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菁华锦-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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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的确该离开了,却是担心得不得了,满心担忧再出什么意外旁生枝节,他还是留下了,看着她在大殿上精彩表演,他却产生了迷茫。
谁是爱凤,谁是如意?
“爱凤姑娘放心,本公子不爱嚼舌头。”
怀瑞之他一笑,不叫爱凤独自乱阵脚慌张,看着四周的确没有宫人现他这个意外出现的人物,对于一级被贴上皇太子所有物的标签的爱凤大美人,他表现得很温文有礼,纸扇在手心转了一圈儿,明白告诉她,他与如意却是一伙的。
爱凤目光闪
影幽幽,花丛密密,她乍惊乍疑,“大人怎么知道要)E儿……”她与如意不过是临时起意才慢悠悠走到这儿御花园来,说是赏花静心,其实是摊牌密语,爱凤又惊疑地以余光瞅如意一眼从她那死灰一般表情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爱凤姑娘,”他深深看爱凤一眼,忽而问道:“记得我说过,后会有期,总有机会再见的吗?”
爱凤一头雾水的样子,踟蹰说不出话。
“原来爱凤姑娘不认识我。”
所有疑问都有了答案,他心中幽幽一叹,叹尽了春秋。
皓月星空之下,银华如织,将御花园里照得纤毫毕现,花叶之上一粒粒晶莹露水水滴,被涂上了一层朦胧莹润的微光。有一道人影,茕茕立,瘦弱的身影,在月光的皎洁中,仿佛被溶成一滩清影,随时都会消逝殆尽。她重锦裁成衣,高髻窈窕,平素清冽无绪的眼中,此刻幽深如渊,里面拴住了一只受伤的野兽,或许下一刻就有了决定,是堕入地狱还是苦苦拉扯最后一丝的希冀善意这种矛盾得令人着迷狂乱的气质神韵,他当是曾见过,也心醉过。
那时候,她轻纱系面,俏俏地立于门前,夜色之中,她的双眸跟她的声音一样虚幻渺然。
她问他,是否是醉了。
想在想来,当然可以回答,对的。
“爱凤姑娘可以离开一阵子吗,”他含笑说道,眸光微闪,“我跟这一傻丫头……有话要谈。”
大殿的热闹喧哗已经远逝,远得好像是前世斑驳的记忆,他先看她垂落双肩的青丝万缕,看钗流苏折射繁多粼光,如繁星被束,七彩摇曳着出旖旎。
明明在大殿上这样耀眼如明珠,灿烂如烈火的女子,此刻怎么沉寂如斯,女子真的可以千变万化,拥有千张脸万种情,然观深深沉迷堕为痴。
“皇太子殿下似乎改主意了,很难得的事情。”
他看了她许久,于是说道。
她终于有点反应了,抬眸,未曾解颐。
“他似乎会说服皇上……放你走。”
…………
…………
有湿湿的液体滑落眼角,似隐隐有幽华绽放。
她破涕一笑,恨恨地对他说道:“太迟了。”
瞳仁一缩,他略略失神,蹙眉喃道:“难道皇太子殿下他安排了人……”艰涩的话语,“小宫女……没了?”终究是救不回来,酿成今日此刻眼前少女于浑噩茫然之中的蜕变。
“把手给我。”他忽而定定神看她。
她伸出手,手心血肉模糊,嫣红如血的红绫被她握在掌中,掩饰了同样颜色的伤口,溅出的血渍染得红绫点点更胜绯红艳丽,令人望之心悸。
“原来你早就见过我,原来你才这样排斥我……”他握住她的手,从指尖开始,{奇}慢慢往上滤,{书}触碰她的伤口,{网}与那些叠在一起以后看不出新旧的厚茧,掌纹交缠,传递柔软触感与淡淡的温度。
“在大殿上起舞的原本就是你。”
“你模仿爱凤的嗓音。”
