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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美人卷珠帘-第20章

小说: 美人卷珠帘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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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关苇航和朱惟君轮番向秦玉楼敬酒。若说朱惟君是为了女儿以后在他手底下日子好过些而曲意周旋的话,关苇航就完全没必要了,太医院的名医,那么多高官都对他客客气气的,他何至于要向一个低贱的戏班班主示好。只能说,关苇航对这个人其实是另眼相看的,这也是他力主让秀儿入芙蓉班的原因之一吧。

吃过了饭,秦玉楼问秀儿:“你这会儿是随你爹回去,还是随师傅回南熏坊呢?”

南熏坊是芙蓉班弟子们所住的地方,他们平时除了出来唱戏,其余时间都待在那里。

秀儿看了看爹,如果这就抛下爹跟师傅走,爹肯定会难过的,于是陪着笑说:“师傅,我先跟爹回家收拾东西,晚上再去南熏坊,好不好?”

秦玉楼点头道:“好的,你稍微早点来,就在南熏坊吃晚饭。”

———————致歉的分割线——————————

本来是认真比对了元大都的地图才写出文中地名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再注意看时,才发现我还是搞错了一个地方。

朱家原来住的清远坊确实在大都的西北角没错,但后来搬去的泰亨坊却不是紧挨着皇宫的,而是在大都的东北角。

既然发现了错误,就只好一章章去改,把原来的“泰亨坊”改成了真正紧挨着皇宫的“和宁坊”。汗死,BS自己的记性,同时向书友道歉。

第二折 (第三场) 师姐

和宁坊的午后,就像往日一样的平和宁静,只有朱家门内传出了隐隐的啜泣声。如果你仔细倾听,会听见一个女人在一边哭一边哀哀地诉说:“心肝啊,你从小就没离开过娘,现在这样,像卖给戏班了一样,相公,我们两个无能的人,要靠卖女儿过日子啊。”

听娘子这样说,朱惟君也把头深深埋进手掌里,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

妹妹们为家里的气氛所感染,一个个脸色凄惶,六神无主,沉浸在无以名状的哀愁中。

秀儿更加不知所措,爹娘一直是淡泊的、乐观的,如果因为自己入乐籍而让爹娘背上这么大的精神负担的话,岂不是罪过?

于是只有一再一再地强调,自己会入籍,真的只是因为太爱唱戏的缘故。可是,爹娘好像不大相信她说的话,单纯如爹娘,怎么就不听女儿解释,非要固执地认为她纯粹是为了家庭牺牲呢?

若要秀儿说出最真实的想法,为解决家庭财政危机固然是最根本的出发点,但本身爱唱戏,也的确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对秀儿来说,这是一举两得的事。这会儿收拾行李的时候,心里固然也有点酸酸的,毕竟,就像娘说的那样,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家,但同时也有些雀跃。那个未知的世界,那个多姿多彩的舞台,从此就要在她面前展开,那将会是一段怎样的旅程呢?

“吁!”,马的嘶鸣声和赶马人的吆喝声同时在门口响起,小八妹赶紧跑去开门,嘴里兴奋地嚷着:“肯定是十一哥哥来了。”小七也紧跟着跑了过去。

家里没男孩子,就会特别希望有个哥哥照顾,十一漂亮得过分,又那么大方细致,每次来都要给她们带上一些好吃的东西,当然最受妹妹们欢迎了。

秀儿有时候都搞不清楚到底哪个他才是真实的:是第一次在他家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冷漠跋扈的少爷,还是现在出现在她家里的这个又礼貌又周到,总是笑得像阳光一样灿烂的邻家男孩。

他是多面的,正如,她也是多面的。谁都说她乖巧懂事,殊不知她心里也藏着一个跋扈强横的影子,又或者可以形容成,不服输的劲头,想要出人头地的愿望,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彻底改变家庭困境,恢复昔日辉煌的野心。

谁说女子不如男!花木兰能代父从军,她也能代父兴家。她要把爷爷和父亲败掉的家业全都收回来,要让爹娘在富丽堂皇的老宅里安度晚年,让妹妹们都带着丰厚的嫁妆嫁个好婆家。

而这些,不是靠嫁人就能做到的。就算她嫁进了家财巨万的关家,能开口让关家帮朱家赎回老宅吗?关家能管朱家一家人的吃喝,让他们不饿肚子,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两家感情再好,毕竟也是两家人,总靠着一家养活另一家,是不切实际的想法。

再说,十一现在自己都还是孩子,他还不能当家作主呢。

心里想着十一,抬头看见随八妹进来的却不是十一,而是曹娥秀。

秀儿感动不已,曹娥秀这个时候上门,肯定就是接她来了,她忙起身道:“曹姐姐,你这是从哪儿来的?”

