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月无边-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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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卖掉。”说到她想了一天的主意,卢萦便是精神百倍,说话的语速都快了几分,“阿云你想想,陛下不是提倡广开学府,说要世间尽饱学之士吗?我今天在路上看到,很多少年都戴上了儒冠了。可是,你们在学堂时,只不过是先生口诵你们复读之,回到家中呢,又没有书册在手可以复读,刚学的字通常会忘记大半吧?如果有了我们这些竹简在手,他们就算回到家中也能温故而知新了。”
听到姐姐的解释,卢云侧头寻思起来。不过,一直以来他都习惯了家里的事由姐姐做主,寻思半晌也没有得个什么结论,最终只是“恩”了一声,以示同意。
卢云这一答应,姐弟俩便忙活起来。两人各拿一本儒家经典在手,先由最简单的字写起。写一个字十分容易,可后面的释义就不简单了。通常要翻上好几本书才能完成。
不过,两姐弟毕竟不是大儒,凡事可以不求完美。那释义有了个大约也就够了。
如此忙活一个时辰,姐弟两人才各写了四根竹简。八个字是不多,可这翻阅的过程中,不说是卢萦,便是卢云也感觉到得益非浅。
第九章 收获
早早睡了一觉,第二天卢云上学后,卢萦继续写字,等到卢云快要放学时,她又写了十五个字。
放学之时,正是学子们出出入入的高峰时。学堂门还没有打开,卢萦已在门口挑了一个位置坐下,打开的布片上,便整齐摆放着二十三根竹简。
随着学堂中一阵哄闹声传来,卢萦站了起来,扯着清冷的嗓音唤道:“卖字啦!一枚钱一个字啦!”
卢萦五官清丽之极,少女抽了条的身段站在春风中直如杨柳随风,便是不说话也能吸引少年们的目光。此刻她这么一唤,大感好奇的少年已一窝蜂涌了上来。
一个高瘦的少年目光直呆呆地盯着卢萦,见她不曾看向自己,便率先叫道:“这位姑子有礼了,你刚才说“卖字”?字还能卖么?”
“当然能。”卢萦从布上拿起一根书写着“义”字的竹简递给那少年,微笑道:“郎君请看。”
那少年接过竹简。低头看了一眼,他“咦”了一声,蹲下来翻捡起来。
不止是他,这时已有三四个少年翻检起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快活地叫道:“这个字我识得,刚刚学过的,叫“昊””他拿起那竹简,念道:“上日下天名昊也。昊者,大也,深也,亦可为姓。”
看到那少年明显意动的样子,卢萦声音一提,清脆地笑道:“这位郎君可有感觉?白日明明记得的字,回家睡了一晚后又忘光了。如此反复,不知浪费了多少时日。若是家中备有这么一根竹简时时看着,又怎么会忘记呢?今日我统计了一下,世人常用之字不过几百,也就是说,只要花费几百枚铁钱,各位郎君便可以通读天下经典了!”
卢萦的最后一句极能触动人心。众少年嗡嗡议论了一阵,便有人开始购买了。
能到学堂读书的,家中不会缺少几枚铁钱,因此不一会功夫,卢萦手中的二十三枚竹简便换成了二十三枚五铢钱!
想她绣花一月,也不过得到这么多钱。掂着手中沉甸甸的钱币,卢萦已经眉开眼笑了。只是快活的卢萦没有注意到,自家弟弟远远的躲在角落里。
卢云没有想到,姐姐居然跑到他的学堂门口来卖字。哼,明天肯定会有很多人会缠着他打听姐姐的事的。
卖完了所有的竹简后,还有两个少年向卢萦预订了明日的。卢萦寻思了一会,越过人群追上了大步走出的几个先生。
过了一会,卢云走到姐姐身后,红着脸瓮声瓮气地说道:“姐,你找先生干什么?”
卢萦回头一看是他,浅笑道:“姐姐在问他们,明日会教什么字。我想每日写些他们正在学习的字来售卖。”她双眼亮晶晶的,又说道:“阿云,你可知道姐姐此举,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自己还有好处?卢云瞪大了眼。
卢萦的表情十分认真,她低声道:“你当知道,姐姐虽是售字,却也是在解惑。更何况,上面还有你写的释义?阿云你想想,有朝一日你写的这些竹简流落到大儒手中,他们会不会赞你释字解惑,有教化世人之心?”
