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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美人卷珠帘-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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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折(第十七场) 访石

“你想带我去哪儿呢?”又走了好半天后,见马车还在继续前行,秀儿忍不住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帖木儿只是拥着她,舒服地靠在车壁上,似乎下不下车都无所谓。

他要打哑谜,秀儿也就不再追问,反正只是出来散散心,到哪里她也无所谓的。就算只是坐在车上到处走走,也是难得的闲暇,难得的共处时光。

只是老天爷不作美,明明早上起来天清日朗,到这会儿,太阳却收起了它的光芒,渐渐地由晴转阴,从窗口吹进的风也有了湿意。

“是不是下雨了?”秀儿一面说,一面把手伸到车窗外,然后对帖木儿说:“下小雨了呢,我们还去不去?”

“去,怎么不去?买把伞就行了。”从帖木儿的语气和眼神里可以感觉到,下雨不仅没有影响他的游兴,反而让他更兴致盎然了。秀儿禁不住笑了起来,以前还装清心寡欲的道士呢,现在露馅儿吧,带着女孩子在雨中游山玩水,够有情调的。

“你在偷偷笑什么?”

“没,没笑什么。”

马车停下了,乌恩其和桑哈已经站在车旁撑开他们在路上买的雨伞。帖木儿从他们手里接过一把为秀儿撑着,秀儿也没有推辞。因为下雨,路上的人并不多,也没人特别注意他们,下雨的时候,人们似乎只顾着赶路了。

沿着长长的台阶往上走,待看到山门时,秀儿才知道他们今天来的地方是灵隐寺。

小雨淅沥沥地下着,雨中的楠竹格外青翠,石板路沁心安宁。没来之前听说灵隐寺是杭州香火最旺盛的地方,今天却并没有游人如织,殿里也只有小猫两三只。显得有点冷清。

两个人在里面烧了几柱香,向小沙弥问明了去上天竺的路,便出门南行。

越往上走,坡越陡,路越滑,行人也越来越稀少。遍地青苔,树影幢幢。雨丝细细,竟有一些荒凉的感觉。

帖木儿可能也觉得周围太静了,一点游玩地气氛都没有,故而自动充当了讲解员的角色,虽然他对这里也不是很熟。所知道的都是道听途说。

奇怪的是,他们在雨中一直走过了下天竺、中天竺和上天竺三寺,也没找到那块著名的“三生石”,而根据小沙弥的说法,石头应该在下天竺与中天竺之间。

没奈何。在上天竺向一位面善的长者打听,长者罗罗嗦嗦讲了一大串话,不知道是哪里地口音。几个人竟像听天书一样,啥也没听懂。

于是回头走,沿途边问边走,后经人指点,才在下天竺法镜寺旁边找到了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蜿蜒而行,只见一片空旷地带,路边种着各种蔬菜,难得的是。还有一位戴着尖顶斗笠的妇女在菜地里冒雨薅草。

秀儿上前打听,那妇女竟然是纯正的大都口音,用手指着他们脚下地路说:“沿着这条路往山里走,一直走到路的尽头。如果还是看不到三生石,那只能说。你们跟灵石无缘。”说罢,继续低头薅草。不再搭理他们。

几个人继续赶路。帖木儿拍了拍秀儿的肩膀,秀儿抬起头,只听见帖木儿轻轻说了一句:“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那块灵石的。”

这座山就是杭州有名的飞来峰,山路曲折,到处乱石嶙峋。在这样地一片山崖边,如何分辨哪一块是三生石呢?

一路走去,满眼都是石头,石中寻石,眼睛几乎看花了。走在前面开路的桑哈也有点泄气,停下来问:“公子,那块了不得的石头到底是什么样子地。”

帖木儿摇了摇头,乌恩其代他答:“公子哪里知道?他又没看见过。”

秀儿的眼睛忽然睁大了,指着不远处的几块石头说:“你们看,那上面是不是有字?”

