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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春茂侯门-第1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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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奴叹了口气,道:“小的不知郎君为何要选择与小七娘说清楚内中关节?照理小七娘也不会怀疑郎君的,小七娘究竟是四房之女,万一她因此怨怼或者怀疑郎君……岂非反而使事情不顺?”

“你不懂,我真正要利用的根本不是小七娘。”沈丹古眼中闪过决然与怨毒,他慢慢的道,“小七娘也不可能吓得李四连场面话都不争一句就认错赔礼……你以为他怕的是谁?”

“雍城侯世子宁摇碧,纪阳长公主爱如性命的幼孙。”沈丹古低低的道,“狐假虎威啊,只有靠这位世子的威慑,我才能取回……不然,将来纵然有回陇右的机会,你以为李氏会不籍此来拿捏我么?她终究是我的嫡母,父亲……父亲到底也在乎她与嫡兄们的,为了前程,这不孝的名头我背不起!我不会,也不能给她继续拿捏我的机会,答应……的事情,我不能叫她在泉下失望……寄人篱下这些年,我已经受够了,再受李氏的拿捏,我活着,又算什么?”

惟奴轻声道:“但李四既然已经答应会登门赔礼了,从前郎君不是说过,只要能够私下里与李四接触,郎君自然有法子?”

“李四是个聪明人,所以若能够避开旁人与他私下里接触我有七分把握可以说服他。”沈丹古摇着头道,“你以为我利用小七娘逼他们上门来……一旦去寻了他们谈话,李四会想不出来李三那么凑巧的撞到阿杏跟前的缘故?”

“他不想得罪宁摇碧,你以为我会高兴被宁摇碧惦记上么?”沈丹古淡淡的道,只是他这么说了,心头却有一些迷惘——今日向卓昭节坦白是他计划之内的事情,惟奴担心卓昭节是四房之女,但沈丹古却清楚,这小七娘年幼,向来被长辈们爱护得极好,是以性情里带着少女的天真,纵然她为此气恼了,自己把故事说的可怜些、凄惨点,未必打动不了她……

所以趁着阿杏、阿梨两个使女不在,和小七娘坦白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风险,锦绣堆里千宠万爱长大的小娘子,看这个世上有多少东西不是美好可爱的呢?再说了,这个年纪的小娘子他都哄不好,还拿什么去和李四谈?

可沈丹古也没想到卓昭节的反应会是这样,她根本就没详细问,就直截了当的选择了原谅,甚至还打算再助他一把……比计划时预期的更好,沈丹古回想起来,此刻心里竟有着无法掩盖的、淡淡的羡慕——

这样爽快的原宥,如此干脆的支持,孩子气的交换条件……以及那声时来时去的“沈家哥哥”,是要自幼被人捧于掌心呵护怜爱,才能娇惯出来的明媚开朗罢?

纵然她明知道四房与沈氏向来就不对盘,可她还是不在乎——这种不在乎不只是因为少女的单纯善良,更多的却是有恃无恐!

沈丹古的这点儿算计、这次的坦白,卓昭节都不在乎,她为什么要在乎呢?她是四房的嫡幼女,在江南游家有上下三代的人倾心怜爱养育她长大,遮蔽掉一切的风雨,所受过的最痛苦的大约也就是玫瑰花下的一排刺……那刺伤也不过伤几处指尖儿,兴许眼泪还没落下来,已经有的是人涌上前关切心疼安慰了……

在敏平侯府,她有亲生父母、嫡兄嫡姐的照拂与看顾,还有那个早就与敏平侯闹翻的卓家大娘子卓芳华,她是再形象不过的掌上明珠,被小心翼翼擦拭与珍藏的连城宝……两情相悦的心上人宁摇碧更是满长安都无人敢招惹的主儿。

卓昭节有什么好怕的?

沈丹古兜兜转转的算计也不过是李家这么个门第的仇,她接得起!没有宁摇碧,凭她敏平侯嫡亲孙女的身份也接得起——甚至卓芳华嫡亲侄女的身份就足够了!再高的门楣沈丹古也不敢拖她下水,比如说,陇右的沈家,他必须掌握住这个线,否则,一旦过了,哪怕卓昭节自己懵然不知,那些惟恐怎么做都不够怜爱她的人察觉到,必然会为她出手,这些人一个两个沈丹古还有心思算计一番,可那么多,而且都不是省油的灯,沈丹古还没疯,他才学出众前程远大,所以更需要珍惜自己,拿捏好任何的分寸。

沈丹古主动坦白是不是有什么计谋卓昭节也不怕,庇护她关心她的人实在太多了,这许多双眼睛看着,她有足够的资本去尝试信任,反正被算计了,自然有人护着她、帮着她、教着她,她有无数的机会,跌倒了再爬起就是,连教训大抵也是带着怜爱与轻嗔说下来的,她输得起……这小七娘生来就注定过无忧无虑的日子一样——沈丹古失神了片刻,嘴角却忍不住勾了勾:“我居然这样嫉妒起这不求上进的小娘子起来了?”

