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夜话-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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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史湘云识货,大笑道:“你们一个个都是俗人,这哪里是什么孔雀金线,分明就是野鸭子头上的毛织的。”
袭人咋舌道:“头上的毛那么少,这得杀多少只野鸭子?”原来,贾宝玉心疼袭人身子重,姐妹们聚会多安排在怡红院,还怕袭人无聊,小丫鬟们伺候不好,特地叫了袭人来给姑娘们作陪。
史湘云摇头晃脑的卖弄自己的学识:“《闻见瓣香录》里面说,鸭头裘,头绿毛皮缝为裘,翠光闪烁,艳丽异常,达官多为马褂,于马上衣之,遇雨不濡,但不暖,外耀而已。老太太赏宝琴的这件儿特特的在里面加了一层水獭的短毛儿,不但好看,还暖和了。”
史湘云欣赏半天,末了来了一句:“老太太那么疼爱哥哥和林姐姐,都没说给他们,可见对你是如何的好了。”
薛宝琴尴尬的瞅瞅姐姐宝钗,不知道这件衣裳该不该再穿了,衣服是小,得罪了宝玉表哥就不好了。
贾宝玉还在那里没心没肺的赞道:“可不是?咱们这些姐妹里,就数宝琴妹妹穿起来最好看。”
袭人嗔念道:“宝玉,快别说了,要是叫林姑娘知道你这么讲,心里又该难受了。”
“林妹妹才不会这样小气,我最知道她的为人,又大方又和善,当日宝琴妹妹来咱们家,林妹妹还将自己喜欢的一串碧玺手串儿送了宝琴妹妹,难道不是?”
岂知,黛玉就站在门外,她今日是来瞧贾母的,顺便送上过年的节礼,听姐妹们都在怡红院,便跟着鸳鸯来拜会,刚好听见是史湘云似有似无的挑拨之语。
黛玉乍听贾宝玉维护自己的话,说不感动是假的,可细细一想,这呆子连袭人的埋下的陷阱都不自知,还维护自己呢她一挑帘子,笑问道:“我怎么就小气了?”
袭人、宝琴尴尬的站起身,“林姐姐(姑娘)来了。”
黛玉不理会别人,独站在袭人的跟前,夸张的上下打量对方:“几日不见嫂子,嫂子这腰身可是越发的圆润了。”
袭人不自在的说道:“林姑娘又拿我们打趣儿了,我一个丫头,怎么敢当姑娘一句‘嫂子’?”眼神往薛宝钗那里瞄。
“怎么当不得?我来的时候老太太可说了,你现在是双身子,马上就会给府上添丁,难道还叫不得你一声嫂子?若是个男孩儿,那可是表哥的长子。”
长子和嫡长子就差了一个字,境遇却是天壤之别,尤其是贾府这样的门第。
单看二小姐迎春嫁的,曲家的长子,成亲的时候连正经的大门都不能进,生怕主母长公主殿下不高兴,小夫妻俩是在驸马爷买的宅子里拜的天地,连个正经的长辈都没有。
袭人与当年驸马身边的爱妾何其相似。
正经的二奶奶尚未进门,长子就有了,不得不说是王夫人吃准了薛姨妈不敢闹事儿。
袭人心里有鬼,纵使她心机了得,但还是止不住的回头看薛宝钗。
薛宝钗暗骂黛玉多事,又恨袭人过河拆桥。她给袭人出主意,帮她赶走了晴雯,收拾了紫鹃,现在好了,等自己知道要和宝玉成亲的时候,薛宝钗最大的阻力就是袭人。
李纹和李琦都注意到袭人的不自在,李琦就低声问:“姐姐,你说袭人……”声音如蚊子大小。即便是这样,李纹依旧狠狠的瞪了妹妹一眼,不准她再多舌。
薛宝钗落落大方的上前,并不理会袭人的求救,而是拉住黛玉,笑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回来的?穿的这样少,也不怕风凉,正巧我那里有妈妈前两日才给做的一件大氅,虽比不上宝琴妹妹的这个野鸭子毛的,但是针法极好,送给你,好妹妹别生气了。”
黛玉冷笑,薛宝钗好大方的手笔,这可不是要坐实了自己妒忌之心?看见薛宝琴有好的,自己得不到就冷言冷语?
