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梨花落-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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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刻,仇恨化作了什么?是消失于天地间的雨滴,还是纷飞的空气?全身在一瞬间湿透,冰凉的雨水沁入单薄的衣纱,刺入骨头里。原来裴煜口中所说的冷,是这个样子,整个世间都在享受雨水的灌溉,可是独独我们两个人,在遭受老天的摧残。
我x近他的身子,俯身想将他揽起,怎知力气不足,裴煜整个人一个劲往下沉,随即便瘫坐在湿淋淋的地上。雨声太大,我想叫醒熟睡中的流离,可是喊出才晓,犹如无声。
“裴煜你怎么样?快起来啊……”
“子夫……”
我伸出手探上裴煜的额头,掌心触及的一瞬间,忽感一股灼热。心上一惊,顾不得礼数,张开双臂拥紧他冰凉无温的身子。我只是想用自己唯一的温度给予他一丝温暖,可是两个人都已是浑身湿透,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身上,犹如锥刺刀割般的疼。
好冷……真的好冷。
正值夏夜,彼时电闪雷鸣,惊雷响破耳朵,灼目的闪电像是要将黑幕劈开。我紧抱着裴煜,他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惨白的一张脸覆满雨水,低垂着眼睑,无论我如何呼喊,他始终睁不开双眼。
“裴煜……裴煜你快醒来啊……别睡,千万别睡我求你了……你睁眼看看我好不好?我是子夫啊……”
声嘶力竭地呼喊,这大雨却像是故意与我作对般掩埋了我低迷的声音。我撑起身子极力想扶起裴煜,将他的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他整个人的重量就这样轻飘飘地灌注在我身上。
“裴煜……起来啊”
颤抖着双腿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单手揽过裴煜的腰,紧抓着搭在我肩上的那只手,忽感一瞬鼻酸,眼眶不由自主地便湿润,如这决绝而下的大雨一般,模糊了我的世界。
双腿已然开始发麻,心底却始终持有最后一股信念。我不能让裴煜倒下,不能不管不顾……他病了,他的额头那么烫,他的心那么凉。
我要如何……如何做才能唤醒他的意识?
艰难地跨出一步又一步,终于在历经大雨的摧残之后,推开那一道沉顿的木门。我徒然失去了力气,整个人便直直地倒了下去,紧握着的两只手悄然松开,我还未来得及抓紧裴煜,他就像是一片没有生命的落叶,悠然落地。
“啊……”
我惊叫一声,剧烈的痛楚袭上腰部的旧患,偏巧不巧的撞在椅子角上,我咬着牙,单手撑腰,想勒令自己坐起来,却是怎样都使不出一丝力气。我侧过头看倒在身边的裴煜,他依旧紧闭着双眼,双唇已渐渐变作乌青色,本是煞白的双颊泛着一抹异样的潮红。
我咬了咬牙,双手扶住桌角,仍那撕裂般的痛感一股股肆虐,我亦没有想要就此昏睡过去的念头。颤颤巍巍地双腿终是在麻木之后苏醒,我紧咬着下唇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子像裴煜靠近。
吃力地将他从地上扶起,连拖带拽地扶着他走向榻边,一步一步像是踩在刀刃上。顺利将他安置在榻上,极为小心地拉过锦被,虽然知道若是这样浑身湿淋淋地入睡,对裴煜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容易加重,
可是我无心顾及,亦不想招来不必要的误会,并未为他褪去湿漉的外衣。当作心虚亦罢,我亦不想去探究,我没有勇气抛下他一个人在雨夜里,我能做的……仅是瑞。
忽地松了口气,身子瘫软无力,脚上一软,重重地跌坐在榻边,眼皮越来越重,我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能哭,不准哭,可是困意频频来袭,无可抵挡。
垂在榻沿的手突感一阵温润的冰凉,湿濡的感觉激走睡意,我抬起头看着紧抓着我的裴煜,他仍是闭着眼,嘴里呢喃不清,说了些什么,我没敢上前倾听一个字。
他沙哑的声音渐渐清晰,当听见我的名字时,心忽然被什么重物猛烈撞击了一下,像是受了蛊惑般,侧头将耳朵凑近他的嘴边。
“子夫……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子夫……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由始至终没有睁开过双眼,一字一句却说的真真切切,此刻的我,泪如雨下,比之窗外的倾盆大雨更能覆灭整个尘世。视线将近前眼前的他模糊不清,我伸出手拂上他的脸颊,轻轻摩擦着鬓角的发丝,悲至心底的凉意,无声无息的蔓延。
“裴煜,我们的相遇,到底是谁的错?”