几个人欣喜地跑过去,只见几块大石前后排列而立,最东侧的一块石上刻着李源与圆泽和尚在三生石畔相约的故事。中间一块则用小篆刻着“三生石”三个字,字不大,要走近才看得见。第三块黑黝黝的,好像与整座山练成了一体。

据说这三块石头分别代表前世、今生和来世。常有情侣相约前来凭吊,誓约三生。可是至少今天,这里除了他们,再无别人,情侣更没见到。

秀儿抬首看向四周,此地虽然有些偏僻,倒也有山有水、野旷空灵。山崖下的一弯小溪,也就是传说中的葛洪川,因为山雨,流得哗哗地。

站了一会儿后,桑哈劝道:“公子,雨下大了,三生石也看到了,不如我们这就回去吧,您身体才刚好一点。”

乌恩其马上附和:“是啊,雨又密,衣服都打湿了。”

见帖木儿还是站着不动,桑哈便问:“公子是不是想拜拜这石头?可惜我们没带香烛来,要不,公子在这等一会,我下去买吧。”

“不用的”,帖木儿和秀儿同时答。

还是乌恩其机灵,当即笑道:“唉,人块头大了,脑子就不行,你听咱们公子和小姐,说句话儿都是一样的,还需要拜那破石头吗?早就缘定三生了。”

帖木儿忙回头告诫:“别说破石头,这是灵石!小心葛仙翁生气了,罚你找不到老婆。”

这回轮到桑哈取笑乌恩其了:“就是,虽然你那张嘴很讨厌,不过看在同事多年的份上,我还是不忍心看你打光棍的。你快去拜拜吧,把心香焚上,求葛仙翁保佑你,不然,就你那小鸡仔一样要死不活地样子,讨得到老婆才怪。”

乌恩其把桑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眼,不屑地说:“我就是瘦点,好歹还是个人样。不像你,整个就是一头黑熊。”

“我看你是皮痒了,很欠揍!”桑哈扬起拳头,不过马上放下来问:“咦,公子和小姐在干嘛?”

“你说呢?还不承认自己笨!”乌恩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原来,那异口同声说“不用的”两个人,这会儿正不声不响地对着那三块石头拜呢。

桑哈小声催着乌恩其:“等公子他们拜完了。你也去拜拜,说不定真地灵,你今年过年的时候就能娶上媳妇了。”

乌恩其叹息道:“你就别做梦了。公子早就说过,只要确认小姐在这里平安,他就回襄阳去。我看还不如你去大都把你老婆接到襄阳,免得过年的时候你没老婆陪。不过你也不需要她陪就是了,襄阳那边还有几个相好等着你呢。”

桑哈不客气地抢白:“还说我笨,你比我更笨!公子嘴里那样说,你看他和朱小姐这份黏糊劲。他舍得回襄阳?我敢跟你打赌,等戏班在这里演完了回大都,公子保准也跟着回去了。以后多半也不修道了。还俗在府里等着娶亲呢。公子自己娶亲了,也不会忘了你小子,所以你今年搞不好要走狗屎运,抱着老婆热热呼呼过年的。”

不提这两个人互相打趣,那边秀儿和帖木儿拜完,心情却变得沉重起来。因为,三生石地故事本来就是有些悲凉的:

两个形影相随的知己,一朝阴阳两隔。死去的高僧圆泽叫活着的朋友李源三天后到哪里去访他的下一世,十二年后又到哪里去访他的第三世。

三世相逢地地点就是这几块石头的所在地,当时这里还叫“葛稚川石”。那天,应约前来的李源坐在石头上等待,黄昏之际。溪流对岸响起了一阵铃铛声。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垂髻牧童骑在牛背上。看见他,居然向他点头,然后清晰地唱道:“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些身虽异性常存。”

李源含泪问讯,那边却再无回音,暮色中,只听见铃铛声渐渐远去……

这一段三生因缘,就此了结。

这样的三生,对生者而言,除了徒留伤心,又有何意义?

回去地路上,秀儿慨叹着说:“与其要这样的三生,还不如彻底忘却。”

帖木儿淡淡一笑:“喝过孟婆汤,渡过忘川,本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圆泽是得道高僧,才能不昧前因。”

“可是,可是……”听他这样说,秀儿心里又空落落的。她不是得道高僧,只是普通人,那么,他们以后,也要彼此忘却?

“可是什么?”

可是什么?“我还是不想忘记你”?她说不出口。

“没什么。”昧不昧前因,有没有三生,姑且不去管它,先过好这一世吧。

微雨中,他为她撑着伞,他们并肩行走在长满青苔的山路上。

“小心点,路滑。”

“你的衣服都湿了,冷吗?”