当今陛下起事时,得到很多豪强富商的帮助。因此当今之世与西汉时有所不同,不但商人众多,而且很多官吏也从事商贩之事。到了如今,老百姓把利字时时挂在嘴里,读书人在谋名的同时也赚钱,都成了理所当然的事。因此,卢萦姐弟售字之举,不会有人说他们铜臭熏心,只会就事论事。
说这些话时,卢萦的双眼发着光。正如三舅母等人以为的,她们无钱无势无亲人,这样的情况下要被大儒名士注意到自家弟弟,要让弟弟出人头地,只能另辟蹊径。而这卖字,便是她所选择的蹊径之一。
接下来,卢萦姐弟两人,正式把卖字当成了活计。正如卢萦自己所说的那样,常用的字只有几百,如果能记得滚瓜烂熟,那么天下经典无一不可读。
她这番话,甚至提醒了一些世家,不知不觉中,已有一些家族内部也如弄了一部这样的字典,专门给刚刚启蒙的子孙们传道解惑。当然,那样身份的家族,自不会与卢萦争这么几个铁钱的生意。而一些想争生意的小户人家,又没有他们姐弟这么丰厚的藏书了。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再加上日日翻阅经典,从中感受到的知识熏陶,姐弟两人不但吃穿不愁,学识上也长进不少。
这一日,卢萦刚刚卖出当日写出的竹简,慢慢走在街道时,迎面一辆驴车驶来。
转眼间,那驴车在溅起一片灰尘后,停在了她的身边。接着,她听到一个清朗熟悉的男子声音唤道:“阿萦。”
是曾郎!
卢萦慢慢抬起头来。
对上卢萦,曾郎俊朗的脸上露出一抹笑,他温柔地看着卢萦,发现自己心跳快了几分:不过二十几日不见,阿萦又长美了。他目光转向她的胸脯,忖道:还长丰满了。
这阵子姐弟俩吃得好睡得好,又正值长身子的时候,自然变化很大了。
对上曾郎温柔中透着一种矜持,亲近中隐藏得意的面容,卢萦弯了弯唇角,浅笑道:“恭喜曾郎,伯父升了官罢?”
曾郎一怔,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见到卢萦的目光转向自家的驴车,他明白过来。得意一笑,曾郎提着声音说道:“阿萦,我父亲正式升为校尉了。”说罢,他环视四周,下巴微抬。
原来他父亲以前还不是正式的校尉啊。卢萦唇角一弯,浅浅笑道:“恭喜曾郎!”
听到卢萦语气中的清冷,曾郎眉头蹙了蹙,他微叹了一口气,想道:阿萦还是见识浅短,不知道校尉意味着什么。阿因就不同了,她听到这事时,是那么地欢喜。
想了想,曾郎决定原谅卢萦的无知,他声音放软,“阿萦,我父亲已动了身,马上就可以归家了。”望着卢萦那张青白之色大去,明显红润起来的清丽面容,他弯腰伸手,“过来,我载你一程。”
卢萦退后一步,浅笑道:“不用了。”
被她拒绝,曾郎再次眉头一蹙。转眼他想起一事,跳下驴车走到卢萦身侧,认真说道:“阿萦,听阿因说,你对你三舅母无礼,被她赶出了平府?”他抿了抿唇,极为严肃地说道:“这样不好,乖,你明日就去平府,向舅母跪下道歉。”
见卢萦低着头不说话,曾郎颇有点头痛地说道:“阿萦,你父母已经双亡,现在你唯一值得人称道的,不过是平氏表姑子的身份。你得罪了你三舅母,那是自绝生路啊。听我的,明日就向她致歉,舅母如果不理,你就跪到她原谅为止。”
第十章 三人
曾郎说得很认真,双眼直盯着卢萦,只等着她点头同意。
他还没有等到卢萦点头,一个娇脆欢喜的声音已从身后传来,“阿萦阿萦,是你吗?”
正是阿因的声音。
卢萦和曾郎同时回过头去。
阿因刚爬下驴车,此刻正提着裙套朝两人跑来。因跑得急,她抹了粉的脸红朴朴的,双眼也亮晶晶的,整个人显得很明艳。
看了一眼阿因,曾郎露出一抹笑容,他又瞟向身侧的卢萦,暗暗忖道:这两个姑子,一个清丽过人,一个明艳照人,都是难得的美人。
想到这两个美人都能为自己所有,曾郎的下巴抬得更高了,他瞟向四周庸庸碌碌的路人,直觉得意气风发。
卢萦没有注意到曾郎的表情变化,她正在看着阿因。
自上次受伤之后,她这是第一次看到阿因。
阿因碎步跑到两人面前,她没有看到曾郎,而是欢喜地来到卢萦面前,握着她的双手,笑盈盈地说道:“阿萦阿萦,好些天没有看到你了,我好想你哦,你呢,你有没有想我?”
