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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孤女王妃深宫泪:倾城媚姬-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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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鸢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散开头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姨妈,我是女孩儿……不得已才扮成男子的……”

104骨肉至亲(4)(三更)

一头乌黑的青丝,披在她的脸侧,肌肤上的遮颜膏,也被泪水冲刷殆尽,露出粉雕玉琢的真容,如画的眉目,宛如雨中的梨花,纤美的身姿,在哭泣中愈发娇弱不胜。

于婵见她如此可怜模样,直觉得心痛得肝肠寸断,一把拥入怀中,二人抱头痛哭起来。

一旁的谭忆,以手抚目,掩饰眸底闪耀的泪花。

他由衷地高兴,也着实地心酸,他的师弟,到了此刻,终于肯现出女孩儿的身份,也终于找到了失散的亲人,他亦在心底铭刻了她真正的名字:黎鸢。

半晌,于婵止住眼泪,扶起黎鸢,将她拉到椅子上一起坐下,拭了拭她脸上溃然的水渍,慈声说道,“好鸢儿,莫哭了,咱娘两个相见是喜事。”

说着她瞥了一眼背过身去的谭钟岩,对黎鸢说道,“你今日该知道了吧,你现在的师傅,是你爹爹的师兄,若从你爹爹那论起,你该叫他师伯才对。”

谭钟岩却于此时转过身来,神情不满,沉声道,“什么师伯?一日为师,终身是师,哪里有你这种怪理论,莫名冒出个师伯的称号。”

于婵笑了笑,“怕你不认账,因此激你一激。”

谭钟岩奇道,“我为什么不认账?你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道理?”

于婵反唇相讥,“你心中不恨黎钟岫么?不会把恨意转嫁到鸢儿身上吗?”

谭钟岩好气又好笑,“我会怎样,不是你能用你的心思来衡量体会得了的。一码归一码,上辈子的恩怨,与小孩子有什么关系?”

他顿了顿,看了眼黎鸢,“何况,我与师弟,情同手足,虽有过节,又岂是你能臆断的,我们的师徒情分,又岂是轻易就断送的。”

“那就好。”于婵心满意足,“算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接着抚了抚黎鸢,慈声问道,“鸢儿,你怎么会到了这里,还打扮成这样?你爹娘呢?他们还好吗?”

谭钟岩亦是一脸紧张地盯着她,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黎鸢再次忆起往事,心中仍如刀绞一般痛楚,她将过往之遭遇,详详细细地讲述了一遍。

于婵随着她的话语,再次失声痛哭。

谭钟岩抑不住心中悲愤,双手摁桌,指甲死死地抠在案面之上,似乎要将其洞穿一般。

而谭忆,心如蝎蛰般疼痛,望着他心爱的人儿,此刻才觉得,原来,她受了那么多非人的苦楚……

原来她承载了那么多仇恨……

曾经觉得她琢磨不透,深不可测,原来是自己一直太幼稚,太肤浅,不够了解她,不够疼爱她,不能替她分担一丝一毫的痛……

到黎鸢诉完,于婵已止住泪水,怔怔地望着她那酷似妹妹于妍的面庞,忽觉一阵天旋地转,倒了下去。

黎鸢一声惊呼,谭钟岩忙上前掐人中,抢救一番。

到她悠悠醒来,忙紧紧攥住黎鸢的腕子,再不撒开手,而眼中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不止。

谭钟岩见状,便让谭忆陪着黎鸢,将她送回家去。

而家,自然不再是位于梳洗巷的于府。

105因缘聚散(1)

二人扶着她,由她指途,一路上虽曲里拐弯,却也并不算远,到了处狭小而偏僻的巷子,进了一方简陋而窄小的宅院。

进了房中,四处打量了下,家具摆设,装饰布置,虽不华贵,但十分整洁雅致,看得出来,所居之人,是位独具匠心的大家闺秀。

于婵叹了口气,对黎鸢无奈道,“这就是姨妈家……”

黎鸢想到当日那位老人所讲述的姨妈的遭遇,心底一酸,面上仍笑道,“此处甚好,幽静简朴,就像是……像是高人隐居之所。姨妈的巧手,谁都不及。”

于婵苦笑一声,心底却比方才熨帖了许多,“鸢儿的嘴巴,就是甜,好,那咱们娘两个,从此后都是高人,要隐居在此处了。”

一旁的谭忆急道,“隐居在此处?师弟,你不回安和堂住了吗?”他紧张地盯着黎鸢的眸子,脸上溢出焦灼之色。

黎鸢正想否认,安抚他的心,于婵却抢先道,“女孩子家,本就应养在深闺,怎能去抛头露面,做这卑微的伺候人的医女?”