“下山后,我先带你去茶馆,让他们给你烧一壶热热地姜茶。”

他一直说着这,说着那,她只是听着,笑着,偶尔回答一个“嗯”字。

乌恩其小声嘀咕:“我们公子怎么变得这么婆妈呀。”

桑哈摇着头无比惋惜地说:“公子当不成神仙就算了,现在连爷们儿都……”

“都怎样?”帖木儿突然回头问。

“哦,我说公子是地道的爷们儿。会照顾自己的女人地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分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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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折(第十八场) 别扭(一)

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秀儿特意打包了几个比较可口的菜,一个是十一喜欢吃的白斩鸡,一个是翡翠酱肉卷,还有木瓜酥和雪螺酥。

回到林宅,开门的是黄花。

“小师妹,你回来了。”黄花笑容可掬地接着她。

“嗯,你们今天上午排戏了没有?”

“当然排了,师傅还发了一大通火呢,班里每个人都被骂到了。”

“为啥?你们谁又惹到他老人家了?”早上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本来她不想出去玩的,结果都被他连哄带劝弄出去了。

黄花轻描淡写地说:“不为啥,他是师傅,不挑剔几句,不发发脾气,徒弟们怎么会怕?他也是怕大家懈怠了,荒疏了,时不时地总要敲一敲。”

听他这口气,秦玉楼发火很寻常,只是鞭策大家进步的一种常规手段,那,“我怎么好像很久没见他老人家发火了呢?”

黄花笑了笑,又向周围看了看,才开口回答:“因为你是名角啊,戏班老板对名角,向来都是呵着哄着的,你看以前师傅可有对大师姐发过火?除非她犯了什么事,平时可都是客客气气的。排戏的时候,只要大师姐在,师傅一般也不说什么的,等大师姐走了才开始挑刺。”

“这我倒没注意。”仔细想来,还是她进戏班的日子短,然后很快就跃升为所谓的名角,秦玉楼除了在她刚进班的时候,因为自作主张跟父母出去吃饭给她来过一次下马威之外,再也没有找过她的麻烦了。

这世道啊,趋炎附势到哪里都一样的,师徒之间亦如此。能给戏班带来名利的徒弟,连师傅兼班主也只敢捧着。不敢轻易得罪。

秀儿从本来带给十一的几个油纸包中拣出一包递给黄花说:“这是翡翠酱肉卷,麻烦你拿去给师傅,就说是我从外面带给他地。我这会儿要到后院去看十一,他昨晚写戏写了一夜,身体有点不舒服,我先去看他,完了再去看师傅。”

“十一少爷病了?”黄花的语气很是疑惑:“我刚才还看到他了的。不像有病的样子啊。”

“在哪里?”秀儿有点小小的尴尬,平生不撒谎,一撒谎就被人抓包了。

她会这么说,无非就是怕秦玉楼有意见,回来不给他请安。先去看十一;买了几包东西也只给他一包,其余的都给十一。如果十一有个“身体不舒服”作由头,他会好想些。

黄花告诉她:“就你回来前不久,我看他在敲你的门,就告诉他你出去了。他问你出哪儿了。怎么中午吃饭也不回来,我就说你接了召请函出去赴宴了,具体在哪家衙门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好像有点不相信地样子。这时候他的那个小跟班菊香一脸不忿地在后面嘀咕。他后来可能从菊香那里听到了什么,怒气冲冲地跑出去了。”

秀儿心里暗叫“糟糕”,用带点埋怨的口吻说:“你直接告诉他我跟帖木儿出去就行了,干嘛骗他呢?”

黄花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我不是怕他生气吗?不敢照直说。”

“这样他会更生气的,他会认为整个戏班的人都拿他当傻瓜耍。”

“我只是想息事宁人,以为瞒得过地。”

秀儿叹气:“怎么可能瞒得过?瞒过了今天,以后还是会知道的。我跟帖木儿出去又不是秘密,戏班的人哪个不知道啊?随便什么时候都可能说漏嘴。何况他还有个菊香。有事没事就爱到前面来跟戏班的人玩,他又是个包打听,事儿妈,什么事他不知道的。”

黄花越发不好意思了:“都怪我,真是猪脑子。怎么当时就没想到这些呢?总觉得瞒过一时是一时,大家和和气气不吵架不闹事就好。谁知,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

秀儿不再说什么了,这个时候再责怪黄花有什么用?他也是一片好心。现在地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十一。于是三步两脚回房放下手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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