”雪景毅轻声说道。
“皇兄现在应立刻遣人告诉他们晟岳那边的状况,然后把握好二哥那边的状况,这个时候高昌的两万兵马应该备好了才是,若二哥的准备没有做好,那么一切计划均是白费。”
“你说的是,不过朕还是有点担心晟岳那边,朕虽有意重用张若羲,但毕竟他还不是朕的心腹,万一……”
“皇兄放心,”雪愔轻言打断了雪景毅,“张若羲与晟岳并不相合,这个皇兄也能看出来,所以张若羲不会助晟岳,因为晟岳揽了大局他不会好过,而他也不敢不用心做好皇兄交代的事,否则,若晟岳凯旋归来,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他!”
“愔儿,这个人用得恰到好处啊。”雪景毅笑了笑。
然而雪愔微微一拜,“不过愔儿希望皇兄于幕后看着这场戏就好,高昌与突厥都各自演各自的,该到一起的时候就到一起了,皇兄千万不要急着让二哥和张若羲联络,以防打草惊蛇。”
“朕明白,”雪景毅微微颔首,既而拿起装有捷报的竹筒,“这一次晟岳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朕的手心!”
天际边已是暮霭沉沉,尚未掌灯的书阁内渐渐昏暗,雪愔的面容在暗然的空间里起伏难定,然而只是稍纵即逝的那一会儿,然后雪愔微笑着缓缓起身,向着雪景毅躬身而拜,“大烨的国祚必然绵长不绝,一个将军又怎能敌过国君?时候不早了,皇兄还得考虑国事,愔儿先告退了。”
“对了,愔儿,”雪景毅却叫住了她,“太医这两日怎么说,都还好吗?”
雪愔的手微微抖了一下,“都好。”
雪景毅缓缓点头,似放心了一些,“愔儿,朕明白这一切苦了你,可哥哥知道你聪明又识大体,一切以家国为重……好好养胎吧,既然有了孩子,就安心地把他生下来,如果以后觉得姓晟不合适,朕可以赐他姓雪。”
雪愔微微一怔,而后却笑了,如此淡漠,是近似惨然的淡漠,“谢过皇兄。”她微一屈膝,而后离开了书阁。
雪愔从甘露殿退出一路走到含光殿,面无表情。到了含光殿时暮色已浓,雪愔进了卧房,遣退了众仆从,独留盈霜一人在身侧。
“公主,药熬好了,是奴婢亲手熬的,公主要不要喝一点?”盈霜试探着问了一句。
雪愔看了一眼盈霜,苦涩一笑:“盈霜,你说这个安胎药真的能安胎吗?”
盈霜微微怔了怔,不敢不答,又不敢妄答,最终启齿:“公主,您若是心绪好了最能安胎,驸马虽远征在外但捷报频传,公主无需如此为驸马担忧。”
雪愔极轻地微叹一声,手下意识地扶在肚子上,缓步走到了窗旁,望着窗外四方暗沉。
“我又何尝不想不再为他担忧?”
岳,我却还是那样不动声色地把你把自己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是我毁了我们所有的幸福……
与此同时,塞外雪满,狂风灌在朔北的寒夜里,风声飒飒,沿着帐篷的边缘低低滚过。大王子帐篷的内帐里,思诺独自坐在软榻上,双目紧闭,眉宇深锁,坐前低矮的案几上的一坛酒已见了底。
思诺听见有人缓步走进帐篷的声音,接着是托盘与案几轻轻相击的声音。
“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想吃,端下去!”思诺厉声。
“吃一点吧,”一个声音温和地响起,“你喝了这么多酒还不吃东西,会伤身体的。”
仿佛是什么击中了思诺的心底,蓦然地就叩开了他紧锁的眉宇,思诺睁开眼睛看向了身前的人。
“我可以……坐下来吗?”洛瑾轻声问。思诺点了点头,在身侧放好一张软榻,洛瑾坐了下去。
“是木达尔请你来的吧,”看着洛瑾坐好,思诺问,“他劝了我一天,怕是担心我了。”
“不是木达尔要我来的,”洛瑾摇了摇头,“我知道你难过,又听阿婆说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我担心你伤了身体,就过来看看你。”
思诺看向洛瑾,半晌才缓缓开口:“阿瑾,沁格尔死了,我作为统兵将军没有身先士卒,反而让自己的好兄弟死了!阿瑾,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
洛瑾的眼睛看向了思诺的眼睛,她缓缓伸出手,仿佛想握住思诺的手,却最终又将手收了回去,而后缓声:“思诺,我不希望沁格尔用性命换来的只是你的颓废,中原军队不日就要到牙帐了,突厥的命运都担在你的肩上,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那么,你呢?”思诺再一次问,“我答应过可敦要照顾好你,你愿意让我担起你的命运吗?”