笑里藏刀,真该是形容薛宝钗这样的人。
一同来的鸳鸯搓着冷冰冰的手,替黛玉解围道:“宝姑娘不知道,林姑娘来的时候穿了一件紫貂披风,哎呦,真是没法子形容了。通身的贵气,我在老太太身边这些年也没见过比它再好的东西。”
若鸳鸯只说前一句,大家倒也没什么,偏她来了句后面的,史湘云顶不服气,觉得是黛玉不满宝琴得老太太疼宠,要和她们摆阵唱对台。
史湘云娇笑道:“什么紫貂?我们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我偏不信老太太藏了好的不给宝琴、爱哥哥,只给林姐姐。”说完,泼猴似的冲了出去,直奔老太太的上房。
怡红院到贾母处,这距离不算短,史湘云一跑,大家跟着去看热闹,呼呼啦啦穿红着绿的小姐们一同而去。只剩下薛宝钗、黛玉和贾宝玉、袭人。
袭人不愿意贾宝玉离了自己,央道:“外面正冷,你且消停消停看几页的书,别老爷叫你的时候就犯难,我可听小丫头们说,老爷昨儿又夸赞兰哥儿了。”
袭人也就是看李纨不在,李纨要在,她哪敢直呼贾兰为兰哥儿?袭人这样做,未尝没有在黛玉、宝钗面前显一显自己女主人身份的意思。
黛玉抿嘴望着薛宝钗,薛宝钗难得和黛玉志同道合一次,“林妹妹,咱么也过去吧,还是老太太的院子里暖和。”
二人不顾贾宝玉的召唤,双双出了怡红院……
第244章 欲壑难填贾母发威
贾母正与林致远说笑,史湘云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冲了进来,还差点将帘子掀到琥珀的脸上:“老祖宗,你怎么将紫貂的袍子给了林姐姐啊。”
“你这孩子,还这样风风火火的,叫你林家表哥看见笑话。”贾母脸色变了变,终究没当着林致远的面数落史湘云。
史湘云面色微红,不过并没察觉到贾母的怒气,反而定了定心神,蹭到贾母的榻前,说道:“老祖宗,表哥又不是外人,难道还会笑话我?”说完,示威似的看向林致远。
林致远忙道:“这位是?”
史湘云甚为窘迫,嗔道:“表哥真坏,我可不就是湘云。”史湘云也算是姐妹里最为爽朗的人,敢爱敢恨,喜欢薛宝钗,不大得意林黛玉,为了宝姐姐而得罪林姑娘的事儿没少干。
可这丫头也奇怪,不喜欢林家的姐儿,却在见到林家大爷的时候说话扭扭捏捏。
林致远当着贾母的面儿,沉声道:“原来是忠靖侯、保龄侯的侄女,我以为这样大家族的女孩儿该有点规矩,可今日看来并非如此啊。”
薛宝琴等人紧随而至,恰好听见林致远毫不客气的话,惊得站在门口不敢往前走。
史湘云何尝被人这样讽刺,顿时就以语相讥:“表哥以为当了个小小的侍读,就可以任意嘲讽别人了?我是没林姐姐‘福气’大,有个宫里的老嬷嬷教导自己的言行,谁叫我没有爹娘疼呢。”
泪珠子顺着脸颊就滴答滴答的淌。
贾母好生心疼的将史湘云揽在怀里,劝慰道:“你林表哥不是这个意思,他都是与你玩笑呢,傻丫头,快擦干眼泪。琥珀,去将那玫瑰膏子拿来,免得云丫头的小脸儿都皱巴巴的。”
史湘云还想不依不饶,非要林致远道歉,贾母就轻捏了一下她的小臂上的嫩肉。
贾母叫了站在最中间的薛宝琴,“过来认认亲,这是林姐姐的长兄,叫林表哥。”
“表哥好。”薛宝琴自动自觉的将前面的姓氏给省却了。
林致远似乎忘记刚刚的不快,起身笑道:“薛妹妹好。”
贾母便介绍道:“那日二丫头成亲,也没给你们正经的介绍介绍,宝琴是薛姨妈的侄女,跟着哥哥来京城小住,亲事定下的是梅翰林的儿子。”薛宝琴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林致远与梅翰林同朝为官,又都在翰林院做事,有些交情,梅翰林是三品学士,算是林致远的直属上峰,他家中两个嫡子都是娶妻的,林致远前一阵儿还送了贺礼过去。这么说,薛宝琴许配的该是梅翰林第三个庶出的儿子吧。
林致远笑道:“梅翰林在朝中风评极好,他们家老三又知书懂礼,听说还在国子监读书呢,薛妹妹好福气。”
薛宝琴吃惊于林致远知道的如此详细,自己嫁的就是翰林府中的三公子,可他怎么会知道?
薛宝琴母亲得的是痰症,无法跟他们兄妹俩进京享福,临出金陵的时候,母亲还再三叮嘱,别人问起就说许配的是梅翰林的儿子,千万别跟人家说是哪一位,薛宝琴的母亲有先见之明,她明白嫌贫爱富,捧高踩低的道理,怕别人知道自己的女儿嫁的是个庶出的儿子会被人嫌弃。薛蝌是一百个赞成,薛宝琴当时还不在意,后来见贾家二姑娘迎春的婚事,才惊呼母亲的远见。
至此以后很少提这个,没想到贾母一开口,林家表哥就将自己的事儿摸清楚了。薛宝琴不由得盯着林致远看,莫非当官的人都是这么精明?