抓着我的手加重了力度,我吃疼忍不住轻哼一声,侧过头看向他的脸,这一瞬间,从他眼角溢出的那一滴晶透珠子,顺流而下,淌过我的手指,沁入骨头里、血脉里。
我们之间的对与错,如何能说的清,道的明?到底是孽债,还是因缘,我已没有那个资格再去探究。我欠他的情,原以为此生都不可能还得清,哪知……命运的捉弄无休无止,两不相欠的代价,竟然是形同陌路。直到此时此刻,我才恍然发现,心里的无可奈何多过了埋藏在心底恨,纠缠成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无法释怀,由不得我去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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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煜是在雨停之后醒来的,当时已是次日的清晨,我已叫来了沈言城为他把脉。不大的屋子里站满了人,贺怜君带着丫鬟下人浩浩荡荡的从正屋冲进我这别院里,看见我的第一眼,目光骇人,恨不得要将我碎尸万段。
“如何?王爷可有大碍?”
贺怜君紧抱着怀里的婴孩,急切地询问,我在不经意间侧头看向襁褓中,小人儿睡得很香,粉雕玉琢的小脸柔滑细腻,即使是隔着一定距离,亦能看得清清楚楚。水润的双唇‘吧唧吧唧’几声,似乎是在梦里吃到了什么好东西,淡黄色的眉头深深皱紧。
我痴痴地看着他,一时间只感一切都静止了下来。他与鸢萝同一日出生,算起来比鸢萝完生半个时辰左右,听王府里的丫鬟说,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天上闪过一道红光,犹如破天烈火一般,后来一声惊鸿的啼哭声,便让这骇人的光束消失在眼前,看见的人,甚至怀疑,不过是一场虚梦。
“王妃放心,王爷身子底好,这点风寒算不了什么。待我下去为王爷开一副方子,静心调养几日,方能痊愈。”
沈言城恭敬却不**段的回答,埋着头,我看不见他此时的神情,脑中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半块断玉。目光顺势看下,果不其然,腰间垂下的那块通透的白玉接着窗外射进的阳光,散发一层层夺目光圈。
众人这才放下了心,贺怜君抱着小世子来回渡步,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我身上,我唯有视而不见,低下头看着紧拽在手中的娟帕,已是被我揉捏的不成形。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想办法把王爷送回正屋去难不成要在这破屋子里养病么,这是身份低贱的人住的地方,王爷此等精贵的身躯,岂能屈就?”
贺怜君一席话夹枪带棒,不过短短几字便将我打压到连一个丫鬟都不如的地位,我轻笑一声,抬起头与她对视,双拳在不知不觉中握紧,不过片刻之后,又徒然松开。
“王妃说的是,快些送王爷回去吧……我这屋子,王爷就是住上半刻亦是委屈了。”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九十八章 错的人
第一百九十八章 错的人
第一百九十八章
沈言城在一旁站着,不知所以盯着眼前这两个势如水火的女人,忽地发笑,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王妃,王爷现在不宜多动,方才我亦说了,此病需静养。如无要事,尽量还是免去这些琐碎的折腾吧。”
“呵……言城说的对。”
闻声看去,裴煜不知何时醒来,正以一副旁观者的状态静看着这一番颇具可笑的场景。我张了张嘴,本想问什么,只看一边的贺怜君急急走到榻边坐定,泪眼朦胧地看着裴煜,楚楚可怜的样子连我也有几分动容。
“王爷还好吗?怎么好端端的会染上了风寒?昨夜下了这么大的雨,您为何不呆在屋子里,偏就要出门呢?”