恍惚地,似在某一个瞬间洛瑾想说什么,然而转瞬之后洛瑾移开了看着思诺的目光,然后拘谨地笑了笑:“吃点儿东西吧,你都一天没吃了。”说完便伸手准备端起托盘。
然而洛瑾的手在伸出去的那一刻被思诺紧紧握住,轻轻地,思诺将洛瑾的手转了过来,在她的手心里塞了一样东西后松开了紧握的手。
“这是?”洛瑾看着手中的东西,粗细长短如手指一般。
“这是哨笛,”思诺解释,“很神奇的东西,我和沁格尔、木达尔、努满、都格、库苏莫都有,这个哨笛吹不出声音,但在一定的范围内只要吹一个哨笛,其他的哨笛都会震动,把哨笛放在地上,笛尖就会指向被吹的那个哨笛的方向,这是我们几个兄弟用来秘密联络的东西。”
“这么好玩?”洛瑾觉得不可思议。
“好玩吗?那就给你了。”思诺笑道。
“思诺?”洛瑾禁不住再一次看向思诺,而思诺平静一笑:“阿瑾,我既然答应过可敦我就要保护好你,这一战胜负难定,我不想让你待在这么不安全的地方,我会安排你离开,去一个让我放心的地方,这个哨笛你要留着,遇到什么事你吹它,我的兄弟就会去帮你。”
“可是,思诺……”
“阿瑾,什么也别说,”思诺打断了洛瑾,“只有知道你安全,我才能安心,听我的好吗?”
缓缓地,洛瑾点了点头。
再一次,思诺看着洛瑾,那般专注,只是他明白,这个多年前被他抱上马如小鸟依人般靠在他怀里,却又倔强地连一滴泪也不愿落下的女子从来就不属于他。
“阿瑾,是我太自私,明明感觉到你一直爱着某个人却还是把你困在突厥,我以为可以……”
“思诺……”
“阿瑾,你不用担心我,”思诺摇头一笑,似如释负重,“我是突厥的大王子,自然知道如何承担救国的职责,只要你安全离开牙帐了,我就能安心打仗了。不早了,我要好好睡一觉,我要木达尔送你回去好吗?”
洛瑾的唇齿微微翕合了一下,最终只是轻叹出一声,而后起身,“记得吃些东西再好好休息。”说完,退出了内帐。
思诺看着洛瑾的身影隐在了帐帘之外,心似痉挛般痛了起来,他端起那坛酒,一口气把最后的酒都喝了下去。
阿瑾,我爱你,多想能留你在身侧,但我真的很爱你,所以我不能再拴住你,我只能努力地保护好你,如果可能,我会还你幸福,把你送到你真正所爱的人的身边。
帐篷之外,风从每个间隙里穿过,舞乱了洛瑾的长发,洛瑾的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哨笛。
遇到什么事你吹它,我的兄弟就会去帮你……
可是,思诺,如果我希望能帮助我的人是你,又该怎么办?
第30章 鏖战(八)
朔北的天空阴沉灰暗数日不变,凛冽的寒风依旧狂傲冰冷地拍打着山枯水瘦的突厥大地,每阵风里都仿佛暗藏了千把冰刀。牙帐前数万突厥将士正整装以待相距不远的中原北征军。
“大王子,这风有点大,但有个好处。”努满拍了拍自己的骏马,对着思诺点头一笑。
“我们的火器燃着了中原军时,风可以把火鼓大一些。”思诺笑了笑,“希望如此。”
而此时不远处的木达尔奔了过来,“大王子,马车准备好了。”
思诺点了点头,转向了努满,“你先负责这里的事务,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他拍了拍努满的肩,然后骑上马和木达尔一起离开了。思诺和木达尔在可敦的帐篷前停下,而帐帘前已有一个女子站在了那里,思诺翻身下马,走了过去。
“我知道你会来。”洛瑾看着思诺微微一笑。
“阿瑾,该走了,”思诺轻声说着,手缓缓触过洛瑾的额角,扶好一缕滑落的头发,“木达尔会带你去于都斤山,细软你也不必带了,我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中原军就要来了是吗?”