“真是……冒险。”
…………
…………
展眼离别在迩,自五月下旬,披着厚厚衣篷,一袭黑衣,寡言少语,如意彷佛一夜之间变了个人,寡淡的妆容之下,再莹白细润的肌肤也掩饰不了她眼角眉梢的冷意。
依旧一顶素帷小轿,半年前送入宫一个不谙世事的乐子,如今送走一个伤痕累累变得冰冷的女子。唯有谈及千叠楼里的一物一人时候,她眸中才慢慢卷起温暖的涟漪,此刻,望之深入,里面只是一潭死水。
高得压下来让人透不过的红墙下,孑然独立的如意她木然抱着一个红漆的木盒,挪步走出暴人库,迈上了久候的小轿子,背影如泣。
“幸好不是你。”
怀瑞之一句话,让她动容。
幸好……最后能离开宫中,苍天佑你。
“有生之年,我必定重新踏进宫门,回到皇宫来,当那时候,如若善良多情已经泯灭无用,我定要土下的累累白骨,陪我争破最高离恨一片天。”
半日后,南江皇帝颁下谕旨,民女蓝爱凤,才华出众,貌美品端,今日封其为皇太子侧妃,赐字‘淑’。
同时被册立为皇太子侧妃的,还有一个默默无闻,甚至很少有人知道的女子,南江朝廷上下官员对这位被赐字‘薇’的另一位皇太子侧妃,全一无所知。
【番外 菊之日记】
年某月某一天,晴。该章节由{中文网}提供在线阅读
谁能看懂我写的东西?算了,反正我写来,不过为了自己,无聊时分,让旁人猜去吧。
今日大娘给我几句话噎住了,她是个生不出蛋的老母鸡。
我并没有说错。
某年某月某一天,大雨。
在柴房聆听雨声,分外有滋味,数数指头,我来到这世界都十几年,铜镜里的脸一天天再变,我快忘记自己原来的样子。
某年某月某一天,晴转阴,大凶。
今天我唯一的罗裙给刮破了,可恶的枝桠,下午的风好凉,倾泻下来的雨滴碰了,感觉像冰雪,冷得我打冷战。好困,春天好远了,为什么我还犯春困,大娘前天给庸医断出有孕了,家里的人看我眼神都怪怪的,晚饭没有人给我送了。
想起我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女人,她听说应当是我的亲生母亲,一个教坊里的官妓,呵呵。
昨天夜里没睡好,眼睛很痛,揉一下,憋出眼泪来了。
某年某月某一天,闷热。
我爬上屋顶。就为了看一看雨后地天空。站得高果真是看得远。由衷腾云驾雾地感觉。远处地山一个连着一个。美丽漂亮地杜鹃花开满了庭院。红地白地粉地。我挥舞着双手。却不会大喊。因为不知道喊什么好。喊远山。您好吗?还是喊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笑。难为大娘顶着个大肚子还拿根竹条鞭打我。动胎气不好。会生出白痴娃娃地。大娘。
丢什么脸面。你们都不当我是家里地脸面。我没什么好丢地。菊初南。菊初南。其实我不姓菊。名字一样好听。
要不就出去吧。家门反正也拴不住我。我想看看外面。我想去那个我曾经待过很短时间地楼里。看看我那位亲生母亲。
我记得她那双温柔地眼睛。和柔软地双手。
大娘。你要是敢把我婚配给任何一个混蛋。我会杀了你。
某年某月某一天。晴。
外面的世界果然很好玩,人很好玩。
…………
…………
某年某月某一天,知了歇息。
闹了一整晚,还不消停,大娘真是好活力,要是用这种精神去蹲生孩子,她绝对不会难产听闻现在女人生孩子,是九死一生?太差劲,我绝对不要生,生出来个孩子我也不好教他她,难道提着小孩子嫩嫩的耳朵,小声告诉他她,小宝贝,你要注意了,你娘亲是个很特别很特别的人,我以后要教你汉语拼音……
又一声了,大娘还在厅里砸东西,第四只花瓶,听起来声音真清脆,打听一下是哪个地方的,估计就是这里南江国的“景德镇”了。
“那个死丫头是妖孽!是鬼胎!有她在我们家一日,你永远无后!”