贾母赞道:“所以说啊,宝琴的命好,这姑娘将来是个有福的。对了,”贾母问众人,“你们急匆匆的过来是?”
黛玉和薛宝钗也近了屋,宝钗忙道:“是这样,我们在宝兄弟那儿见了宝琴的大氅,都在称赞,鸳鸯说林妹妹的那件更好,所以我们这才来瞧瞧。”
贾母眼中精光一闪,马上明白了里面的始作俑者,怕与史湘云脱不了干系,“怪不得云丫头进门就嚷呢,原来是这个。我见玉儿穿的那件十分好,就叫针线娘子们研究研究,将来也比照着将咱们家的改进一番。她们就在后面呢,等鸳鸯去叫来给你们瞧。”
史湘云奇道:“老祖宗,难道不是你赏给林姐姐的?”
“哎哟,”老太太大笑,“我哪里有那种好东西,那可是御赐之物。”
众人听住了,贾母就道:“陛下赏给林哥儿的东北紫貂,整个天朝也找不出几张这样的好皮子,我还是十七年前跟老太爷去前大司马府贺寿的时候见过一次,纯黑色的,比玉儿这个稍大张些。”
林致远笑道:“妹妹这个原也是男子大氅,我穿着可惜了的,就求了皇上,问能不能将这大氅改一改送给家妹,皇上竟应允了,剩下的边角碎料正好给黛玉做个袖筒。”
林致远说的简单,可听在探春、惜春的耳朵里,别提有多羡慕了。李琦这丫头简直像是听故事一般,心道自己怎么没这样一个亲哥哥。
一盏茶的功夫,贾母的专属秀娘们捧着紫貂大氅进来。
老太太就笑:“你们倒仔细,还拿细绢垫着。”
打头的那位看来是个管事儿的,忙道:“御赐之物,我们怎敢大意,今儿是托了林大爷和林姑娘的福,才见识了这样好的东西,我们老姐妹都说了,一见此物,这辈子算是没白活。”
探春等人就央黛玉穿上给她们瞧,黛玉没办法,只得看林致远。
林致远亲自给黛玉披上了大氅,笑呵呵的说道:“几位表妹要是喜欢,我将来寻几件颇似的送给你们当礼物,可好?”
探春忙道:“好是好,可太叫表哥破费了。”
“破费倒谈不上,只是紫貂难得,就算有也未必如黛玉这件好,到时候几位表妹见了可别生气。”
林致远送她们紫貂大氅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料子有好坏之分,这就是难免的了。况且,就算有更好的紫貂,林致远还留着给自家兄妹使用呢,贾家的姑娘们嘛,不过是送个人情罢了。
黛玉系好扣子站在屋当间儿,众人只觉得紫气东来,贵气逼人……薛宝琴的那件野鸭子毛和这个一比,还真是俗物一件。
贾宝玉搀着王夫人,一进老太太的门儿,就见黛玉穿着一身紫貂言笑靥靥的看着众人。
刚巧王夫人要来向贾母回禀节下年礼,在门口撞上了贾宝玉,母子二人是结伴进来的。
贾母见二儿媳有气无力的样子,知道她是累狠了,有些落井下石的想到:谁叫你把凤丫头弄走,好了,自作自受。可一转眼,又是满脸笑意的瞧着王夫人:“老二家的,你来瞧瞧我们玉儿这身衣裳,是不是很难得。”
“老太太,儿媳这儿有点事儿要和您回禀,您看……”
薛宝钗忙道:“宝琴还说要将以前写的诗拿给我们瞧,是不是宝琴?”聪慧的宝琴跟着点头。
贾母沉吟道:“既这样,宝琴,叫你林家表哥帮着瞧瞧,这里面文采最好的就当属他。我们宝玉也跟着听听,”贾母转向林致远,和蔼的说道:“林哥儿,宝玉性子急,天分是有的,可惜不肯正经做些文章,你要是得空儿给他讲一讲,或是提携兰哥儿的时候捎带着他。”
可怜天下父母心,在贾家,最关心贾宝玉的还不是他的亲爹娘老子,而是古稀之年的贾母。王夫人与贾政终究不肯放下面子去求林致远,宁可找个名声不显的师傅,也不愿意将贾宝玉这位公子哥儿送到江南书院求学。
要不是看见贾兰一日比一日懂事,贾母也不会对林致远说出这样的话。
在贾母看来,脸面远没有孙儿的前程重要,可惜,她的儿子、儿媳总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行了,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事儿就说吧。”贾母等小辈们都出了屋才缓缓问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