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满园-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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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瞧见秀娟,便能勾起她前世的许多记忆。她前世在孤儿院长大,见多了被父母抛弃或是曾经遭受过虐待的孩子,知道这样的孩子的心灵格外敏感,尤其是对于秀娟这样才不到四岁的小娃儿,则需要更多的耐心对待她。
想起前头她瞧见过好几回,就因为秀娟不肯开口喊人,钱氏当着外人面儿便责打她,心里头更对钱氏来气。
秀娟虽然不吭声,却很乖巧,知道上炕要脱鞋,知道小心翼翼地不碰任何东西,老老实实地坐在炕上听宝珠讲故事,宝珠越发喜欢她,晚饭过后才送她回去。
送走了秀娟,一阵风似地跑到灶房里头,对王氏说:“娘,咱们把秀娟要来自己养,成不?”
王氏愣了个神儿,很快回过神,嗔怪她:“这娃儿,这话儿可不能当着你叔他们跟前儿说!”想了想,又说:“秀娟好赖是她娘亲生的,秀娟娘怎么打骂也是管教自己的娃儿,还能说给你就给你?想得美!你要真觉着你秀娟妹子可怜,日后对她好些,你又是娃儿的姐,左右也不是外人。”
宝珠扁扁嘴儿,进屋去了,她也知道刚才提的要求有些任性,所以对她娘说的话儿她一点都不感觉到意外。可每回瞧见秀娟可怜兮兮的一张小脸儿,又联想到她的遭遇,心里就忍不住想要照顾她。
第78章 年根琐事(二)
早饭过后,宝珠在堂屋收拾着碗筷,听见王氏在厢房里对陈铁贵说:“到了县里,也别光惦记着你大儿,给闺女儿买些零嘴儿。”
“前头买的那几样我瞅着娃儿也不咋爱吃,花那钱儿做啥?倒不如给润泽多买几张纸,练字可费纸着呐!”
王氏回他:“几块小点心,要不了两文钱儿,再说了,娃儿心细,得了好东西几时一气儿吃完过?那些个点心舍不得吃都攒着呐!昨儿还给你二兄弟家的秀娟拿了好几块带去了!”又吃吃笑了几声儿,说:“你闺女儿心善着呢,还说是要把秀娟要来咱屋里养着呢!”
陈铁贵哼哼几声,“小娃儿的话你也当真?自己的娃儿还养不过来,哪还有钱儿养别个的!”
王氏呸了一声儿,刮刺丈夫:“就你话头多,我还能没个分寸?”又絮絮叨叨叮嘱他:“一会儿见了润泽别就知道板着个脸儿,娃儿一天在外头勤勤恳恳读着书,好赖夸娃儿几句的,让娃儿别惦记着屋里头,我跟润生宝珠都好着呢。”
陈铁贵应了几句,从厢房走出来,叫宝珠快些回屋去收拾,天儿不早了马上就出发,径直又走到院子里,将一筐一筐的豆子往板车上头运。
王氏跟着出来,从宝珠手里接过碗筷,“去吧,别让你爹等着。”
宝珠欢呼一声儿就往院子里跑,王氏出了堂屋扬起下巴叮嘱他们:“路上小心些!早去早回啊!”
说话间,牛车已经徐徐往前走开,宝珠坐在装着豆子的布袋子上,太阳暖暖地照在她身上,笑嘻嘻问着他爹:“豆子能卖多少个钱儿?”
“咋说还不得卖上三贯的?”陈铁贵呵呵笑着。宝珠心里也跟着一阵雀跃,心想着作为农民,一年到头就盼着有个好收成,地里能丰收真好。又想着一会儿到了县里,一定要跟大哥说上好一阵子话儿,不过卖糖葫芦的事可不能叫他知道,他虽然念书多,思想却古板的要命,知道她私下上了镇里,还不得再发一次火儿?
赶正午到了县城,陈铁贵先把宝珠放到她三姑家,等不及歇一会儿又驾着牛车往市场去,说是先卖了豆子再去接润泽。
宝珠三姑一见着宝珠就欢喜的不得了,直说娃儿又白又净的,一点不像个农村娃儿,倒像是县里富户家的闺女儿,抱着她又亲又夸好一阵子。宝珠也习惯了她三姑的热络,许是她小时候白白胖胖的惹人爱,她三姑对陈家别的娃娃倒罢了,独独对她从小便稀罕的很,见一回夸一回,一次都不落下。
宝珠也跟着嘴甜,笑嘻嘻问了好,答了她几句话儿就挣扎着要下地,陈翠喜笑着放下她,说是进灶房给她炖鸡蛋羹,让她先进屋跟积德玩儿。
一段时候没见,积德对她倒一点都不生分,见她进了屋,得意洋洋问她前头给的香菇怎么样。
宝珠转转眼珠,甜甜地叫了哥哥,又说:“香菇很好吃,以后还要!”
