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树之恋II-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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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令杨红开心激动的是儿子要来了,杨红已经为他买好了一切用品。节约是她的原则,但只要是儿子需要的东西,舒适、卫生、营养就成了她的原则了。彼得问了周怡的身高,带杨红去买了一个儿童汽车座椅,说周怡不够高,应该坐在儿童汽车座椅里面垫高,不然安全带会从他脖子那里横过,是很危险的。杨红说在国内都是大人抱着他坐车的,但彼得说那样不对,是对小孩不负责,这边抓住要罚款的。
彼得还帮她物色了一辆二手车,这样用车就不用找别人了。他说大人没什么,小孩子要用车时候多,出去吃个麦当劳,上个游乐场,看个医生什么的,每次都得请人帮忙就麻烦了,别人也不见得正好有空。儿子要上趟麦当劳,总不能对他说:“等一下,让妈妈给这个叔叔那个阿姨打个电话,看别人有没有时间带我们去。”
杨红在国内开的是手动车,彼得就教她开自动车,说这个简单,只需一只手一只脚就能开,所以别人都叫它“残疾人的车”,既然你手动都会开,这自动车更没问题了。两人开车在外面逛的时候,彼得就指指点点地告诉杨红,儿子来了可以带他到这个地方玩,可以到那个地方吃东西,可以上这个小学,可以去那里钓鱼,等等。
杨红知道英语里有一句话,叫做太好了,不可能是真的了。她觉得她跟彼得的爱情就是这样,太好了,好到不可能是真的了。她总觉得某处的某件事,正在以某种方式出错,刚开始觉得这个某事是她会被查出有癌,等到发现没癌,她想那可能就是彼得要离开她了,但他又没离开,那会是什么呢?
她觉得写她生活这本书的作者,一直以来就是把她抛上抛下的,当她认为所有男人都是淫士,从而不再渴求浪漫爱情,准备平平淡淡跟周宁过的时候,这个作者给她的生活写进一个陈大龄,把她托到爱情的顶峰;然后,又让周宁以死相要挟,使她不能离婚,落入一个痛失真爱的苦难深渊;当她掉到婚姻失败、面临绝症的低谷时,这个作者又让天上掉下一块馅饼,送来一个彼得。现在她有了彼得,儿子也快来了,周宁也同意离婚了,她是名副其实地处在幸福的巅峰了,那么,这个作者又会把她抛到什么样的深渊里去呢?
她知道《梁祝》,她知道《天鹅》,觉得双双去死或者她一个人去死,都算不上深渊,于是她把《天使之城》找来看,等她看懂了故事,就手脚冰凉了。里面那个女医生,因为无力挽救病人生命而痛苦,这点跟彼得一样。彼得爱那首歌,就是因为能体会那个女医生的心情,但那个女医生最后是在骑自行车的时候,跟一辆很大的什么车撞了死去的!
周宁和儿子快上飞机的前一天夜里,杨红做了一个梦,梦见彼得开车的时候,放了两手,只把两脚搁在方向盘上,边吃饭边开车,还得意地对她说:“看见没有?我两脚就可以开车。”她心里很紧张,想叫他当心,快把脚放下,但却叫不出声。前边有一辆大货车,好像把两三条车道都挡住了,杨红惊叫着:前边有车,快把脚放下,但她仍然叫不出声。她奋力扑上去,想抓住方向盘,但已经晚了,轰隆一声,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彼得撞车了。她找不到他的人,也看不见他的车,那辆大货车也不见了,只剩下茫茫黑夜,无穷无尽地包裹着她。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不知道该向哪个方向去找彼得。
有好一会儿,杨红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自己满脸是泪,等到拭去眼泪,眼睛也慢慢适应黑暗了,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她急忙伸出手摸摸身边,碰到了那个温暖的躯体,但仍不放心,想开灯看看,又怕把他惊醒了,就悄悄地贴近他,听见了他均匀的呼吸。杨红放心了,只是一场梦,但刚才那种感觉,可以说比死亡还可怕。彼得伸过一只手搂住他,睡意朦胧地问:“怎么啦?”
“做了个梦,梦见你……用脚开车,出了事。”
彼得半睡半醒地说:“那好啊,梦是反的嘛,我以后可以乱开了,不会出事了。”
杨红用手捂住他的嘴:“不要乱讲,不许乱开,你今天不答应我今后绝不用脚开车,我就不让你睡觉。”
“你有什么办法不让我睡觉?”彼得凑近她的耳朵,开始咬她的耳垂,“不停地做?”
