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满园-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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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老夫人动情地说了会儿思沛娘当年与家中的纠葛,许是觉出气氛压抑,魏思沛格外地沉默,连两个儿媳也垂了眸,这才叹气着说起魏思沛大舅,夏老爷壮年突去,家中少了顶梁柱,她一个女人家哪里会操持生意上头的事儿?因不懂行情,没多久当铺生意便亏了个空,又欠下一屁股债,丈夫这一没,就好比倒下一颗大树,一家人只得变卖祖产田地过活,那时思沛大舅二十有二,他原先念书倒罢了,只夏老爷去世后,眼瞧着家中一日日败落下去,越发图强起来,埋头苦读几年,一路披荆斩棘,会试殿试有惊无险地全数通过,虽成绩中下,未中解元会元,到底也在三省六部谋了份文档差事。
俗话说的好,天子脚下好办事,他刚上任时虽只九品,却也是个地方上人人羡慕的京城官员,加之中书省向来是各朝权利中枢机构,尽管他官职卑微,却因着中书省的名头在家乡得上三分薄面,因此,他才慢慢在济州积攒起些人脉,依靠着这些人脉,小弟济州的买卖越发顺遂,这些年买卖越做做大,济州下辖十二个县,各个开了粮庄分号,夏家这才日益富裕起来。
“可说咱们家是你大舅一手支撑起来的,当年你小舅的第一家粮庄也是你大舅一年的俸禄开起的。”夏老夫人叹道。
宝珠十分明白创业的不易,因此对夏家两个舅舅倒心生了敬佩。
“只你大舅官场上沉沉浮浮,这些年竟没落上个好下场。”夏老夫人眼圈一红,长长叹一声,“你大舅人微言轻,这些年谨谨慎慎,却偏偏受了株连。”
宝珠听的莫名其妙,只觉得夏老夫人话语转折极快,还未回神,便听魏思沛皱眉问:“大舅他怎么了?”
夏老夫人神色一黯,抑制不住带了些颤音,“朝廷党派纷争岂是我一个妇人能说的清的?中秋诗会文人造反一事你可知?王太师借着此事朝中大肆肃清政敌,终将丞相搬倒了,你大舅也被算作党羽牵连其中。”
这事儿魏思沛与宝珠确实不知,天高皇帝远,他们这样的平民百姓每日最多考虑的是菜价油价儿,过多的关心着自己的生活,对于朝堂大事一向不甚上心,离自己的生活太过遥远。
只遇上这样的大事件,酒楼茶馆怕疯传了吧?若放在平日里,宝珠就算去茶馆听闻了怕也只会当做事不关己的闲话儿,可瞧着夏老夫人神色悲切,这才突然意识到,这样的大事竟发生在了思沛舅舅身上!
转头去看魏思沛,见他眉头仍轻皱着,感应到宝珠的目光,夏老夫人摇头叹一声,“嗨,你们头一次来,原本该高高兴兴的,论理姥姥不该说这样多的家门不幸,没得让你们心头压抑了。”
魏思沛摇摇头,“姥姥这是什么话?既是一家人,大舅有难,我跟姥姥一样忧心。”
宝珠也笑着接话,“说来惭愧,我们两个市井小民,虽也为大舅感到担心,此事上却帮不上半分忙,不能为姥姥解忧。”
夏老夫人笑开来,“瞧这一张小嘴儿甜的。”她一只手一下一下轻拍着桌面,“只外孙媳妇说帮不上忙却未必。”
魏思沛疑道,“姥姥不妨明言,若能帮的上,我与宝珠总为大舅会出一份力。”
“好!”夏老夫人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正要开口,外间丫鬟道三老爷回来了,话刚毕,外头极快地传来一阵脚步声,片刻后,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留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男人,他进厅张望一番,目光很快锁定了与夏老夫人对坐的魏思沛,带着些打量与探究神色,目光在魏思沛身上转了一转。
宝珠跟魏思沛急忙起身向他问候了,他稍一挑眉,点头道,“外甥跟外甥媳妇大老远来,府上多住几日再走。”
宝珠瞧出他笑的疏离冷淡,口吻也带着些公式化的应承,完全不似夏老夫人信中所写的亲情殷切,日日念叨,对此心里多少有些诧异。
正想着,夏张氏便嗔他,“瞧你这话儿说的,到了自己家,怎的还多住几日再走?自然是想住多少时候便住多少时候。”笑着瞧夏老夫人,“娘说是不是?”
