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别-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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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承平温和道:“如今你们母女二人蒙难,我身为舅父,自然要护你们周全。至于云家堡那边,你尽可放心,我千雪山庄虽谈不上武林大派,但也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门户,他便是带人来了,也不敢在这里恣意妄为。”
霍木兰听得此言,心中稍安,却说不上十分感激,态度还是略为冷然,只道:“有一事我还想请教舅舅。”
江承平眉目微动,道:“你是想问我青城山的事吧?”
霍木兰点头,江承平微叹一声,走到霍木兰身边,亦对着檐外大雨,道:“此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便是云臻咬定你爹勾结魔教,谋害连天镖局总镖头和武当山几位道长,纵容门下弟子胡作非为,特以发出绝杀令,命蜀中三大门派剿灭青城山。”
霍木兰负手沉吟,道:“我爹是和魔教一位前辈有所交集,但他二人不过君子之交,并不涉及江湖中事。云臻捕风捉影,信口雌黄,怕是暗藏玄机,意图不轨吧。”
“到底是姐夫的女儿,果然双目如炬,聪慧过人。”江承平捻须一笑,道,“我以为,云臻下令攻灭青城派,看似不满于青城作风,为武林除害,实则是为你爹藏在三清殿中的七绝掌秘籍而来。”
霍木兰听此,有些忿然,蹙眉道:“世人皆知,七绝掌是我青城派正宗武学,从不外传他人,云臻若将此秘籍夺去,顾自练成,岂不要遭天下人非议?
江承平不答反问道:“那你可知,他云家堡那套流云剑法又是从何而来?”
霍木兰眉尖一蹙,并不答话,只看朝草丛一处。
江承平续道:“若我不曾看错,他那一套号称风云万变的剑法,是从‘沧澜十七式’中的‘九鬼一剑’演变而来,其中至少有过半招式,是分毫不差的。”
霍木兰困惑不解:“九鬼一剑?”
江承平点头,霍木兰睫毛微动,沉吟道:“‘沧澜十七式’我倒是有所耳闻,七绝掌秘籍中也有悉数记载,只是这‘九鬼一剑’倒是从不曾听人提及,不知是何人何派所创?”
江承平笑道:“这两门武学来自何人手中,江湖中并无人知晓,我只知道它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霍木兰追问道:“什么地方?”
江承平目光深远,望朝雨外大江尽头,道:“沧海岛。”
霍木兰双眉一敛,道:“那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江承平缓缓一笑,道:“这个地方早在二十多年前便已销声匿迹,鲜少被人提及,你这一辈的人,不知道也是情理中的事。”
霍木兰垂睫思虑,江承平续道:“二十多年前,武林出现了一名奇人,名唤凌世远,他不过二十出头,便凭借一身绝技打败中原各路豪雄,成为当之无愧的武林盟主。在他所怀武学中,有掌法克武当、剑法攻峨眉、指法镇少林,后人归集起来,总共十七式,名曰‘沧澜十七式’。”
霍木兰听得一愣,敛神回想七绝掌秘籍综述,心中渐生不安,忙问道:“是哪十七式?”
江承平道:“掌法七绝,剑法九鬼,还有一指乾坤。”
霍木兰心头大震,驳道:“七绝掌是我爹潜力所创,在青城发扬光大,与这凌世远有何相干?”
江承平似料到霍木兰会怒出此问,不慌不忙道:“青城派的七绝掌经你父亲习练,的确有所变化,但其中精髓,却不离凌世远掌法脉络。更何况,你爹这套掌法,本便是得凌世远亲历传授,说起来,他还是你太师祖呢。”
霍木兰更是大惑难解,板住脸道:“这凌世远和我爹年纪不相上下,怎会是我太师祖?难不成我爹还屈尊拜他为师么?”
江承平笑道:“此事,还当真如此。”
霍木兰目光一冷,偏头朝江承平看来,只见他须发在风中微动,面不改色道:“当年凌世远在中原武林享尽风光,想要拜他为师之人,何止千万。然放眼天下,也不过有两人能入其门中,其一是你爹,其二便是现今武林盟主,云臻。”
霍木兰听及此处,只觉一颗心乱跳起来,藏在袖中的指尖也不禁抖了一抖。她偏头看回廊外大雨,沉住脸色,道:“我爹所得‘七绝掌’,云臻贯通‘九鬼一剑’,那‘乾坤一指’之法,又在何人手中?”
江承平微捻短须,喟叹道:“这指法虽不过一式,却是‘沧澜’武学中出神入化之精髓,故而凌世远怀有私心,并未授予他人。”
霍木兰追问道:“那这凌世远现在身在何处?”
