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田缘-第2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怎说也是夏府内院,为了避嫌,周玉年下了课就要离开,即便此刻大雨倾盆,周玉年并没有随身带着雨具,也得冒雨出府。
他心情不大好,有些气恼,恼夏湘一个八岁的孩子,竟跟自己置气,硬是顶着瓢泼大雨坚持蹲马步。同时,也隐隐有些担心。
千万不要病了才好。
他再如何洒脱不羁,也不愿看到自己的学生,这个聪明的小小姑娘因为自己的原因,生一场大病。
周玉年,也是会自责的。周玉年,也是有良心的。
却不知,经了雨水的夏湘是如何自在、舒适,像那些三月里淋过春雨的柳枝,慢慢变黄,渐渐变绿,生命力越加蓬勃而顽强。
************
今年的夏天比以往的年头要热上许多,刚入六月,蝉鸣便显得有些嘶声力竭,透着无穷无尽的兴奋,沉浸在灼热日光所带来的暑气中,让人不得安睡。
夏湘浑身酸痛,像个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倚在大引枕上。
连续五日的蹲马步练习,即便她心志坚韧,身体却也受不住,毕竟,小小的身子只有八岁,这个做不得伪。
所以,当身心俱疲的夏湘见到周玉年两眼放光,兴致昂扬地拎着个怪异的铁锅站在院里时,夏湘开心地想流泪。
她顾不上腰酸背疼,起身便朝院里跑去。
而周玉年,此时正拎着铁锅,接受着乳娘和两个丫鬟的怨毒眼光,表情十分委屈又无辜。夏湘是知道的,乳娘没少去父亲那里“谏言”,说周玉年不是个好先生,整日虐/待大小姐,把大小姐折磨得不成样子。
父亲也来问过一次,夏湘却说周先生尽职尽责,是难得一遇的好先生,把乳娘气的悄悄抹眼泪。
夏湘好生劝慰,才安抚了乳娘的情绪。
乳娘和丫鬟仇视周玉年再正常不过了,因为这三个女人爱着夏湘,并且爱的深沉。夏湘忍不住想笑,望着周玉年不自在的样子,慢慢悠悠走过去:“周先生来地好早。”
周玉年如蒙大赦,拭去额上一层冷汗。
望着乳娘和两个丫鬟离去的身影,周玉年倒吸了口冷气:“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第四十九章 美味鸡蛋汉堡
晨起的鸟儿立于枝头,啁啾鸣叫,等待迎接还未升起的日头。
夏湘坐在吊床上,细细打量着周玉年手中的古怪铁锅,眼中透出一丝钦佩,不由叹道:“竟真的做了出来。”
周玉年眉眼间流露几分自得:“盛名之下无虚士,我大晏国的铁匠铸剑之术名闻天下,这……铸锅,自然也不在话下。”
夏湘拍拍手,从吊床上跳下来。
“那还等什么?咱们去厨房。”夏湘打头儿走在前面,周玉年脸上还留有半分怀疑,不知这小妮子能做出什么玩意儿来。
想来自己也真是胡闹,竟因着一个八岁小姑娘的承诺,便颠颠儿跑来给人家做先生,还苦哈哈地去求京都那些有名的铁匠做了这个奇奇怪怪的铁锅。
可想到是为了吃,再胡闹些又何妨?
周玉年微微一笑,紧跟着夏湘的脚步,满怀期待。
夏湘没有让他失望。在一应早点送去各院儿之后,夏湘支走厨房厨子,算是彻底“攻占”了厨房。
劝走阿香之前,夏湘还不忘询问一应食材搁置的地方。
城东门儿负责送菜的老孟天不亮便来了,将一日里最新鲜的时蔬送入府。夏湘看了看身边的面粉、鸡蛋、生菜、肉馅,笑眯眯地对周玉年说:“君子远庖厨,先生还在外面等着罢。”
“我算不得君子,用不着讲究那些虚的。你这么大点儿个人,若不小心把厨房烧成一把灰儿,我如何跟你爹交代?”周玉年负手而立,站在一旁没有半点儿要离开的意思。
夏湘瞥了眼角落里的大水缸,心想,便是起了火又如何?自己能够御水,勾勾手指,便是个移动灭火器,大水缸里的水还扑不灭一点儿小火苗了?
“你若不出去,我便不动手,美味什么的,就当我没说过。”夏湘执拗地站在那里,与周玉年对峙着。
怎说也算门手艺,若周玉年学了去,日后还如何用鸡蛋汉堡贿赂他?
