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血-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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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你会不会回来?晟岳半靠在墙上,风不大,只是冷冷地吹过。
晟岳哥哥,晟岳哥哥……谁的声音时不时地冒出,却又被他死死地压了下去,直到周身全部暗下,而不远处响起了脚步声,一个女子的声音清脆响起,“什么,你说驸马没有去军营?”
晟岳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两步,而他前面的女子蓦然停住了脚步,两相对望,默默无言,只是暗夜模糊了彼此相望的脸庞。
“岳……”雪愔缓缓呢喃,声音里带着讶异,愣了愣才回过神来,吩咐下人打开了卧室,点了灯,之后仆从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雪愔,我……”晟岳试图说些什么,而雪愔却打断了他:“不要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们彼此都有过错,或许我的错更大,其实当初如果我知道你心有所属,我不会要嫁给你,即使我想……”
“雪愔,我知道那幅画像你看到了,她是……”
“她是你唯一爱的人,这就够了,”雪愔再次打断晟岳,“我……我只想知道你是否试图找过她?”
“找过,”晟岳点了点头,“她是前朝的归安公主,我攻下长安后就立刻去了皇城想找到她,可是……没能找到。”
“你攻下长安后才去找她?”雪愔蹙了蹙眉,声音里略带试探,“之前没有找过吗,比如洛阳之战的时候?”
“洛阳之战?”晟岳苦笑了一声,“当初她离开房州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后来才听说她是被当时的太子带回宫中了,再后来战火纷飞,我又去哪儿找她?”
雪愔看了看晟岳,心底掠过一丝怀疑,“其实我不仅看到了那幅丹青,我还看到了……活板上的东西。”
晟岳猛然看向了雪愔。
“你为什么没有告发张若羲?”
“因为……他的父亲,”顿了顿,晟岳才说了出来,“当年他的父亲是房州刺史,燕末难得的好官,对我更是恩重如山,那一年房州大旱,因为饥荒,房州死了很多人,我和弟兄们盗了在房州的东莱郡王的存粮分给了百姓,可没想到东莱郡王赖到了张刺史的身上,最后参了他一本,害得他家破人亡,是我害死了张刺史,心里一直有愧,所以当我知道有关虎牢关的真相后却不忍告发张若羲,我不能断了张刺史的后啊,否则,郭睿与我情同手足,我怎能忍心看他白白冤死?”
“是……这样?”雪愔径自呢喃。
“雪愔,其实我也看到了你私藏的盒子。”没有注意到雪愔表情的微妙变化,晟岳微笑着说。
“什么?”
“你放在芦雪斋里的那个刻有比翼鸟的盒子。”
雪愔猛然想起前天晚上她打开的那个盒子,蓦地,脸色赧然。
“雪愔,我……”一时间,晟岳仿佛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歉意,“是我对不起你,我根本不配做你的丈夫。”
“岳,别说了,”雪愔的心里有阵阵惊慌流过,她不想听晟岳再说下去,“我也没你想得那么好,我没经得你的同意就请陛下将云骧军归进了北征军……”
“雪愔,我明白你是为了我,你是怕我遭到太多的猜忌,怕我自身难保才试图分我军权,”晟岳打断了雪愔,柔声,“盈霜跟我说过一些事,这些年,苦了你……”
雪愔看向晟岳,眼神里是那般不可思议,而心里仿佛有一种近乎于害怕的情绪在酝酿着翻滚而来,雪愔稳了稳情绪,然后缓声:“岳,不早了,回房休息吧,过两日就出征了,要养足精神。”说完,雪愔转身,不再看晟岳。
“雪愔。”晟岳轻唤一声,猛地从后面搂住了雪愔,唇角触过她的发间,雪愔怔住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一声叹息在耳畔柔和地响起,温暖的气息轻触面颊,雪愔在晟岳的怀中微微颤了起来。缓缓地,雪愔被拉着转回了身,呼吸之间尽是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尽是让她贪恋着却又不可触及的味道。
双唇被什么缓缓敷住,干燥而温暖,又是什么叩开了她的唇齿,温和地辗转吮吸。雪愔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地回吻过去……
唇齿轻轻分开……
“愔儿,等着我,等我回来一定做你的好丈夫。”谁的承诺零落在耳畔,那样轻,却将心震得粉碎。雪愔再也禁不住了,重重绝望排山倒海般涌来,无法承受的窒息让她跌靠在晟岳怀中。晟岳的手温和地拂过雪愔的脸颊,然后猛地将她横抱起来……
吹灭了烛火,放下了床帐,未央的寒夜被缠绵的温存阻挡在外……
翌日清晨,雪愔醒来的时候晟岳已经梳洗穿着好了。
“醒了?”看到雪愔醒来,晟岳微笑着做到床头,握住了雪愔的手,“我今天得回骠骑军营,后天就要出征了,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缓缓地,晟岳吻了吻雪愔的额角,“等我回来,我要好好地做你的丈夫!”