谭忆越发焦急,黎鸢亦是吃了一惊,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怎么会卑微呢?救死扶伤,解人病痛,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于婵神情复杂地望着两人,眸底滑过一抹思虑,半晌才说,“唉……当年你母亲非得违拗我的话,强要嫁给你爹,才落得如此下场……”

说着,她眼圈又红了起来,“纵使她一辈子平安,又能怎样?抛头露面的,不如配个王侯公子,一辈子荣华富贵,安享人生。”

谭忆听了此话,眸中黯然,黎鸢忙说,“姨妈,此一时彼一时,我现下修习精湛医术,是件积善修福的好事,你若有个什么病痛,我也能替你解了。”

于婵叹了口气,慈声道,“随你去吧,只要你喜欢,只要你快活,姨妈就不拦着你。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若姨妈还有厚厚的积蓄,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受这苦……”

谭忆突然插话,“我不会让师弟受苦的,在安和堂,她会很自在,跟自己家一样。”

黎鸢亦忙点头附和,“就是就是,师傅和小忆哥都对我非常好,好到不能再好了。”

于婵笑了笑,“那就好。”说着,若有所思,“姨妈现在就后悔当初阻挠你爹娘的姻缘太甚,断了和你娘亲的姐妹情分,如今我姐妹两人落得如此,也怪我这个做姐姐的当初不够好,太执拗。”

“十年前,她来陵城吊丧,我还与她大吵一架,从此后不通音信,老死不相往来……”她哀叹道。

黎鸢这才明白,为何陵城于府出事,爹娘一无所知,而洛泉黎府惨遭横祸,陵城的姨妈,杳无音讯……

然而,姨妈是真的因为爹爹仅是一介平民,贫寒大夫,才反对娘亲下嫁的吗?

她怎么冥冥中觉察到,姨妈对于师傅,似乎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在?

而师傅与爹爹,当初,不同为身无长物的医者吗?

106因缘聚散(2)(二更)

自此后,黎鸢晚间便时常回来陪伴姨妈,她虽然恢复了女孩儿的身份,但为了待人接物方便一些,仍做男装打扮。

而姨妈的偏头风病症,在她尽心尽力的调养下,也逐渐有所好转,

这一日,已是春末夏初,黎鸢在医馆忙完,照例回到姨妈家中。

一进门,便见于婵,坐于厅间竹榻之上,膝上置着绣撑,两手扯着一块大红绸缎,正向绣撑上慢慢套拢。

黎鸢被那喜庆色彩映得眼前一亮,凑上前去,笑道,“姨妈,你这是在做什么针线活,用这么鲜亮的布料?”

于婵抬眸一看她,神色慈爱,重又低头做活,“当然是给你做些陪嫁的绣品,你也不小了,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出嫁,姨妈得早点操持嫁妆,把这些压箱子底的东西都拾掇了出来。”

黎鸢一听,脸颊顿时飞上一片红云,敛眉道,“我才不要嫁人咧,何况……”她语气一哽,忆起父母之仇,便再也说不下去。

此时,于婵已撑好了绣布,对着那一方光鲜亮丽的布料,怔了神,片刻方叹了口气,沉沉说道,“嫁人……女人的命运总也逃脱不了一个‘苦’字。男人哪,没有一个好东西……”

黎鸢的心,似乎被这如针般尖利的话,扎了一下,微微刺痛。

她不解道,“怎么会没有好男人呢?确实,有不少女人命运凄苦,但她们只是遇人不淑,世上还是有不少有情有义的男子吧……”

“有情有义?”于婵冷笑一声,眸底伤痛,“孩子,你见识还太少了,男人都是白眼狼,你把他喂肥了,他反而咬你一口。”

黎鸢眼中滑过一抹不服,嗫嚅半晌,小声反驳道,“也不见得吧,我爹爹,还有我师傅,他们都是痴情人,师傅对于过世的师娘,一心一意,终生不忘。我爹爹,和我娘亲也十分恩爱的。”

过去的岁月里,她虽耳闻目睹了许多无情的欢场男子,也被耳提面命地教诲过,不要相信男人有持久的真心,但是,就因了爹爹和娘亲相濡以沫的忠贞情感,在她心底竖起了标杆,因此她一直坚信,世间总有纯净的,一生相许,终生不移的痴情人,无论男女,即使极其稀少,但总是存在的。

于婵抬眸望向她,“呵呵“冷笑,神色不屑,似乎面前站着的,是世上最可笑的人。

须臾她唇角勾起嘲讽,刻薄而又凄绝,“恩爱?的确恩爱……可是,你没听说过恩爱夫妻不到头么?他们太过恩爱,惹得上天都来嫉妒,硬生生出手将其毁掉!”顿了顿,恨恨不已,“人与人的情缘,是一定的,你用得过奢,它便早夭。你见过这世上有哪些白头到老的夫妻,还能甜蜜如初的?”