江承平摇一摇头,道:“人已亡矣,尽归尘土。”
霍木兰一愣,只听江承平续道:“二十年前,凌世远为会见昔日情人,前往洞庭湖君山赴宴,途中惨遭杀害,暴尸荒崖。云臻作为他大弟子,以变化后的流云剑法败退各大高手,继任盟主一位。虽然他曾立誓要查出当年杀害凌世远的真凶,替师报仇,然时至今日,仍一无所获,想来此事是无疾而终了。”
霍木兰跌宕思绪逐渐平复下来,敛眉道:“如今云臻已位高盟主,论起剑法,更无哪门哪派敢与其流云剑法抗衡,他为何还要觊觎我……七绝掌秘籍。”
她本想习惯言“我青城山七绝掌”,但心念一转,想起江承平先前所言,不免有些尴尬,移开目光,脸上微红。
“此中缘由我也不知,只是因他贸然杀入青城,号令弟子搜刮三清殿中经书秘笈,才妄自猜测而已。”江承平双眉微拢,倏地想起什么,又道,“至于你父亲人品,我自是深信不疑,他为人耿介忠厚,断然不会做出危害武林之事来。”
霍木兰听得此番话,不由想起父亲下落不明,心头更添一分沉闷。她深吸一口气,睫毛轻垂,看着廊下一丛花圃,将江承平此番话前后思虑一遍,缓缓道:“这凌世远,便来自那沧海岛么?”
江承平目光深远,从霍木兰注视的花丛上略过,飘往岛外江天,淡淡道:“不错。”
霍木兰目光倏然变得深邃,噤声不答。
江承平负手而立,微一叹息道:“只不过,沧海岛对于中原来说,是一个无人能解的谜。有言曾言,沧海岛位于南海,其中藏有中原各派真经秘笈,更有无数灵丹妙药,是以让各路中人跋山涉水,赴海远行。然而二十多年过去,江湖中从来没有人发现沧海岛所在,那个地方便如陶潜笔下的世外桃源,走来一个凌世远后,便再无后文。尽管,人人都向往,但从来没有人抵达。”
廊檐外倏然狂风大作,拨云撩雨,掀弄枝叶,使得耳边淅淅沥沥一片,仿佛是江涛拍岸,意图将江承平此言没入腹中,以让沧海岛成为一个千年沉睡的神话,再不为人所知。
霍木兰蹙紧蛾眉,华发在江风中翩动鼓荡,掠过那双凤目中闪烁的思绪,散出阴寒气息。她伸起手来,将发丝往耳后一拢,抬起双睫道:“云臻的目的是沧海岛吧。”
江承平眉头微动,朝霍木兰看来,风中抖动的须发如似周遭花叶,簌簌作响,目光亦如江水般波纹不断,然霍木兰却不再续说,只道:“今日我回青城山看看,我娘就劳烦舅舅照看了。”
江承平眉头一动,微一沉吟,道:“我让淳儿陪你一块去。”
霍木兰摆手道:“不必了,她心情不好,让她歇着吧。”微一偏身,似要离开,然倏地想起一事,回头道:“有一件事,想托舅舅细查一番。”
江承平关切一笑,道:“何事?”
霍木兰道:“一月前,我曾在云顶山遭四名蒙面人追杀,其中一人似乎识得江门冷月刀法。此事,还望您详细查查。”
江承平目色一沉,进而撇开目光,肃道:“你放心,此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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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木兰赶回青城山时,大雨已歇,远山苍青,云翳深白,岸上水鸟簌簌飞升,江畔水波叠叠回荡。一样是往日那番无尘烟火,此时入眼,却全然成了流离殇景,物是人非。
后山入林,一路曲幽通径,周遭古树参天,不时在风中洒下莹润水珠,坠满霍木兰肩头。她后背有伤,虽已草草擦了些江淳送来的金疮药,但遭身边雨露浸湿后,不免有些痛痒,使得原本烦闷情绪更为暴躁。
此刻日头偏斜,山中除却飞鸟掠动外,一片寂然,各处墙垣内的大火已被雨水扑灭,浸染血迹的石路也被冲得干干净净,仿佛昨夜那场屠杀只是个虚无的梦魇。
霍木兰心头沉闷,始终低着头默然前行,她想起父亲霍青玄是在前门迎战,便提气往南处疾走,不料靠近三清殿时,忽听得墙内有一人谈话声,抱怨道:“想不到还是让那个小贱人逃了!”
这声音尖细灵动,自是少女所出,霍木兰竖耳一闻,便觉有三分熟悉,正纳闷中,忽听墙内另一人道:“喂,你好歹也是峨眉派正正经经的弟子,怎么说起话来这么难听?”