晟岳离开了卧房,看着他的背影,雪愔的心紧到发痛……
岳,真的是我错怪你了吗,真的是我做错了吗?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为什么……又说得这么晚?
待雪愔起身梳妆完后,又命人将早膳放在了望云阁,而此时一个小厮呈上了一封信函。
“禀公主,太史令薛奕薛大人的信。”
“薛奕?”雪愔蹙眉接过了信看了起来。
“这个老头儿,居然说请我去瞭星台。”看完信,雪愔笑了笑,把信收了起来。
“请公主去瞭星台,做什么?”身旁的盈霜疑惑地问道。
“不知道。”雪愔摇了摇头。
“公主去吗?”
“去,”雪愔沉沉地点了点头,“我正好有事想问他。”
是夜,风已静,天空摆脱了前几个夜晚里凝重的暗然,有星辰散落天际。瞭星台上,一发须雪白的老者正奋笔疾书,枯瘦的身躯在单薄的衣服里,竟毫不知觉冬夜的寒冷,老者的身旁堆了一大堆的木板和稿纸。忽然,老者在稿纸上猛地写下一笔,力道撕破的稿纸的边缘,而这个老者竟毫不在意地将笔一丢,神色亢奋地看着手上的稿纸。
“哈哈……哈哈哈,我算出来了,我算出来啦!”忽然,老者纵声狂笑,拿着稿纸的手已是兴奋地颤抖,“我预计的没错,我今晚可以算出来,我真的算出来啦,我薛奕算是没白活啊,哈哈哈!”
猛地,太史令薛奕扑到了那堆木板和稿纸上,“太好了,太好了……《浑星记》……太好了……哈哈哈!”
薛奕又笑了起来,花白而散乱的发髻随之晃动着,痴狂得不似一个正常之人。突然,薛奕停住了笑声,而笑容还僵在脸上,一动不动,如此诡异。
“哇”,一口血忽然喷了出来,洒落在瞭星台上,薛奕顿时委顿了下去,跌坐在瞭星台上,薛奕费力的抬起手触摸他的那堆稿纸。
“浑……星记……浑……平……平阳……长公主……见平阳长公主……”
薛奕前一刻的亢奋与活力竟在瞬间荡然无存,《浑星记》就像一个诅咒一样,耗尽了所有钻研它的人的生命。薛奕觉得自己的心神已经耗尽了,他阖上了眼睛,却又费力睁开。
不,不能闭上,还没见到平阳长公主啊……
第12章 暗流(九)
薛奕硬是撑着最后一口气,直到听到瞭星台上响起了脚步声。
“薛大人,薛大人?”雪愔登上了瞭星台却没有看到那个持镜望天的身影。
“在……这儿……”薛奕费力低呼了一声,然而雪愔没有听到。雪愔左右张望着,忽然看到一个半躺在地上的身影。
“薛大人?”雪愔奔了过去,连忙将薛奕扶起坐正,“薛大人,怎么了?”
“公主,《浑星记》,”薛奕低声,“我算出了最后一步……可以……完成《浑星记》了……”
“《浑星记》?”雪愔愣了愣,她想起了《浑星记》,那是本朝的禁书啊。
“公主,《浑星记》不是……不是妖言惑众,”仿佛猜到了雪愔在想什么,薛奕拼命解释,“它是天文巨制啊,看的人不懂,才说它……说它……”
“好,好,您别说了,”雪愔轻声安慰,“我知道《浑星记》不是妖言惑众,我现在就命人去传太医。”
“不,不,”薛奕摇头,“我这把老骨头……该归西了,我耗尽心神……完成手稿,却不能整理成书啊……”顿了一会儿,薛奕才继续说道:“公主,请您收下《浑星记》的手稿,并说服陛下……整理完成《浑星记》……求求您……”
“好,我们先找太医。”
“公主,”薛奕又拉住了雪愔,“我……我没想到会死……本来想说的不是这些……公主,晟大人……是无辜的……”
雪愔僵住了,潜藏着的恐惧感汹涌喷出,“你说什么?”