“我在跟你说正经话,”杨红紧紧抱着彼得,“开车要小心,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肯定是不要活了的。”
彼得伸出一只手,抹着她的泪:“嗨,嗨,不是在开玩笑吗?怎么当真呢?我又不是傻瓜,怎么会瞎开车?我不会有事的。我开了这么多年车,我不还是好好的吗?我不开英雄车,不开赌气车,不开醉鬼车,不开疲倦车,不开调情车,不开性爱车,我怎么会出事呢?你这样瞎操心,不把人操老了?要不,我现在起来写一份保证,向你表个决心?”说着,就装腔作势地要起床。
杨红按住他:“算了吧,你知道就好。”
彼得叹口气:“哎,女人啊,个个是高速公路杀手,开车开得令人毛骨悚然,还老在那担心男人开车。你们把这份担心用在自己开车上,就是造福人类了。”他一手伸进杨红的睡衣里,摸索着握住一个乳房,笑道,“撞车了?让我看看车头灯撞没撞坏。”然后又拉过她的手,放在他那已经在燃烧的部位,“怕我不会开车,来,你掌握方向盘,你说往哪开就往哪开。”
13
H大那边终于有了回音,同意杨红延长半年,说这事不影响买房子,但干部调整的事就要受影响了,因为你既然不在H大,总不能让一个职位一直空着。你现在这个职位就要给别人了,你回来后组织再考虑。
杨红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只要H大同意延长就好,她就可以在这边再待半年,用这些时间找工作。她现在只想跟彼得待在一个地方,他在哪里,她就在哪里。令人鼓舞的是,大姑妈在D大找到一个研究员的工作,她丈夫和女儿也过来了,一家人现在过得挺不错,已经在提买房子的事了。
彼得听说杨红延长的事批准了,很高兴,开玩笑地问她:“当不成官了,遗憾不遗憾啊?”
“不遗憾。现在就是让我当国家主席我都不会去当,我只要跟你在一起,干什么都行。”
……
周宁父子乘坐的飞机是北京时间下午两点多起飞,也就是美国时间半夜两点多。早上十点多钟,杨红给周宁打了个电话,叫周宁到了H市机场打一个电话过来,她还从网上为他买了一张电话卡,把用卡的方法告诉了他,这样他到了美国就能随时用卡给她打电话,好让她知道他们的行程。杨红想到彼得去接机的情景,总觉得很对不起他,自己没有把周宁的事处理好,害得他处在这样一个尴尬的境地。主要是为了儿子,不然的话,把实情告诉周宁,叫他不来就行了。现在连实情都不敢告诉他,怕他把儿子当人质来要挟她。
晚上九点多,杨红打了个电话回家,看看准备得怎么样了。结果只有儿子和保姆在家,保姆说周宁去朋友家还没回来。杨红打周宁的手机,但他关了机,打不进去。杨红发现自己又开始生气,连连劝自己说,别生气了,他肯定是想在来美国之前打最后一次麻将。到了这边,他就打不成了,这里都是学生,一个个忙得脚不点地,哪有时间打麻将。不过肖娴说了,她会打麻将,老罗也会打,等你丈夫过来,我们四个人凑一桌。杨红心想,那好,把打麻将的风气带美国来了。一想到周宁来后的麻烦,杨红就觉得烦闷。不知道他会不会遵守君子协定,干干脆脆把婚离了。
半夜一点钟左右,杨红被电话铃声惊醒了,她怕吵醒了彼得,就赶快拿着手机走到客厅里去。她以为是周宁打电话来报告他们到机场了,结果电话是哥哥打来的,杨红马上感觉到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她焦急地问。
“周宁今天早上撞车了。他……”
杨红听说是早上,心想儿子应该不在车上,但她忍不住追问道:“周怡不在车上吧?”
“不在,车上就他一个人,大概是打完麻将回家的路上撞的。”
杨红听说儿子不在车上,马上松了口气:“又追尾了?周宁伤没伤?车撞坏了没有?”