他不是卓昭节,庶出的身份,嫡母的防备,嫡兄们的嫉妒,父亲的软弱,多年的寄人篱下,亡母的心愿……这一桩又一件,他必须独自一件件扛起来,敏平侯因为爱才的缘故,对他的确是非常的关怀照料,可沈家……陇右的沈家,那才是他的家,想要回到那个地方,到底还是只能靠自己。

陇右道观察使,正经的地方大员,沈获的家事,还不是敏平侯可以随便指手画脚的,尤其敏平侯须得为延昌郡王考虑,不能让真定郡王一派寻到攻讦的机会,何况,即使敏平侯能帮也肯帮这个忙,靠着敏平侯究竟不是长久之计,沈丹古要的是堂堂正正,要的是名正言顺,要的是……尊重,真正的尊重,只因为他这个人,靠着谁也是虚浮的名声。

如同今日苏语嫣写的那句“曾饮瑞露沾仙缘”,那沾来的,他不要。

他要的是真真正正属于自己的,是“洗却铅华现本真”,是“明月光里辨真仙”。

所以只能自己来。

这个道理,从他生母含屈而死、从他被仓促送到长安,他就清楚了。

这些年来,沈丹古闻鸡起舞、夜半乃歇,天资?大凉地域辽阔,子民众多,哪一郡哪一州寻不出些个俊才人杰?不刻苦攻读,天赋再好终究也会荒废、会失色。

何况,当年他就是天赋太好了……不然,嫡母怎么会?

沈丹古自嘲的笑了笑,自己根本没有半刻放松的命啊!

回想起来那声甜甜的、毫不掩饰其中感激甚至是谄媚的“沈家哥哥”,沈丹古心中的阴郁悄然的消除了几分,这样被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小娘子,自以为聪明伶俐的天真飞扬,外人看着娇纵又任性,可纵观长安诸位贵女,谁家最珍爱的小娘子不是这个性。子?

只有接近了,才会明白这样娇纵活泼心中毫无阴影的小娘子,是何等的和煦暖人,各家的长辈会是蠢人么?他们最疼爱的小娘子,外人看着的娇纵任性,可这样小娘子的可爱之处,只有疼宠她们的人最是清楚与珍惜。

表姑卓芳甸也不是不受宠爱,但她惦记的东西太多太沉重,受姑祖母沈氏影响太多,看似端庄大方,却早早怀上了心事……不是每一个受尽宠爱的小娘子都可以明媚俏皮不染阴霾如卓昭节的。

最大的烦恼是祖父督促功课的小七娘、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小七娘、理直气壮的娇纵任性的小七娘,这明媚俏皮活泼开朗又带着狡黠促狭的小娘子啊,只是多看几眼都觉得心中明亮起来了……沈丹古很果断的掐断了思绪,他自嘲的笑了笑:“我如今哪里有资格想这些?连君侯都为之前透的口风暗中后悔吧?君侯终究还是要先考虑延昌郡王的。何况这小七娘对我本没有什么意思,勉强得来恐怕反而成仇……再说我又怎么得罪得起雍城侯世子?为了母亲,我也决计不能糊涂。”

所谓不爱江山爱美人,那不是他能够做出来的事情,何况他连江山都没有,纵然敏平侯愿意把卓昭节许配给他,可他又怎么敢答应?

第一百十六章 悲哀的人

长年的寄人篱下,承诺的沉重与压抑,以至于当初听到敏平侯含蓄的透了口风之后,沈丹古甚至没有受宠若惊的时间,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此事的后果。

卓家四房是绝对不肯把嫡女给他的,甚至连庶女也不愿意,大房、四房和沈氏一向势同水火,也不过是碍着世子之位一直未明,又畏惧敏平侯的积威,这才彼此克制着,维持着场面上的和睦。

实际上若有机会,这两边哪边不是恨不得吃了对方?

整个卓家上下,敏平侯当然可以做主,至少他要亲自过问卓昭节的婚事,卓芳礼不得不乖乖答应,但答应归答应,他私下里真的做不了手脚吗?