“郭睿的死是张若羲的一手谋划,晟大人根本没有参与,晟大人一心为大烨打江山啊,”薛奕攒足了一口气说道,“那个洛瑾,赵容炜根本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那么说?”
“因为……张若羲威胁我,我私藏了前朝的《浑星记》……我死不足惜,可《浑星记》是我……是所有仰望天空的人的夙愿啊……”
“公主,我太自私,”歇了歇,薛奕继续缓声,“昧着良心说了不该说的话……”
雪愔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只是神色涣散的愣在那里,洪荒重重,将她淹没。
“公主,公主,”不知何来的力气,薛奕又紧紧拽住雪愔的衣袖,“公主将我五马分尸都行,只要公主答应将《浑星记》整理成书啊!”
雪愔看着这个垂死的老者,竟然恨也恨不起来,心中唯有悲怜,“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薛奕听到了雪愔的话,仿佛所有的神经都松了下来,眼睛终于缓缓闭上了。
“薛大人?”雪愔晃了晃薛奕,然而没有回应,“薛大人!来人,快来人,传太医!”
那一夜,与完成《浑星记》前一半的邱衍同被后世称为“古代天文双杰”的薛奕逝世于瞭星台上。那一夜,雪愔收拾了薛奕的所有手稿,两年后,她四处打点,终于说服了皇上,由其他太史令将手稿整理成书,从此《浑星记》成为影响了千年的天文著作。
而亦是那一夜,雪愔彻夜未眠,黯月之色透过窗棂间的间隙落下丝丝惨白的光,雪愔独自坐在床头。
晟大人……是无辜的……
愔儿,等着我,等我回来一定做你的好丈夫……
每一句话都是锋利的刀子,一遍一遍地割着她的心,割得鲜血淋漓。
岳是无辜的,可是皇兄好不容易找到个除掉晟岳的办法,他再无辜,皇兄又怎么可能放过他?距岳出征还有一天的时间,还来得及把一切告诉他,可是……如果把一切告诉了岳,那么,反叛是岳唯一的路。
到底该怎么办……
是我害了岳,是我亲手将自己最爱的人送上了不归路啊……
清泪一行行滚落,终于敲碎了所有的坚强,雪愔独自一人,泣不成声……
仍是那一晚,同样的夜色在皇宫的上空铺撒下来,安静而无辜,甘露殿里,烛光映着两个人,一立一坐。
“世子,高昌国主最近如何?”雪景毅半靠着龙椅,问着身旁的近侍。
“父王……一切安好。”高昌世子麹文殷回答,声音有些迟缓。
“哦,原来世子最近收到了国主的信函了啊。”雪景毅淡淡一笑。
闻言,麹文殷蓦然一怔,神色不经意地变了变,而后低声回答:“臣不敢隐瞒,臣已有许久没有收到父王的信了。”
雪景毅看着麹文殷,似笑非笑,缓缓拿出一封信函,“高昌国主病危……”
麹文殷猛然一惊,一阵冲动想伸手从雪景毅那里把信拿过来,却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高昌有多少兵马?”顿了顿,雪景毅平淡地问。
麹文殷又是一惊,既而低首回答:“高昌国小,兵马亦弱。”
“三万还是有的吧?”雪景毅再问。
“有。”麹文殷不明所以,只能照实回答。
雪景毅笑了笑,把信递给了麹文殷,“你的父亲很好,不必担心,不过朕需要你装作高昌国主病危,回高昌一趟。”
麹文殷异常困惑地看着雪景毅。
“你回高昌准备好三万兵马等着齐王雪龙城,朕有要事要交给你们。”雪景毅话语平静,然而眼睛里却闪过冷然的光芒。
烨贞元三年十一月十五日。
明德门巍峨耸立屹于长安城的正南方,城门之上有百官排列成队一如朝堂之上,万乘之尊的皇帝独自一(奇)人位于正前方,神色(书)肃然,长袍宽带(网)随风微摆;城门之下若万里空旷的土地上站着数万将士,蔽空的旌旗下万马齐喑。
明德门右方长长的阶梯上有几位将军拾级而上,走在最前方的一名将军身着黑甲,眉宇下是黑如子夜的眼眸,深沉而威严,五官挺拔,气宇轩昂。北征大元帅晟岳领着属下将领冠军将军楚言、归德将军罗箫以及新命的云骧军将军张若羲登上明德门,走至雪景毅的身前四位将军同时单膝而跪,“臣拜见陛下!”
“北征大元帅承接!”雪景毅身后的中书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