看看这是什么话,不正是你把我领进这个家门的吗,大娘,不小心滑掉了胎儿也无需这样动气,小心有后遗症,这年代,不好治。
当然,从某种角度来看,我可以说是妖孽,谁看过一个有几十年记忆的垂髻丫头?我像不像天山童姥,表面天真,内里沧桑到妖?哈哈,我怕连表面天真都装不好,不然怎么叫大娘看出来了我是妖孽,今天高兴,多喝了一碗粥,大娘你瞪我吧,我红光满面,我青春无敌。
只要有我在,你怀一个就会滑掉一个。
某年某月某一天,打雷。
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相携及田家,童稚开荆扉。绿绣入幽径,青箩拂行衣。
今天读到的诗,我好像记得古诗里面有那么几是咏菊的,悠悠闲闲,怡然自得,大娘却说我不配姓菊,不让我找看。
家里出了点问题,我那颓废的爹要官位不保了,大娘尽找我撒气,人老了就是这样,见不得别人好,见不得别人怡然自得。说用毛笔写小小一颗颗的拼音小豆豆,我是古今第一人了吧,居然是习惯了,写着下来顺手好多,我圈,我划,不能画画是遗憾,大娘目不识丁,也看不懂我这鬼画符一样的拼音字符,却是能看懂画的。别人家闺女现在是约着三三两两几个,踏青或是靠诗会赏花品茶,我蹲在这里鬼画符,有对比,可喜人了。
下午,有人给大娘支招了,我被收拾干净送到大娘面前,她一直用奇怪诡异的眼神看我,不妙。
送我进宫不是个好选择,我会尽情丢尽你们菊家脸面的,大娘,三思。
某年某月某一天,艳阳天,万里无云。
我后悔了,我该给大娘留下一个胎儿的,那么今日被送进宫去的就可能是菊东北,菊西南,菊妹妹,而不是妖孽的菊初南。
南江皇帝,我名义上夫君,很年轻的男人,披着羊皮的狼一只。柳月娥姐姐好善良,怎么样美满幸福的家庭里走出来的孩子才能守住这样一份天真善良,她居然傻傻地一
了那个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人,她能得到什么,我尽T3是了。还有,认识一个性格很阴沉独特的乐子,什么是乐子?就是被送进宫来修炼的教坊童妓,我叫她小苏,她说想到尚乐宫,好吧,菊初南肩上的任务又多了一份而已,不重的。
某年某月某一天,无。
月娥和我闲聊说,未来出生的孩子该取什么名字,我告诉她,这名字轮不到她来取的,腹中十月生下块肉,是那个坐拥南江江山男人的了,她什么都没有。她好像有点失望,我却问她,假若是她取名字,她希望叫孩子什么名儿。她终于稍稍高兴起来,一脸幸福地摸着微微鼓起的肚子,笑着说,她是在殿前筵席上一眼爱上皇上的,她想让未来的孩子叫怡宴,怡宴怡宴,小小怡宴。我沉思了一会儿,端端正正地坐下来,扔掉手头的枝头花,告诉她,那就叫怡宴吧。
只有一旁的小苏看出我的不开心。
那个男人,太冷血了。
别人说同类相吸且相斥,我才懂得,菊初南正正爱上了他那份嗅起来一样的冷血。
某年某月某一天,小雨不止。
知道那个乐正氏贵妃在计划着什么,她比我还可怜。
念殿的主人刚刚诞下小公主,小小一个人儿,好可爱好脆弱。我跟月娥她走得太近了,那个傻贵妃要先拿我出气,没关系,烧就烧吧,诸福殿冷冷清清,不是个好地方,皇宫里没了一个“菊妃”也是好事,我正好趁这机会,离开这里。下午我去看望小公主小怡宴,我没有告诉月娥,我也怀了两个月身孕,摸着摇篮里的小公主,把陶笛儿放到这个小生命的身边。
希望日后,这个陶笛能代替落荒逃跑的菊阿姨,一直守护着你,小怡宴。
某年某月某一天,夏雨频繁,雨后天青。
那个乐正氏贵妃似乎不过是个小幌子,替罪羊太多,心里不安,今天一天都跳眉毛,怀孕至此,开始难受,什么都吃不下还天天呕吐,把胃里的所有东西吐光了就会吐胆汁,却为了不被现天天强打精神,昨夜整夜没睡好,四肢冷,昏昏沉沉,现在脑子想东西总慢半拍,这样不好,我有预感。
那男人是个无情家伙,只为了保住他皇权,他可以牺牲任何人,月娥太傻,小苏没有力量。
慈宁宫的皇太后不好惹。
希望一切安好。
…………
…………
“这是……前代楼主的东西?”
临走前苏嬷嬷交给如意一样东西。
暴人库那棵枯黑将败未败的老树,被苏嬷嬷连根推倒,拨开干成一粒粒的土沙,下面挖出一个涂红漆的旧木盒。
枯藤一般的手掌缓缓摸着木盒表面,苏嬷嬷当年栽种这树本来是为掩人耳目,枯败不枯败,不是因为有虫蚁在根部啃咬,却是这红漆木盒,让这个老树几十年挣扎半黄。
当年菊她走得匆忙,漏下的东西,你给带回去吧。
薄薄一本,翻开是一个个扭曲的线条,南江人甚至世间中会是无人认识,如意却一眼就看懂了。
某年某月某日,我,菊初南,很不幸地出生了,我却记得,上辈子我不该姓菊。
不该姓菊的。手指划过纸面一个个造型怪异对旁人来说难以理解的拼音字符,纸面泛黄了,上面的墨迹也稍显模糊,却明明能看得出当年执笔写下这些话的人,那一份独特的神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