见黎鸢默然不语,她又接着强调,“无论你是恩爱,还是疏离,女人都逃不了一个苦字,日日煎熬或是麻木认命,看自己选择了。”

“恩爱夫妻不到头……恩爱夫妻不到头……”黎鸢耳边反复响着这一句无比凄厉的话,不由地悲凉丛生。

107因缘聚散(3)

是呵,爹娘如此,师傅师娘如此,她所见所闻莫不如此……

这世间无数的痴男怨女,不是落于终成眷属的倦怠,就是归于难成眷属的无奈,再就是毁于天妒人忌的惨淡……

想到这里,黎鸢心底霎时晦暗如暮。

既然如此,那人与人,我与你,最好的结局是莫相悦。

若相悦,一定莫相亲。

一旦相亲,最好转瞬即散,莫再相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便永远能美得如同老人口中的神仙故事。那牛郎与织女,若有朝一日,日日厮守,是否也会变成一对怨偶?

若不自禁地爱了哪个人,一定掉头即走,才能维持长长久久的缘分,即使平平淡淡……

是这样么?

黎鸢半天才回过神来,看向于婵,却见她仿若无事般,已经选好了各色绚丽的丝线,一一摆放整齐,开始穿针引线,准备刺绣。

她怔了怔,泪光莹然,哀叹道,“姨妈,别做了吧,既然女人的命运皆是如此悲惨,我就一辈子不嫁了,你也就不必劳神织这些绣品了。”

于婵一时间愣住,看向她,眸色复杂,脸上滑过一丝内疚,索性放下绣撑,拉她同坐在榻上,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发,慈声说道,“鸢儿,对不起,姨妈不该在你这么小的时候,跟你说这些个阴暗的话题。”

黎鸢轻轻摇了摇头,垂目不语。

于婵看着她吹弹得破的脸庞,疼惜地搂过她的肩头,“该嫁人还是要嫁人,嫁了,虽然晚景凄凉,不能奢求太多温存,但毕竟有过些甜蜜的瞬间。”

她顿了顿,神色空幽,“那些不到头的恩爱夫妻,毕竟也恩爱过,那些凉薄的男人,毕竟也热络过,总比一世青灯孤枕要好,那样就连一丁点的美好都没有,回忆里一片空白。”

这就是聊胜于无么?黎鸢心底暗叹,要这些注定悲伤结局的开始做什么?

还不如打一开始,就纯纯净净地不染一毫灰尘,平平淡淡地不起一丝波澜……

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纵使一世佳偶天成,能够相亲相悦到老去死去的那天,不也同样会被无常索命,不也同样过不了孟婆汤那一忘情关口么?

下一世,谁又能记得谁?

哪有永远的亲密,哪有海枯石烂,与天地同寿的不老诺言?

早散晚散,都是要散的呵……

又何必在乎,时限的长短,又何必纠结于情缘的厚薄?

那要怎样来迎送这随风聚散的缘分?完全抗拒,还是随分从时?

她心底突然忆起宜春院课业师傅的话:在溢满九分真情的心之一隅,留守一分的理智,能在客人抽身的时候,浅笑自持,重去欢会下一位恩客……

无比讽刺,这青楼待客之法则,竟也十分契合世间光怪陆离的种种情爱,细细忖思,实乃一句警世妙语。

情到浓时,反转淡,爱到深处,自凉薄。

因胆怯了它的无常散,才看透了它的因果缘。

因看透了它的因果缘,才深浅自持,悲而不惧,散而不怨。

想及此,她仿佛心中开悟一般,长吁了口气,面上浮起一抹悲喜莫测的了然,望着亦同样在怔然出神的于婵,突然开口问道,“姨妈,你还在恨着姨父吗?”

108因缘聚散(4)(二更)

“恨,从来没停止恨过。”于婵眸色一窒,咬牙切齿地说,“不仅仅恨他,更恨这弄人的上苍,为何夺走我的娇儿……”

她陷入对往事的回忆,身侧的手紧攥成拳,语气幽怨,“若不如此,我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该有多好……自从失去儿子,我与他都承受不住丧子之痛,成日里泪眼相对,当初的闲情逸致与恩爱缠绵一无所踪。”

说着,她的泪水已猝然滑落,黎鸢忙蹲下身来,握住她的双手,尽力用掌心温暖那瞬间冰凉的手指。

于婵抬起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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