裴煜抬手摆了摆,笑道:“无妨,还不至于被这小小的病气伤了身。怜君,快些带孩子回屋去罢,莫将风寒染给了孩子。”
贺怜君一时语塞,亦知道多说无益,裴煜心意已决,已是定下了要在我这屋子歇下几日,我来不及开口反驳,贺怜君便气恼地走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瞪我一眼。
沈言城看了我们一眼,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随着贺怜君的脚步出了屋,不过片刻,本是满屋子的人,现下倒显得空空荡荡,尴尬的气氛渐渐蔓延……
我走进摇床,抱起熟睡中的鸢萝轻轻拍打褥子,吝啬地不肯多看裴煜一眼,索性侧过头,眼不见为净。
“子夫,昨晚我记得,你说过的话。”
我呵笑一声,没有答话,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你问我,相遇到底是谁的错?我昏睡的这一宿,脑子里反反复复一直在想,如今看见你的样子,我终于想透。”
“那么,是谁的错?”
我仍是没能按捺地住好奇,他吃力地撑起身子背靠榻沿,苍白的脸毫无血色,削尖的下颚渗出浅浅的胡茬,不过一夜,我竟觉得,他像是历经了十年之久。
“归根结底,说起来是我的错。我错在既然明知不能带你走,何必要向你许下承诺;我错在明明知道你和陈廷曦已是一双璧人,我却忍不住想要拆散你们;我更错在……当日廷昭说出他的计划时,我不仅没有拒绝,反而答应的爽快。不怪你,不怪陈廷曦,甚至怪不得任何人,是我自己无能,没有资格拥有你。”
我不知还能说什么,扬起头,极力克制着就要奔涌而出的泪水。我不想在他面前落泪,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心里的痛,我更不想与他再有一丝一毫的纠葛。这样……会让我负罪,会让我觉得无颜再见廷曦。
纵然他在我面前坦诚一切的前因后果,我亦无法抑制痛楚蔓延。我从来没想过,裴煜会变成这样的人,曾经那样的美好,为何老天爷却要将他的美好抹灭?他承认他的虚伪,他的阴险狡诈,甚至承认他并不比廷昭好的了多少。
听了这一席话,我能如何?
其实早该想到的,人总是会变的。当年的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如今也变成了心狠手辣的奸诈小人,这巨变,可笑到令人无可奈何。最初的他,是什么样子,记忆中仅能想起他彬彬有礼的气度,其他……都化作了尘埃,随风远去、飘散,不复存在。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彼此天涯(一)
第一百九十九章 彼此天涯(一)
第一百九十九章
待极力睁大的双眼渐渐干涩,湿润感退却,我干笑一声:“裴煜,再说这些又有何用?一切已成了定局,无论你说千次万次对不起,也弥补不了你谋害廷曦的事实。你是南宁王,不是我认识的裴煜,我们……无关。”
他蓦地轻笑,像是自嘲一般摇头,目光黯然,寻不到往日里常见的柔情似水,看不见曾经伤痛划过眼眸的瞬间。我知道……他已然明白,我说的话,句句中的。
然后,便是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之中,我坐在桌边,他靠在榻沿,隔着一段几步之遥,却感觉是咫尺天涯的距离。我再也靠不近他了,他亦不可能再走近我的心里,那个一直以来属于他的角落,已经被填平。现在的整颗心,是麻木的,是冰冷的,这一辈子,再无一人可以打开心房,因为上了一道永久的枷锁,那把唯一能打开的钥匙,已随着亡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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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煜在我房中休息了三日,这三日,对于我来说,像是过了三年,每时每刻都觉得是在烈火中煎熬。每夜同睡一张榻,同是冰冷无温的身体一旦触碰,下意识地便会躲开,背靠背入睡,可是我们都明白,这三个度日如年的夜晚,没有一宿我们是真正合过眼。每日坐在一张桌前用膳,从不说一句话,哪怕一个字也吝啬,他在屋子的时候,我往往宁愿坐在院子里看日出日落。
风寒来的快,去的也快,加上裴煜本就是身强力壮,虽然看上去消瘦,恢复力却是极强。当贺怜君敲门时,我甚至感到释然,终于……他可以走了,可以不用再见到他了。
“王爷,五日后要去城中做什么,您不会忘了吧?病了这些天,倒是把这事儿耽搁了。”
贺怜君阴阳怪气地发问,目光如剑般刺穿我的身体,就算是背对着她也能清楚的感觉到冷飕飕的寒意。
裴煜穿戴好之后,随口答道:“记得。子夫……与我同去。”
“什么?”
“去哪儿?”
我与贺怜君同时发问,裴煜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有些气恼,追问道:“王爷是要我随你去哪儿?总要说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