积德皱眉看她:“你要那么多香菇做啥?”
宝珠抿着嘴儿摇头晃脑,“香菇好吃!”
积德翻了个白眼儿,“那也得看我爹下次回来带的啥货,帮你留意着就是了!”
宝珠又去翻看他练的字儿,笑嘻嘻问他啥时候能过了府试,他撇着嘴儿说:“明年开春考了才知道。”又咧她一眼,问:“咋样,我写的字可不比刀疤小子写的难看吧?”
宝珠皱眉,“不准叫刀疤小子!思沛哥写的也好。”
积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两只胳膊一撑,一屁股坐在书桌上,居高临下地瞧她:“我只读一年就过了县试,连先生都说我聪明!你的思沛哥啥时候考中呀?”
宝珠扁扁嘴儿,“思沛哥才不考功名呢,将来做当郎中!”又咧一眼儿他:“你咋不去学里?”
积德哈哈笑着,“才不去学里,我娘专门请的夫子,每天上午来教书,这个时候早就走了!”
宝珠张张嘴儿,“请夫子,那得花不少钱儿吧?”
说话间,宝珠三姑端着两碗鸡蛋羹进了屋,一瞅积德,气的直骂他:“快下来的!成日上桌,像个啥样子!”又招呼宝珠吃蛋,笑着说既然来了就多住些日子,等冬至节前再雇个车送她回去。
宝珠摇头,随意找了个借口,“要回,明儿还跟娘去串门子咧!”
陈翠喜也不勉强她,笑着跟她拉起家常,问了些陈家老院儿的事,宝珠一年到头也就冬至节跟春节回一趟,实在了解的不多,抓着头皮想了一阵子,小婶子张凤兰去年又生了一胎男娃儿的事三姑是知道的,再来似乎也没什么大事发生,无非是小叔大女儿美丽如今说话儿说的利索,满院子蹦跶,再来就是奶奶陈刘氏跟小婶子常吵个架,闹个小矛盾倒是常听她娘说起。
避开家里的矛盾事儿,捡了几样能说的跟陈翠喜说了说,她倒摇着头叹:“你奶奶那火爆脾气,平日里准跟你小婶子闹事呢!也就是你二婶子那样好的人能受得。”又问她:“你二婶子过的可好?”
宝珠咽下最后一口鸡蛋羹,放了汤勺直皱眉,“二婶前一向病了,听娘说是累的,加上前头染得风寒没好利索,近来一直卧床躺着呢。”
“嗨!”陈翠喜叹着气,端着碗往外头走,“苦了小秀娟,还是咱们小宝珠有福,你娘多稀罕你!”
说起二婶,宝珠先前的好心情忽然变得有些阴郁,积德见她苦着脸,要带着她到外头玩儿,她摇摇头,说是大哥一会儿来了说些话就要往回赶。
积德撇着嘴儿直说她无趣,忽然想起什么,一溜烟跑进厢房,手里攥着几个红彤彤的布绢花出来了,“喏!给你的!县里的女娃娃都戴,好看着呢!”
宝珠眨眨眼,并不伸手去接,反倒上上下下打量起积德,不确定地问:“你买的?”
积德被她打量的十分不自在,重重跺了几下脚,“我就三个妹子,还给美丽和秀娟买了呐!你走时一并带回去就是了。”
宝珠这才笑嘻嘻接了来,心说前头还真没看出来,别看积德一副大不咧咧的小霸王模样,比起她大哥二哥那种典型的老实庄稼汉子,心还挺细。
不多时,陈铁贵跟润泽从外头进来,陈铁贵脸色有些难看,宝珠三姑跟他聊了一会儿才得知,今年豆子收成好,价格便让上头的无良商人给压了下来,价格反倒比往年还便宜,陈铁贵先还和他们谈价格,谁成想,那刁钻的商人竟丝毫不肯让步,说是要卖就卖,不卖便拉到,反正下头各村里收成都好,也不差你一家的。
陈铁贵黑青着脸儿直骂那些个奸商不是个东西,宝珠三姑也跟着絮絮叨叨说了说这几年在县城里的见闻,没一会儿,话题又转移到润泽学里的情况。
润泽答了他们些话儿,一直惦记着宝珠,抽空便过来摸着她的小脑袋问:“宝珠吃过了没有?”
宝珠笑嘻嘻答他:“今晨在屋里吃了,刚才三姑又给做了鸡蛋羹。”又问润泽:“大哥学里累不累,赶年前儿啥时能到屋?”