夏湘不会犯这样幼稚的错误,而周玉年,却是真心担忧夏湘的安危。谁会放心一个八岁的姑娘在厨房玩火儿?玩儿好了是神厨胚子,玩儿不好那就是自·焚。
最后,周玉年在夏湘周围放了无数瓢盆瓦罐,里头装着满满的水,千叮咛万嘱咐,说万一出了什么事,定要大声呼喊,若走了水,要就近用瓢盆里的水将火扑灭。
夏湘连连点头,让周玉年稍稍安心地离开了厨房。
对吃货而言,最美妙的声音不过油热菜下锅时的呲啦声响。周玉年走出厨房片刻之后,厨房里便响起了这种刺耳又好听的呲啦声,竟是久久未曾间断,时高时低,挑/逗着周玉年敏锐又贪婪的味蕾。
又过了不久,随着呲啦声传出厨房的,还有绵延不绝的美妙味道,让周玉年几乎忍不住想要冲进厨房探个究竟。
然而,他还是耐住了性子,坐在门外大树下的小马扎上安心地等待着。
他生怕自己冲进去,惹恼了夏湘,毁了自己的口福。
没有让他等太久,夏湘便顶着满头大汗,端着一大盘子月饼样儿的东西从厨房里走出来。周玉年蓦地站起身,阔步朝夏湘迎了上去。
未曾想,夏湘仰着小脸儿,骄傲地从他身边儿经过,看都没看他一眼,却扔下一句:“收拾干净厨房后,带着铁锅来见我!”
周玉年瞠目结舌。
方才是谁说的,君子远庖厨?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我这君子就成了三等仆妇,被吩咐着洒扫厨房了?
可他还是依了夏湘的话,老老实实收拾厨房去了,因为,只是擦肩而过,那盘子里的东西便让周玉年馋的不善。
以多年吃货的经验看来,那盘东西,必定十分可口。
等周玉年风风火火赶到夏湘的小院儿时,远远就嗅到了诱人的香味儿,听到两个丫鬟和乳娘啧啧不休的赞叹声。
迈过月门,触眼所及的场景让周玉年十分愤怒。
知了还在拼命嘶吼,将初夏的炎热气氛渲染的异常浓重。夏湘并着两个丫鬟和乳娘,坐在石桌旁,围成一圈儿,每人手中拿着个鸡蛋汉堡,顾不上暑热油热,吃的欢天喜地。
周玉年一把将铁锅扔到吊床上。
一丝风也无,吊床受了力,被迫在炎炎烈日下摇摆起来,显得慵懒又无奈。
“咳咳!”周玉年负手站在石桌旁,轻咳了两声,坦然地接受了乳娘和两个丫鬟的横眉冷对,却也不以为忤……几日下来,他早就习惯了。
夏湘眯眼笑着:“先生快来尝尝,刚好凉了些,可以入口了。”说着,她又递给周玉年一张干净的桑皮纸,用来垫手。
可以入口了?难道方才热的下不去口?可你们老老小小四个女人似乎老早就开始下口了啊。
一应怨念在接到桑皮纸的刹那消散殆尽。周玉年抓起一个鸡蛋汉堡,深深嗅了嗅,不由心情激荡起来。这味道十分特殊,这东西,是他从未遇见过的。所有一切显得这样新鲜、神秘而诱/人。
他的眼中,品尝美味是人生最为重要的经历。
所以,当他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慢慢咀嚼后,他忽然觉得,这样美妙的味道,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
一口、两口、三口……越吃越急,周玉年连着吃了五个鸡蛋汉堡之后,打了个响嗝儿,准备去抓第六个。
夏湘蓦地拦下他的手。
“先生,再吃就撑着了。”夏湘看着盘子里硕果仅存的一个鸡蛋汉堡,心悸于周玉年的战斗力。
周玉年惊愕地望着夏湘,眸子里裹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委屈、渴望、不甘、赞叹……最后,他讷讷地说了句:“大小姐,遑论如何,那锅……是我弄来地!”
隐含的意思很明显,我费了如此大心力,多吃两个怎么就不可以?
恰此时,月门处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来人只一个,夏湘自是猜到了来者是谁。
她眯眼一笑,伸手将最后一个鸡蛋汉堡护在跟前,朗声说道:“这个是要留给父亲大人的!”