“在两舍之外。”
而后,洛瑾缓慢而坚决地摇了摇头,“思诺,我不走。”
思诺深深地呼吸着,然后移开了一直凝视着洛瑾的目光,“木达尔,带她走!”
“思诺!”洛瑾猛然低呼一声,“让我待在这里,至少我能知道你是否安好,我也安心了。”
“我不安心!”忽然,思诺吼了起来。
洛瑾凝视着思诺,眼睛里盈着一片温润,“我不想走!思诺,若是你安好,我在这里一样安全,若是你……那么,我洛瑾就真的失去了一切,苟活着也没有意义。思诺,七年前是你救了我,这些年是你给了我依靠,我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离开,我能给你的报答只有在这个时候与你同生共死!”
思诺再一次看向洛瑾,眼神却陡然地冷了下来,“你留下来就是想为了报答我?大可不必!”说完,思诺冷笑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铁质面具罩在了脸上,“阿瑾,看着我,觉得熟悉吗?”
蓦地,洛瑾怔怔地看着思诺,看着那张被铁面具罩着的脸,冰冷怪异……
“阿瑾,七年前在雁门关的那个晚上,是我杀了你的哥哥。”思诺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竟透着寒意。
一时间,洛瑾仿佛丧失了说话的能力,而思诺则不动声色地解释着。
“当初我为还是身为右贤王的父汗与正在逐鹿中原的雪氏结盟,父汗稳住了处罗可汗,坚决不派兵援助岌岌可危的燕王朝,解除了雪氏的后顾之忧,而雪氏要在平定天下之后助我父汗夺得可汗之位。结盟后我就留在了中原为雪氏效力,我怕军队中人多眼杂泄露了身份,就天天戴着这个面具,后来雪氏攻下长安,晟岳将军率兵追捕逃走的燕朝皇太子,我因为要回突厥,正好和他一道。那天晚上,那个戴着面具坐在马上杀了你哥哥的人不是晟岳而是我。”
“可是,”好不容易,洛瑾回过神来,“可是我分明看到是晟岳戴着这个面具的啊。”
“那是后来晟岳来赴约,助我父汗夺得可汗之位,”思诺继续说,“晟岳的容貌虽然挺拔,然而对于突厥人而言却甚是俊秀,晟岳怕威震不住突厥士兵,就把我的面具借去戴了,你,不过是碰巧看见了而已。那晚你昏倒在雁门关,我怜你可怜,怕把你交给烨朝的将军必为你惹来杀身之祸,所以把你藏了起来,带回了突厥。”
“怎么……怎么可能……”洛瑾呢喃,仿佛一时无法接受思诺所说的一切,她觉得自己那么难过,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你不必感激我,更不必报答我,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想弥补我的内疚,跟着木达尔走吧。”最后思诺毫无感情地说了一句,然后驾马飞奔离开。
“洛瑾姑娘,我们走吧。”木达尔走到呆愣着的洛瑾身旁,低声劝道,洛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将落未落的泪水,一步一步登上了马车。
而在不远处的一个帐篷的后面,骑在马上的思诺看着洛瑾所乘的马车遥遥而去,心被一片一片地撕裂开来。
阿瑾,这些年我一直隐藏着这件事,就是怕你会恨我,可现在,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愿你和我一起生死难料。
看着马车远去,思诺勒起马缰,朝着牙帐前的沙场奔去。
阿瑾,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唤你吗?因为你哥哥在最后那一刻就是这么叫你的,而我抱起你的时候,竟然禁不住就这么唤了你一声……
待思诺回到战地时,努满等人已基本布置好军阵,军阵前,大纛招展,狼头像高傲地望着远方,仿佛是在静静地等待着一场爆发,而此时努满、都格、库苏莫以及呼欲浑等几位突厥将领正等着思诺的最后安排。
“弹石机布置如何?”思诺问道。
“两百架弹石机已在军阵之前一字排开,”努满回答,“只是……”
“什么?”
“因为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