无论是污蔑沈丹古、还是私下里的威胁、或者是更狠毒一点的法子——真正疼爱亲生骨肉的父母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爱子之心的可怕,这一点,沈丹古在自己的嫡母李氏那里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教训。

而且四房可不是没有帮手,大房不说,卓芳华——这个视沈氏如仇雠的女子,是绝对不会在乎插上一脚的。

卓芳华的丈夫阮致正当壮年,官声清正又精明能干,而且一直小心谨慎着不卷入未来储君的是非,圣人和太子都不糊涂,阮致只要不出意外,他的仕途绝对不止于御史。

因着自己姓沈的缘故,恐怕将来中榜入仕后,阮致不算计自己就不错了,他的仇人还有李家,由于受敏平侯的抚养栽培,真定郡王那边不可能不把他列进延昌郡王党。

这样的话,他还没下场,还没踏入仕宦之中,倒先有了一堆仇人。

当然延昌郡王党这边也会扶持他……可他的根基这样的浅年纪这样的小势力这样的单薄,终究无法把指望全部都寄托在延昌郡王会一直保着他上面,再说尚未入局,先结一堆仇敌,这是生怕自己爬得太快么?

何况小七娘的亲长固然不好惹,和她两情相悦的人,却是连她的亲长都头疼忌惮的。

一个雍城侯世子已经足够难缠了,那位世子既然能够为了一句口角争执,就捏造罪名将比自己高一等的秦王世子这个表叔打断腿,自己这个小小的士子,在他面前又和蝼蚁有什么两样?

更何况那位世子的背后,还有一位圣人都不敢怠慢的纪阳长公主。

这祖孙两个,都是尊贵非凡,肆无忌惮,他们不需要理由不需要道理不需要借口,仅仅只是一次心情一个眼神,都可以轻易的叫自己十年寒窗变成一场笑话,甚至整个人生都变成一场水月镜花。

沈丹古无法接受这样的代价,所以他只有放弃。

上一次在曲江之畔,宁摇碧的堂兄、祈国公世子宁瑞庆提到了敏平侯的打算,已经让他心中起了警惕,所以他才会急着装醉让施阔帮助自己脱身,并另寻借口让施阔去提醒卓昭节。

他担心的是宁摇碧当真疑心上自己——殿试上做手脚已经是其次了,自己能不能下场都是个问题。

既然左右都要放弃……沈丹古自然不想等到宁摇碧知道此事——以那位世子的为人,一旦被他找上门,即使处处依从也不会好过了,沈丹古和他耗不起,他实在实在惹不起。

祈国公世子提醒了他,这一件沈氏和卓芳甸费尽心计才设计下来的婚姻,那明媚绝色的小娘子……再怎么舍不得再怎么渴慕,到底不是他能够得到的。

他这一生,最大的指望在于寒窗苦读的科举,而不是娶个富贵人家的小娘子。

“不管怎么说,主动放弃这门婚事,可以将下场前的意外减少到最低,我多年苦读就是为了不再寄人篱下,若是为了一介女子,忘记这些年来的苦楚与期望,叫生母在泉下也不得安宁,我将来又有何面目去见她?”沈丹古握紧了拳,怔怔的想到,“何况小七娘也不喜欢我,纵然没有宁摇碧,勉强她和我在一起做什么?当年生母也不是自己想进父亲的后院的,她过得多么的不快活?难道我将来的妻子要这么过吗?再说沈家……嫡母那边,这许多事情,哪里是这天真的小七娘能够应付的,所以即使没有宁摇碧,我也该请求君侯不要再提这件事情,如今还免去一场灾祸,岂不是很好吗?”

他逼着自己忘记方才目送卓昭节远去时,心中自然滋生出来的一丝不舍……

长久坐困于阴影里的少年,未必不渴慕光的温暖,未必不格外贪恋那样毫无忧虑的明媚。

可沈丹古还是用极大的毅力斩断了这些旖思,明年就是会试了,他苦读多年,不能功亏一篑……沈家……亡母……那些回忆里沉甸甸的仇恨与责任,他实在没有分心的资格。

“这世上既然有生来就好命的人,自然也有生来就坎坷的人。”沈丹古默默的想,“我是真正的无依无靠,君侯……到底也是看中我才学和肯用功,即使多年栽培已有感情在,但终究不能似卓律英那样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给予,我如今所有的,除了这身才学,皆是君侯所赐,君侯可以给予也可以拿走,即使君侯念着多年的情份不会视我如奴,但得来皆是苦涩,何况男儿一世尽受他人恩惠又算什么……我不是乞儿。”

“当初在怒春苑的暖房里,小七娘那样盯着我手里的月光白看,我也没有理会,因为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打算利用她,她不能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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