第五十章 镀金边儿的好名声
乳娘和采莲、碧巧瞧见老爷来了,一时慌张,匆匆忙站起身来,垂首站在一旁。
周玉年也有些尴尬,强作镇定地站到夏湘身后,微微笑着,用厚脸皮迎接夏安不悦的目光。
夏湘望向月门,看到父亲一身常服站在门口。心道自己果然没猜错,定是阿香不放心,去找了父亲。她甜甜地唤了声:“父亲,来的刚好,若来的晚了,我便亲自给您送去了。”
这话是真的,总要给父亲留一个的,怎说父亲也是这府里的上位者。
原本,给苏姨娘、夏柔和祖父也带了份儿,只是没想到,周玉年这般能吃,夏湘一个没留神,他竟吃了五个。
看来,日后还要再下一次厨,给苏姨娘、夏柔和祖父多做几个才是。
夏湘用桑皮纸包好一个,送到父亲面前:“父亲,湘儿做的,您尝尝。”
“胡闹!”父亲面色不善:“你是大小姐,怎么跑去厨房瞎胡闹?你一个八岁的孩子,会做什么菜?若一着不慎走了水……”
“您尝尝!”受了一番责备,夏湘不以为忤,竟好似得了夸赞似的,依然举着鸡蛋汉堡,笑意盈盈。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夏安见她那模样,气便消了大半。
采莲搬来个太师椅,夏安接过夏湘手中的鸡蛋汉堡,便坐下了。等鸡蛋汉堡入了口,夏安的怒气便消散殆尽,反而多了七分赞叹。
这东西,味道着实不错。
“阿香说,你把厨房的人都赶了出来,不知在里头鼓捣什么,”夏湘吞下口中美味,露出了笑容来:“原来是做这东西,味道是好的,只是,厨房之事本不该你来做。”
想吃便做,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夏湘虽这样想,却很温顺地点点头,应了声:“是,父亲教训的是。”
随后,父亲便不再说话,专心致志地吃起了鸡蛋汉堡。
直到将手里的鸡蛋汉堡吃的渣都不剩,父亲才抬起头,笑着问道:“这东西叫什么?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湘儿兀自琢磨出的东西,外头自是没有的,”夏湘抬起头,望着父亲温柔的脸庞,忽然感到一丝温暖,她开口,轻言:“湘儿给它取了个名儿,叫父女饼。”
“父女饼?”父亲有些动容。
夏湘点点头:“柔软的面裹着内里的鸡蛋和肉馅儿,就像父亲护着女儿,将女儿放在心里头。女儿要时时陪在父亲身边,让父亲感到幸福、充实。如此,父慈女孝,方能孕育人间美味。”
这番话说的太做作,太矫情。夏湘都忍不住在心里打了几个寒颤。
可父亲的眼睛却越发明亮了。
“父女饼!好一个父女饼!为父要让大晏国都知道,我夏安的女儿琢磨出的这个东西,叫父女饼,是我夏安的女儿,专门为我夏安琢磨出的美味!”父亲像个将军一样站在那里,意气风发。
夏湘瞠目结舌地望着父亲,心里生出说不清的荒唐感。她心里无声呐喊着:爹,这就是个鸡蛋汉堡,您搞的这么大气磅礴、感天动地,至于吗?
夏安说的可不是玩笑话,他很严肃,很认真地执行了计划。便是逼迫夏湘将父女饼的制作方法传给了阿香。此事中,最欢喜得意莫过周玉年。夏安想将父女饼发扬光大,无疑是天下广大吃货的福祉。
日后,随处可以买到,随处可以吃到,不用尊为先生,却要苦巴巴地央求自己八岁的学生。周玉年大呼御史大人英明,是天下人之福!
于是,夏湘便又多了一个明晃晃,金灿灿的孝名!
夏安却用指节一下一下扣着桌案,心里有些焦急,女儿的名声都镀着金边儿了,丞相府怎么还是没动静呢?
*******
入夏已有些日子了,闷热许久之后,难得迎来了又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青铜的雕花儿香炉里静静燃着安神香,味道清幽,并不浓烈。一阵凉风裹着雨水的湿气灌入门窗,熏香燃起的淡淡烟雾猛烈地扭动着身躯。
然片刻之后,白雾便渐渐归于宁静,淡淡地,慢慢地,温柔地向屋子上方飘散着。
祖父坐在窗边的茶桌旁,伸手拾起桌上的父女饼,欢天喜地地说:“湘儿,这等美味,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自打夏湘为府里人做了父女饼,便半点儿不得闲,整日里被催着,求着做饼。原本,父亲让她将做饼的法子交给阿香,她很不乐意,并表示了坚决的抗议。
然而,几日下来被累的腰酸腿疼,却还是满足不了这些吃货的嘴巴。终于,夏湘妥协了,决定将这门小吃发扬光大。
从此,阿香便不得闲了。
“祖父喜欢就好。”见祖父手上的吃完了,夏湘又递过去一个。
风吹着雨水将世间万物洗刷一新,却依然没有罢休的意思。风雨无情,将赵姨娘院里的花木敲打的抬不起头来。
有些东西,味道虽美,却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品尝。
赵姨娘手里捏着父女饼,如同捏着个苍蝇,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