说罢,她瞟向一侧的曾郎,皱了皱小鼻子语气可爱地哼道:“曾郎,你怎么能让我家阿萦走路呢?哼,你对她一点也不好!”虽是训斥,却因为语气娇柔而让人一听便心中舒坦。
曾郎微笑起来。
卢萦看了一会阿因后,转头看向曾郎,然后,她又转头看向阿因。
阿因心中格登一下,她感觉到了不对劲。以往自己这样说的时候,卢萦会羞涩不已,自己呵斥曾郎时,她也会感激地看向自己。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目光清冷无波,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似有思索,也似在审视。
想到这里,阿因格格一笑,掂起脚在比她高半个头的卢萦耳边悄悄说道:“阿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哦,曾郎的父亲升官了。呵呵,你以后便是少夫人了哦。”
说完这句,她离开卢萦少许,盯着她直笑,“阿萦最好了,嘻嘻,你不知道昨日我怎么跟家里人说你的。我说啊,我家阿萦性子纯直,人又孝顺,简直是人见人爱呢。”
阿因声音清脆,她是平府正经的姑子,父母又有钱势。以她的身份这么亲昵,这么热络地对待卢萦,便是路人也觉得她与卢萦姐妹情深,觉得她性子温柔可喜,逗人欢喜。
卢萦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见她一直不说话,一旁的曾郎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阿萦,你这沉闷的脾气得改一改。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阿因这样的性子的。你这般下去,会得罪很多人的。”
听到曾郎开口,阿因双眼越发亮晶晶了,不过她马上脚一跺,不满地娇嗔道:“曾郎,不许你这样说阿萦!”说是这样说,她越过卢萦与曾郎对视的目光,却甜蜜而欢喜。
就在这时,旁边的卢萦开口了,“阿因。”
“恩。”阿因转过头看向卢萦,眼神明亮地等着她说下去。
卢萦唇角扯了扯,慢慢说道:“我听曾郎说,那一日是你不小心把我推下玄云观的?”
这话一出,曾郎一呆,阿因则是跳了起来。不等两人开口质问,卢萦唇角一扯,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后说道:“其实我是说,不管如何,我受伤实与你相关。且不说你我交好,便是念在你伤了我的份上,你也应该前来看望于我。阿因,我卧床多时,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一看?”
她目光清彻如水,表情淡然,“我现在很想知道原因。”
阿因妆扮精美的脸上表情一僵。
她呆了一会,唇动了动,却还是没有说出半个字来。这时,曾郎在一侧蹙眉道:“够了,阿因是有事在忙。阿萦,你不要得理不饶人!”
“是吗?”卢萦唇角一掠,她转眸看向曾郎,抿唇笑道:“我还以为阿因其实不喜欢我,她之所以与我交好,是因为曾郎你的缘故呢!”
这一句话,怎么如此中的!一时之间,曾郎一惊,阿因也是一呆。
卢萦瞟过两人,浅浅一笑,“不过话说回来,五表姐人生得美,家势更不是我能比的。只有你才配得上曾郎。”她似笑非笑地说到这里,幽幽一叹,“其实,你们真要我让贤,也不是不可能的……”仿佛怕两人不明白,卢萦衣袖还晃荡几下,令得袖袋中的五铢钱相互撞击,发出一阵清脆的交击声。
悠然转身,卢萦曼步朝前走去,把目瞪口呆的两人甩在身后。
一边走,一边抚摸着袖袋里的钱物的卢萦暗暗寻思着:得到我的启发,这两人应该会拿些钱财来贿赂我,让我好愿意放弃这一门良缘吧?会给多少呢?恩,得好好探听一下,看看阿因与曾郎的私房钱各有多少。
这时的卢萦,发现自己自伤好后,真的变了很多。一个自己寄托了多年感情的男人,一旦决定舍下,便真能全舍了。
脚步悠然的卢萦,却没有发现身后的曾郎,并没有显出半分欢喜的模样。
呆了一阵后,他猛然转身,大步朝着卢萦追来。刚刚追出一步,阿因便唤道:“曾郎!”声音中带着警告!
曾郎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看向阿因。只是略一犹豫后,他再次提步向卢萦追去。
他与卢萦五岁便定下婚约,在他的心中,卢萦一直都是他的人。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有一天,卢萦会用那么清冷无波,没有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