曹娥秀笑道:“我回来拿点东西,顺便接你过去,你还从没去过南熏坊那边吧,怕你找不到地儿。”

“多谢姐姐,我爹本来打算送我去的。”

朱惟君也站了起来,颜如玉赶紧擦干眼泪,亲手端来茶水,曹娥秀双手接住,直说不敢当。朱家夫妇越发过意不去了,这样的名角,不仅亲自上门接自己的女儿,最难得的是还这样谦逊。

朱惟君夫妇的心也因此放下了一大半,女儿有这么好的师姐,在戏班子里也就有了依靠了。于是夫妇俩一再拜托曹娥秀照顾女儿,曹娥秀也满口答应了。

临走前,颜如玉拿出一只压箱底的红玉镯子,亲手给女儿戴上,哽咽着说:“这本是留给你的嫁妆,家里再穷我都舍不得当的。现在既然你要离开家,娘这就给你吧,以后想家了,你就看看这只镯子。”

秀儿也忍不住流下泪来,曹娥秀看母女俩这难分难舍的样子,强忍着鼻酸安慰道:“阿姨,南熏坊离这里又不是很远,叫辆车子半个时辰就到了,秀儿以后可以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朱家夫妇听了这话,赶紧说:“平时练功排戏本来就很辛苦了,总还要帮师傅做点事吧,还是不要老回来的好,别惹得师傅不高兴就不好了。”说到这里,又心里难过,夫妇俩相对流涕,妹妹们也哭成一团。

曹娥秀摇了摇头,这一家子都是水做的,要再告别下去,很快连巷子都会淹掉,只得再次好言安慰道:“叔叔阿姨请放心,这些粗活不会叫秀儿做的,班子里有专人做饭和洒扫,就算有时候需要搭把手,也轮不到一个角做这些事。”

秀儿不好意思地说:“姐姐才是角呢,秀儿刚去,师门里排行最小,自然要帮忙做点家务事了。”

曹娥秀拉起她的手:“这个等下到车上我再跟你慢慢谈,这会儿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该走了。”再不走,怕被大水给冲走。

有曹娥秀亲自接,朱惟君自然不必跟车送了。一家六口一直跟到大门外,眼巴巴地看着马车走得没影了才红着眼圈回家。

车驶出巷子,秀儿便忍不住问曹娥秀:“姐姐刚才没讲完的话是什么?”

曹娥秀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一只长长的仙鹤腿水烟袋,又掏出一个精致的银盒子,从里面捻出细细的烟丝装好。秀儿也从最初的错愕中清醒过来,赶紧接过纸媒儿给她点上火。

曹娥秀吸了几口,烟从纹着花草的水斗过,一阵“咕咕噜”声响起,犹如鸟啼凤鸣。烟雾缭绕中,曹娥秀慢悠悠地开口道:“你爹娘教你的也没错,你刚进班子,是班里最小的师妹,勤快点,抢着做事,的确比较容易讨师兄师姐们喜欢。但一个真正的名角,靠的不是这些,因为你要讨好的不是戏班的人,而是台下的观众。所以,你现在要做的,是抓紧练功,抓紧上戏,要用最快的速度让自己红起来。等你成了红角,班子里的人抢着服侍你都来不及了,还会要你做杂事?杂事是雇工做的,再不济也是龙套做的,红角都做杂事了,这班子也差不多要散了。”

“可我还不是红角啊。”刚进班子,连小虾米都算不上,就拿出红角的派头,不是很讨人嫌么?

曹娥秀在车窗沿上使劲地磕了磕烟袋,弄得火星直冒,差点溅到窗帘上。秀儿本能地往后一缩,曹娥秀却眯着眼睛把一口烟喷到她脸上说:“你要当自己是红角!一举一动,都要有红角的派头和气势。戏班子里,表面上看起来姐妹情深,暗地里勾心斗角,攀比得厉害,比红的程度,比吃喝穿戴,比捧自己的男人的份量,比在师傅面前得宠的程度,总之什么都比。比不过人家,就嫉妒,就暗地里使绊子,甚至撬人家的墙角,抢人家的姘头。”

秀儿惶恐不已,只能借咳嗽掩饰自己的尴尬。每次跟曹娥秀单独谈话,她都会觉得压抑。曹娥秀在人前热情大方,温柔善良,可是在人后为什么这么愤世嫉俗呢?好像周围没一个好人,心里没装一件好事,在她的描述中,整个杂剧圈是黑暗的、龌龊的,甚至连戏班子那方小小的天地都一样的黑暗龌龊。真的是这样吗?戏班子里面,真的有她讲的这么可怕吗?