润泽瞅了陈铁贵一眼,压低声对宝珠说:“冬至还休着五天,兴许还能回一趟。”
宝珠知道他爹怕润泽来来回回的耽搁了学业,也不吱声儿,又跟他聊起五月以后家里的情况,除了自己卖糖葫芦的事以外,几乎大大小小的事都跟他说了个遍,说起招娣回去时哭鼻子的事,润泽也跟着乐了,直说招娣下头该有个妹子才是。
在三姑家吃了饭,没多大会儿,陈铁贵就催着润泽快些回书院去,他说是不碍事,多陪妹子一会儿,陈铁贵不肯,说左右没啥大事,别耽误的久了,早些回去念书才是正理儿。又给他留下几十个钱儿让他买纸,说是没有要事年前不必回家。
大哥在家时总是最照顾她的,见了不多大会儿就要分别,宝珠眼中带着泪,紧紧捏着润泽的手,让他别担心屋里的事,润生现在下地可勤快着呢,爹娘身体也好,又说等过年就能见上一回,叫他别挂念着。
陈铁贵因着豆子没能卖个好价钱儿,一路上都黑着脸儿,到底也没给宝珠买小点心,宝珠知道他爹这会儿沮丧着呢,因此心里也不甚在意。
到了十月份,陈刘氏倒破天荒地来了一回,说是老院想盖房,让各家想法子都凑上些钱儿。
王氏对她本就没剩下多少好感,可碍着情面,倒也没直接拒了,只说今年家里头困难,前头大豆也没卖上多少钱儿,润泽读书还处处要用钱儿,盖房的事停一停再说。
陈刘氏一向是不信王氏没钱儿的,认定王氏不肯帮这个忙,黑着脸儿回去了,到底也再没来,王氏闲下来跟丈夫说起这事儿还直来气,说是润泽好赖是大孙子,入学这么些年,也没见陈刘氏有所表示,自家穷的叮当响,这会儿她反倒来打钱儿的主意。
陈铁贵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多多少少向着媳妇,现如今家里哪来的余钱儿拿出去折腾?因此也就由着她去叨叨。
冬至前一天十一月二十的时候,润泽回了趟家,陈铁贵少不得又数落他。王氏却高兴的很,说是往年这时候学里也没剩下啥人,都回屋过节去了,娃儿一个人呆着也怪冷清,不如回来呆些日子的。
第79章 要露一手
冬至这一天,宝珠天不亮就被她娘喊起来,说是一会儿去奶奶爷爷家,赶早要上山里给先人烧纸祭祖。
出了屋,润泽和润生早已经起了身,草草洗漱过后,早饭照例是饺子,尽管一会儿全家要赶赴陈家老院,早起这第一顿饺子也是不可省略的。
一年到头难得去上一回,礼是一定要备的,往年总要上村里屠户家割半斤肉,今年家里紧巴,王氏跟陈铁贵商量了一阵子,决定肉就不割了,把家里前头买的好茶取了一包,又备了十五个鸡蛋,这才招呼着几个娃儿出门。
一进门,老三一家子已经收拾利索在院子里等着了,陈刘氏在灶房准备着给先人的祭祖席。蜡烛香火,水果跟点心也被提前放到板车上,陈铁贵去堂屋跟陈二牛说话,美丽一个劲儿拉着宝珠陪她玩儿,王氏则在外头跟宝珠小婶聊着闲话儿,聊起老二一家子,张凤兰说是前头铁富走前还到老院来了一回,又悄悄跟王氏咬着耳朵:“瞧那样子,一来就往咱爹娘厢房里头钻,生怕旁人不知道是来要钱儿的。”
王氏笑笑,“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咱娘一向偏着铁富,铁山跟你大哥都是实在人,咱们做儿媳的又能说啥咧?”
张凤兰抿了抿唇,凑到近前说:“前些时候娘又不知受了啥刺激,一劲儿嚷嚷着要盖房,要从我跟铁山跟前儿支一半的钱儿,这事儿我没应,娃他爹也说照现下屋里的情况,新房不该盖。”
正说着,陈刘氏从冒着烟气儿的灶房里探出一颗头,笑着问:“润泽,跟奶奶说说,今年功课学的咋样,明年能中个秀才不?”
陈刘氏今儿打扮的利索,头发抹了头油,发髻梳的整整齐齐,润泽笑着到近前儿回她话,张凤兰瞅了一眼,问王氏:“润泽明年约莫能中秀才吧?听说到州府读书每月还拿着月晌哩。”
王氏也朝灶房那边望着,叹了一声儿,“这可不好说,先不说考秀才是多难的事,每年的院试也只录着前三甲,润泽又是头一年考。就说入州府读书,听说可难着那,说是廪生有名额限制,咱村儿前头给宝珠起名儿那正宏,还不是在家读呢?这些年再也没啥长进了,这事儿还没个准儿。”
张凤兰劝她:“大嫂也别愁,正宏年有三十了吧?润泽还这样小,不愁中不了。”
王氏点头称是,说自己一向也想的开,再供润泽读个三年,若中不了秀才便作罢,安心回屋种田就是,家里实在也供不起了。又带着歉意对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