哥哥说:“这次不是追尾,是跟人迎面撞上了,可能是他一晚没睡,开车时打瞌睡了,不过现在事故报告还没出来,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周宁伤了,他……不过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了,你不要急。我也是刚赶过来,还一头雾水。”
“他伤了哪里?重不重?现在谁在医院照顾他?”杨红觉得一切太突然,她还没法领会这件事的严重性和后果,只是无缘无故地想到:还好,不是彼得,儿子也没在车上。不过她马上意识到这是很罪过的想法,不论是谁,受了伤都是损失。
“他可能是伤了颈椎,现在胸部以下不能动,头也受了伤,不过已经脱离危险了。他现在还不太清醒,不能说话。我跟你嫂子都在这里,爸妈也都从家里赶来了,他那边的人也通知了,可能很快就到。”
杨红放下电话又往家里打了个电话,跟保姆和儿子说了几句,得知儿子基本不知道这件事,才放了一点心。她嘱咐保姆不要让家里其他人带周怡去医院,免得他看到什么可怕的情景。
彼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客厅,坐在杨红身边,担心地看着她。杨红转向彼得:“周宁他……”
“都听见了,上网买张票,马上飞回去吧。”彼得拉起杨红,来到电脑前,开始搜寻近一两天的机票,因为票要得太急,价格都不菲。
“可是我的签证是一次性的,我回去就可能进不了美国了。”杨红担心地说。
“你现在不回去行吗?”彼得找到一张当天晚上的票,不由分说就订下了,用信用卡付了账,打印出一张电子机票,“要不你睡一会儿,我帮你把东西收拾一下?”
杨红挣扎着要自己收东西,彼得在一旁帮她。她一边收拾,一边想着什么东西应该带上,什么东西可以留下,想到这一点,她才开始悟出这件事的真正意义了,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留下?自己这一去,还能回来吗?不光是个签证的问题,周宁如果瘫痪了,我还怎么能回到这里来?想到这里,就不由哀哀地哭起来。彼得拉她坐到沙发上,把她抱在怀里,让她尽情地哭一会儿。他只怜爱地望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红闭着眼躺在彼得怀里,静静地流着眼泪,悲哀地想,我现在走进了一个死胡同了。如果周宁伤得很重,瘫痪了或者怎么样的话,那我是很难跟他离婚的了,别人会说我抛弃了伤残的丈夫,社会舆论是不会放过我的,我自己也会觉得良心上过不去。十几年的夫妻,能把一个瘫痪的周宁放在那里不管吗?但是不离婚,我又怎么能跟彼得在一起呢?我不能把周宁一个人丢在中国,我又不可能把他带到美国来,我也不能要求彼得跟我去中国,那他成什么了?地下情人?带着一个孩子已经很委屈他了,现在再加上一个瘫痪的丈夫。如果撞车是周宁的责任,那还要加上对方的伤亡和车的赔偿,虽然车是买了保险的,但如果把对方撞成重伤或者终生残废,保险从哪里保起?
看来命中注定我是不能跟彼得在一起的了,我应该放他一条生路,让他去找个更好的人。但一想到再也不能跟彼得在一起了,杨红又忍不住痛哭起来。
“我想我……我这次回去,肯定……是回……回不来了的,”杨红抽抽搭搭地说,“你不要等我了,自己找……找个人吧,你也不小了,也为梅拉蒂守……守了两年了……”
“怎么弄得像生离死别似的?”彼得为她擦擦泪,“你进不了美国,我可以回去的嘛。”
“你会回中国去看我?”
“看你?可能没那么简单吧?”彼得打趣说,“就看一眼?终归要做点实质性的事的吧?我现在是因为课没上完,走不开,不然我会跟你一起回去。”
杨红忍不住又哭起来:“可是我现在还怎么跟他离婚呢?别人不说我抛弃了伤残的丈夫?我什么可能都想到了,想到他会拖着不肯离婚,会抢小孩,会用自杀威胁我,可是我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我……”她哭得浑身颤抖,说不下去。
“人生会有很多苦难,但哭不能解决问题。你回去还有很多事要做,你这样哭,我怎么放得下心呢?你现在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要弄得自己伤心,旁人伤心。有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么可怕的,你现在连周宁伤得怎么样都不确切知道,何必预先就把自己哭坏了呢?回去先集中精力照顾周宁,别的事,以后会有办法的。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彼得捧起她的脸,问,“你哭得这么伤心,又叫我去找人,你跑又不舍得,不跑又怕耽误我,你怎么爱把自己摆进一个绝境