夏老夫人这会儿有些心不在焉,笑着应一声,与夏仲言道,“我方才正与思沛谈论起你大哥的事儿。”
他哦的一声,一挥手,“那倒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了,娘不妨继续说。”
夏老夫人瞪他一眼,瞧一眼天色,朝身后丫鬟吩咐一声儿,“得了,时候不早了,准备几样可口的饭菜。”又朝众人道:“两个孩子也不能只顾着与我这老婆子叙话儿,干坐了这些时候,怕饿的紧了,又连日赶路,一会儿饭毕了早些歇歇,有什么话儿明个再说。”
魏思沛也不是急性子,心里虽惦记着姥姥方才那番话儿,见她不提,便也没去追问。宝珠更不多言,直觉那事儿既能托付到他们两个头上,并不是什么好事。
晚饭过后,夏老夫人便安排着两人早些回房歇了。
带着心里那些疑问,一关房门宝珠便拉他坐了,将今个三妗子鄙夷神色略描述一番,他带了些心疼神色抚摸宝珠脑袋,“赖我不好,让宝珠在夏府受气了,若明日她还那般,咱们便搬出去住,可好?”
宝珠摇摇头,“这些小事我又怎么放心上,只是想与你细细分析夏家众人。”她接着说:“除了三妗子,我觉着你三舅今个也怪怪的。”
他点点头,心神领会道:“三舅今个的态度我也有些意外。”
宝珠想起今个因事未见思沛二舅,不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思及思沛娘亲在家排行老二,便叹气:“原本你娘排行第二,没成想她离开夏家,竟连排行也……”
魏思沛抿抿唇,“应该是早便将娘逐出家门了。”
宝珠扁扁嘴,“总而言之,我今个原本满怀期待而来,后头倒有些失落,尤其是瞧见你三舅对你那样冷淡客套,总觉着你姥姥那封书信骗了咱们,她说你两个舅舅成日念叨你哩,我瞧着都是假话!再者,你远道而来,既是相认,不去上坟,你姥姥总也要张罗着你为你姥爷牌位上一炷香吧,她今个却只字没提。”瞧他一眼,凑上前去挽着他胳膊问:“与我说真心话,你今个高兴不?”
魏思沛点点头,“我与宝珠想到一块去了,其实我今个也有些失望,原本是带着一腔热忱来的,得知大舅入狱,心里也极难过,只姥姥话里话外却将我当做了外人般。”
宝珠顺势坐在他腿上,将脑袋靠在他肩窝,“也不必太在意,前头我爹说那话儿你可还记得?若你姥姥舅舅们不是真心待你,咱们只管玩几日回燕州就是,你身边有我爹,有娘,还有你爹,还有我,各个对你真心的好!”
他笑笑,轻轻攥起宝珠俩手,“是,有你们在我身旁,我没什么不知足的。”想了想,又道:“只咱们也不该先入为主否定了姥姥,舅舅们的态度暂且不提,上坟的事,原是我该替娘做的,也许明个姥姥会安排。姥姥方才说的那些,你怎么想的?”
宝珠思量一番,“其实我也想不明白,咱们又不认识京城的大官,哪里有帮的上你大舅的地方?若论钱财,显然还是你姥姥府上更阔绰些……”
魏思沛点头,轻笑了笑,“只怕不在这两样上头。”
宝珠挑眉瞧他,“你知道了?”
他摇摇头,“我猜着兴许要为我安排一门亲事?借着联姻疏通关系?”
宝珠越想越觉着合情合理,当即沉下脸,“怪不得你姥姥今个见了你直夸你俊,果然你的长相合了她的要求,若你是个丑八怪,咱们没进门便要被赶出去哩!这下好,你要娶亲,我这个正妻可怎么好?难不成……你姥姥该不会趁着月黑风高的灭我的口吧……”
他笑着摇头,“这丫头,越说越离谱,怎就没听出我是逗你的?”
宝珠兀自半信半疑,斜他一眼,“成亲那日,你亲口说过,要好生照顾我,你爹犯错在先,你可不要步了他的后尘,瞧见年轻美貌的官家小姐就弃了我!”
她还要再说,魏思沛忙伸出食指按在她唇上,笑道:“当真是玩笑话,宝珠也不想想,若姥姥真那样打算,前头早该千方百计拆散了咱们,又怎么会大老远送上那些个贺礼?”
宝珠将他脸扳正,伸出两只手大力朝两边地扯一下,恼道:“可我瞧着你怎的那样高兴!?”
他嘶地吃痛,宝珠松了手,他仍笑的唇角弯弯,“瞧着宝珠紧张的模样,我心头便欣喜。”
第199章 原来如此
第二日,东方刚亮出鱼肚白,宝珠两个便齐齐醒了来,外头早有丫鬟婆子端着水盆毛巾候着,简单梳洗过后,厨房又来一婆子端来两盘点心。
两人直在房里呆到天色大亮,夏老妇人才着人来唤,丫鬟一路将他们引至正厅,才见厅里夏家一家子坐了个齐,就连昨个没见上面的二舅也在其中。
夏老夫人忙起身招手,“昨个跟宝珠两个歇的好不好?”