那少女冷笑一声,反驳道:“那是因为我不像你们,和那小妖女有着多年交情,所以办起事来婆婆妈妈,比女人还要优柔寡断,是以让他们趁机逃脱。”
霍木兰一凛,怔忪中,又听得先前说话那人冷道:“我可警告你,说话留点口德,不然别怪我连溢的长戟不长眼。”
霍木兰听得此言,心中更是微微一震,暗里窜动身形挪到墙垣外,偏头往其中一窥,只见大殿门外站一男一女,正相对谈说。
连溢身形挺拔,眉中带怒,正忿然看着面前一名少女。那少女背对霍木兰,清瘦苗条,秀发轻挽,肩头溅有血迹,右手负在腰后,露一柄莹白软剑。听了连溢所言后,她似分外不悦,怒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存心挑衅我么?”
“挑衅?”连溢长眉一轩,冷笑道,“若不是因你是峨眉的人,我连正眼都不会瞧你一下,哪里会有闲工夫来挑衅你。”
说完,将长戟挥动到肩后,走下石阶。少女折身跟来,露出一面清秀侧脸,柳叶弯眉,琼鼻小嘴,正是先前在洞外水桥和霍木兰争锋相斗的青儿。
青儿追上连溢,声音虽是刻薄,脸上却更多难受之色,不平道:“连溢,你别太过分了!我好歹救过你一命,这是你对待恩人的态度么?!”
连溢脚步微顿,偏头往青儿淡瞥一眼,挑眉道:“我并没求你救我,是你自己偏偏要救的。”
青儿脸上一红,恼道:“那不算恩人,总该算朋友吧?”
连溢撇嘴道:“遗憾了,我连溢不喜欢同女人交朋友。”
青儿气道:“少来,霍木兰那小妖女之前不就是你朋友么?”
她此话一出,霍木兰和连溢皆是一怔,不自在地垂下睫毛,倒是连溢率先反应过来,冷道:“以后别再跟我提起这个人。”
凛然说完,丝毫不顾青儿复杂脸色,抽身便走,行了几步,又顿下来道:“还有,以后我也不会再和女人交朋友。”
殿外大院积水遍地,连溢一路走来,步履沉重,不由溅开朵朵水花,惹得原本寂然的大院啧啧作响。他睫毛微垂,掩住目中情绪,默然行走,待来到墙垣外时,忽地长眉一蹙,疾手撩动长戟,将斜飞而来的一柄弯刀掠开。
只听得铿铿几声,墙外又是两道银光闪来,明净如玉,皎洁似月,刀风中却透着阴冷寒气,直往连溢全身几处要害迫来,处处皆是杀招。
连溢虎目一沉,翻动矛头将弯刀一挑,厉声道:“出来吧,知道是你。”
片刻后,果真见一如火身形从墙外疾飞而来,手中冷月刀晃动如波,闪开道道眩光,径直朝连溢面门掠去。
青儿在后一见,立时变色道:“霍木兰!”
霍木兰不理不睬,足尖在水波上一点,又腾起身来,挥刀在连溢头上一圈勾划,冷声道:“我霍木兰也绝不会再和男人做朋友!”
连溢不料她一直躲在墙外,将此番话听了进去,一时不由脸上微白微红,抽动长戟招架道:“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岂料不待霍木兰答话,便听得身后剑声铿然,青儿一送右臂飞上来道:“来了正好,也省得我四处去找了!”
霍木兰不屑道:“又来自取其辱么?”
斜身一飞,闪开连溢矛头,迎上青儿剑阵,冷月刀锋偏斜一划,琤一声撩开软剑,往青儿胸腹竖劈下去。
青儿忙横剑格挡,奈何霍木兰刀劲非凡,硬是将她震开数步。她贝齿一咬,想起昨日败在她刀下,登时怒火腾升,欲要一雪前耻,当下提起真气飞身纵起,闪开数道劲风,使出一招“顺水推舟”来往霍木兰喉颈掠去,荡得她秀发肆动,凤目微眯。
霍木兰微一蹙眉,偏头闪躲,忽地纵下地来,冷月刀顺着青儿下盘一划,逼得她后仰闪避,落地后连退数步。
“霍木兰,你卑鄙!”青儿不料霍木兰偷袭她下盘,怒声道。
霍木兰更不停顿,疾步飞身欺上,冷月刀交错并出,掠开簌簌风声,几度从青儿身肩贴过,幽声道:“我霍木兰为人卑鄙,又贱又妖,你不是早便知道了么?”
青儿被她此言一噎,白着脸回不出话,挥剑格挡中,瞥得连溢站在一旁左右为难,不知进退,便大声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