第二折 (第四场) 艺名

曹娥秀发完牢骚,对着烟嘴一阵猛吸,弄得车子里乌烟瘴气的,秀儿咳,她自己也咳。车子又好像转到了一条坑坑洼洼的路上,很是颠簸。两个人坐都坐不稳了,必须囤出一只手来抓住扶手,曹娥秀的水烟袋几次差点滑落。

秀儿终于忍不住问:“曹姐姐,你平时很少抽这个东西吧。”看她那样子,哪里是在抽烟,明明就是在受罪嘛。

曹娥秀“嗯”了一声,咳得更厉害了,咳完了继续吸,吸不上来就抓起烟枪狠狠地磕。终于,卡擦一声,烟杆断了。

秀儿这才注意到,这不是一般的白铜烟杆,似乎比白铜易脆,断口处呈半透明的乳白色,也不知道是什么质材做的,大抵是高级货就对了。

见曹娥秀如此烦躁,秀儿也只能想到一个方面了,于是小心翼翼地问:“姐姐是不是跟总管大人吵架了?”

“不要提他!”曹娥秀手一挥,像要挥散空气中飘荡着的这个人名的余音。

“那姐姐提着包袱是要去哪儿呢?”那么大的两个包袱,不像只是衣物,而像是被褥之类的东西。

曹娥秀答:“跟你一起去南熏坊啊,那里师傅给我留了一间房子。”

也就是说,她要搬回去跟戏班的人住在一起,以后不住和宁坊,也不住阿塔海给她在别处买的“更大更好的”房子。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真的要跟阿塔海分道扬镳了?

这些话,秀儿也不敢问。可是两个人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面对面坐着完全不交谈又觉得尴尬,正好她也想了解一下自己就要加入的戏班,比如:“咱们班子里,是师兄多还是师姐多?”

曹娥秀懒懒地答:“师傅的徒弟中,历来女的比男的多,所以我才经常需要扮男的出场,不然,干嘛老反串。”

“那,师兄中,谁最有名呢?”

“杨白花。”

“杨白花?”秀儿笑了,“不会是胡太后心爱的杨白花吧?”

南北朝时代,北朝的魏国有一位彪悍的胡太后,不仅独揽大权,还四处勾搭猛男。她看上了朝中“少有勇力,容貌雄伟”的将军杨华,想把他弄上床。杨华大概看不上一把年纪的胡太后吧,竟死不上钩,最后还瞅了个机会,率领部下投奔南边的梁朝而去。

从来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胡太后男宠甚多,本来可能也没把杨华当什么。可是杨华跑了,胡太后就像被剜去了心头肉一样,亲笔填写了一首《杨白花》之歌,让宫人在自己面前且歌且舞,据说曲调凄婉,闻者“皆泣下”。

说到“杨白花”这个艺名的来历,曹娥秀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的本名的确叫杨华,进戏班的时候取艺名,正好杨补丁在,就借胡太后故事,给他取艺名‘杨白花’。他能出名,这个艺名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尤其是那些文人墨客,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笑了,自然也就记住他了。”

“这么说,艺名很重要?”

曹娥秀点头:“是的,你还没取艺名吧?”

“还没,等到了请师傅帮我取一个。”今天签文书,入乐籍,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人想到要取个艺名。

“取艺名不是小事,师傅也不敢随便乱取,估计最后还是会请书会的才人们帮你取的。”

“这么麻烦啊。”早知道就叫关伯父或十一找人帮忙取一个好了。

“当然了,就像刚刚说的杨白花,他如果不是叫这个名字,很难那么快走红的。他基本上不识字,记词要靠死记硬背的。不过,”曹娥秀突然用很暧昧的语气说:“白花师弟很美哦,你可不要迷上他了。”

“比十一还美吗?”秀儿脱口问出了这么一句。十一也是难得一见的美少年,如果不是风流成性,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夫婿人选,地道的金龟婿啊,连公婆都是世上难寻的好人。

曹娥秀笑看着她说:“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了,你心里有了十一少,杨白花就不会看在眼里了。要论美,这两人可能不相上下,但风度气势是不能比的,十一少是富家公子,杨白花不过一伶人,整日在大佬之间讨生活,有相公气。”

“姐姐说的相公气,是……小倌的意思吗?”小倌秀儿有幸见过一次,还是小时候随爹娘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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