魏思沛笑着上前,见俩空余椅子,便领着宝珠落了座,笑答:“歇足了,今个起来精神极好。”
夏老夫人点个头,“那就好。”朝右手中年人一指,“昨个没顾上见,这是你的二舅。”
宝珠闻言抬头瞧他一眼,他五官比起三舅要逊色的多,圆脸,大鼻头,身材有些发福,一张脸上笑的极是和气,宝珠想起他开了十来家粮庄,算是个正经八百的生意人,难怪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平易近人的气场。
“今个早上专门吩咐厨子做了些济州风味小笼包,外甥与外甥媳妇多尝尝。”夏仲元笑着,将面前盘子往前推一推,竟丝毫不显得生疏客套。
魏思沛笑着谢过他,宝珠原本也想跟着说两句谢话儿,可周遭气氛让她莫名觉着夏家规矩极严,自进厅里起,尚未听两个妗子开口说一句话,这样想着,也就不再吭气,老老实实小口吃着包子。
饭毕了,夏仲言与夏老夫人说一声上铺子去,朝魏思沛淡淡点个头便出了门,两个妗子今个也不约而同告辞回了房。
夏老夫人嫌伺候的人多,连丫鬟仆从也打发了下去,厅里除了他们俩只余下姥姥与二舅,只夏老夫人今个却不多话儿,只夏仲元拉着魏思沛天南海北的畅聊起来,说起自个原先北方去时吃穿住行,说到北方的面条,描述的绘声绘色,“二舅那回头一次去,真真吓了一大跳,那哪里是碗?可比的上咱们盛汤的瓷盆,一碗面比的上咱们三四人的量,至于其他吃食,也与咱们家乡相去甚远,咱们济州向来主食米,北方却惯吃面食,不过呆久些习惯了,倒觉得北方人极豪爽好客。”
魏思沛笑道,“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南北各有优势,南边儿人杰地灵,自古多出优秀人才,天朝四大才子可都是南方人。”
“其中就有一位出自咱们济州。”夏仲元呵呵笑着接话儿。
平心而论,只短短半个来时辰,宝珠便对这位二舅倒心生许多好感,他走南闯北的见识甚广,对各地风土人情皆略知一二,言谈间又极诙谐,常惹得两人呵呵笑出声来。
“说到才子,舅舅却有些疑惑,思沛怎的没去念书考功名?”夏仲元摇头惋惜道,“听外甥说话,只觉得外甥天资聪慧,不考功名倒真真可惜了。”
魏思沛笑着摇个头,“从小与爹爹生活在一处,耳濡目染了,倒更喜欢研究医术。”
“哦……”他点头道,“心思不在考取功名一途。”想起什么,又叹:“想必你昨个也听了你大舅的过往,当年若没他刻苦念书考取了功名,夏家决计没有今日,只外甥聪慧早已远超你大舅,不念书实在可惜。”
许久未开口的夏老夫人也长长叹一声,“你大哥为夏家忙碌了大半生,如今他身陷囹圄,你跟老三却没本事将他救出,说来是咱们亏了你大哥。”
魏思沛默默听着,并不接话儿,夏仲元自嘲一笑,“听闻朝中但凡有些关系的,稍作打点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人就放了出来,只咱们却上哪与朝廷中人结交?唉……”他叹一声,朝思沛道:“不瞒外甥,舅舅这些天是一个好觉也没睡过,成日四处打听,前些个才打听出些门道,只这件是怕还要外甥从中周旋一二……”
魏思沛显然对他一番话并不吃惊,他微眯起双眼,一双手有规律地敲打着扶手,半晌才笑问:“可是与韩府有关?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外甥能周旋一二的。”他虽笑着,那笑容却透出些嘲弄。
夏仲元细细瞧他面目便知他心头所想,叹一声,“舅舅又怎么不知你与你爹这些年的恩怨,若非家中遇上这样的事,原不该将外甥牵扯进来,只因当年与你娘之事遭到爹娘强烈反对,韩远沛怕是恨极了咱们,此时怕巴不得咱们家破人亡,又怎会伸出援手?”
夏老夫人面上也带了些哀愁之色,“世事难料,想不到咱们夏家人竟也有求上那穷秀才的一天!姥姥与你舅舅商议许久,发现此事除了你,竟丝毫法子也想不到,原本早该书信中与你商议,你可怪姥姥瞒着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